孟貴妃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4293
  孟貴妃所住的景陽宮位於皇宮的西北處,穿過啟安門,徐令珠抬頭看了眼朱紅宮門上懸掛著的匾額,上頭寫著“景陽宮”三個鎏金大字,微微愣了愣神。

  前世她進了定王府後,就再未踏入這景陽宮。

  先時是怨怪委屈,到後來那些情緒都漸漸淡了,彼此之間的嫌隙卻從未消散過。

  徐令珠抬起腳來踏過門檻,進了景陽宮。

  迎麵是一塊兒影壁,上頭刻著牡丹戲蝶的花紋,繞過影壁便是個偌大的院子,青石鋪地,靠牆是六株西府海棠,這會兒開得正好,紅豔豔點綴開來,一陣清風拂過,空氣中便也帶了淡淡的花香,分外清甜。

  因著程老夫人進宮,早有宮女在廊下等著,見著眾人進來,那宮女忙迎了上來,福了福身子,恭敬地稱:“奴婢給老夫人請安,知道老夫人要來,娘娘一早就等著了,還親手做了老夫人愛吃的翡翠蓮蓉糕。”

  程老夫人麵上帶著笑,由崔氏扶著進了正殿,徐令珠她們也跟著走了進去。

  孟貴妃坐在軟塌上喝著茶,見著程老夫人進來,臉上便露出笑意來,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站起身迎了過來。

  “老身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安。”

  孟貴妃任由程老夫人行完國禮,才紅著眼圈福了福身子行了個家禮:“女兒見過母親。”

  程老夫人:“不敢,不敢,娘娘乃是貴人,豈能給我請安。”

  程老夫人說著,指了指徐令珠她們幾個,道:“娘娘傳出話來說想見一見幾個姑娘們,我就想著叫令丫頭和幼丫頭一塊兒進宮,人多些陪著說說話也是好的。”

  這邊,崔氏和徐令珠她們幾個給孟貴妃請安過後,才依禮在靠右邊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來。

  孟貴妃朝孟月容笑了笑,才將視線移在徐令珠和徐幼珠身上。

  見著徐令珠時,眼中更是難掩驚豔,朝著程老夫人道:“這可是令丫頭,怎麽幾年沒見就出落得這般標致了,真真是叫人看愣了,移都移不開眼。”

  不等程老夫人開口,一旁的孟月容就笑道:“姑母真真和我想的一樣,今早我去表姐屋裏見著表姐這一身打扮,真是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明明衣裳是一樣的款式,怎麽我就穿不出表姐這般好看的樣子來?”

  “難不成,是我長的還不夠好看?”

  孟月容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撒嬌之意,麵容嬌俏,甚是活潑可愛,孟貴妃看著她,眼中更添了幾分笑意。

  “你這孩子,真是小孩子話。”

  孟貴妃笑了一句,就招了招手叫徐令珠到自己跟前。

  徐令珠看了程老夫人一眼,見著程老夫人點頭,這才站起身來,緩步走上前去,對著孟貴妃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姨母。”

  孟貴妃見她乖巧懂事,眼中又露出幾分滿意來,拉著她的手細細問了了幾句。左右不過是平日裏都讀什麽書,喜歡什麽,身子可還好些?

  徐令珠一一答過,孟貴妃便將手腕上戴著的玉鐲褪下來,笑著說道:“你是個懂事的,這玉鐲原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今個便給了你。”

  不等徐令珠開口,崔氏已出聲道:“這怎生使得,她一個小孩子怎麽能拿了娘娘的心愛之物。”

  對於自己這個嫂子孟貴妃是再了解不過的,當下隻說道:“我是她親姨母,令丫頭因身子不好進宮次數少,可我疼她的心和疼月容是一樣的,如何使不得?”

  崔氏嘴角的笑意一僵,就見著孟貴妃不容拒絕將那鐲子戴在了徐令珠手腕上,一時心裏頭更是不得勁兒了。

  貴妃口口聲聲說她疼月容,可這些年月容時常進宮陪著,也沒見她將這鐲子給了月容,如今倒叫令丫頭得了這體麵。

  程老夫人見了,隻笑道:“對,不過一個鐲子,什麽使得使不得。”

  “令丫頭還不謝過你姨母?”

  徐令珠笑著福了福身子,謝過孟貴妃,才坐回去,就聽孟月容小聲道:“往日裏姨母最疼我,如今見著你就將我忘在腦後了,表姐可要補償我。我不要別的,等回了府裏,表姐將那象牙梅花筆筒給我就行了,省的叫我眼饞。”

  徐令珠聽了,抿嘴直笑,孟貴妃聽不清孟月容在嘀咕什麽,等到問清楚,失笑道:“你這孩子,怎生能向你表姐討東西,你若喜歡象牙筆筒,我書房裏還有一隻象牙花卉紋筆筒,你拿去用便是了。”

  孟貴妃話音剛落,就有宮女去書房拿了那筆筒過來,孟月容笑著接了過來隻一眼便喜歡上了,笑著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月容謝姑母賞賜,我就知道,有什麽好東西姑母都不會忘了我的。”

  一時間,屋子裏眾人就笑出聲來。

  徐幼珠坐在那裏,見著徐令珠和孟月容都得了賞賜,偏她沒有,心裏頭很是酸澀。可若是叫她和孟月容一樣撒嬌賣癡,她是萬萬做不來的。

  一時間,眼睛就紅了。

  孟貴妃見著,對著身邊的宮女道:“將那串紫晶碧璽手串拿給幼丫頭,幾年沒見,幼丫頭倒是穩重了些。”

  聽孟貴妃這麽說,程老夫人便笑道:“小孩子家過上幾個生辰可不就懂事了,擔不起娘娘這般誇讚。”

  徐幼珠從宮女手裏接過那紫晶碧璽手串,才福身謝過,就聽程老夫人這般說,一時委屈的差點兒落下淚來。

  孟貴妃離她近,將她泫然欲泣委屈的模樣全都收入眼中,一時皺了皺眉頭,心裏頭湧起幾分不滿來。

  這幼丫頭進宮給她請安,這會兒卻是擺出這般模樣,倒像是她這個當姨母的欺負了她似的。

  真真是上不得台麵,小家子氣,聽說她那妹妹極為疼愛這個女兒,不喜徐令珠這個長女,她真是想不明白。

  孟貴妃一挑眉,揮了揮手對著徐幼珠道:“起來吧,這般委屈巴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訓斥了你。”

  不等徐幼珠開口,孟貴妃就吩咐身邊的宮女道:“我和老夫人有些話要說,你帶姑娘們去外頭玩兒吧,別衝撞了人。”

  那宮女應了一聲,就將徐令珠她們領了出去。

  徐幼珠出來的時候,蒼白著一張臉,腳下虛浮,看起來像是要跌倒似的。

  孟月容扯了扯徐令珠的袖子,朝徐幼珠的方向努了努嘴,小聲問道:“她這是怎麽了,往日裏比誰都張狂,今個兒卻是一副委委屈屈好像誰都欺負她的模樣。”

  “難怪姑母要下她的臉麵,你不知道姑母最見不得這樣的人了,宮裏頭會裝可憐的妃嬪多了去了。她這泫然欲泣裝出這般模樣,也不知要給誰看?”

  她雖刻意壓著聲音,可到底還是叫徐幼珠依稀聽得幾個字,一時忍不住當下便紅著眼圈轉過身,伸手指著孟月容道:“背地裏說人長短,你們安國公府就是這般的家教?我裝可憐?我哪裏需要裝,你和徐令珠都得了姨母的賞賜,偏落下我一個,難道我連委屈一下都不行了。”

  “你們才一個個慣會討巧賣乖討姨母歡心,顯出你們的好來,可這世上的好那般多,哪能偏叫你們占得呢?我如今怎樣委屈,往後你們也是一樣的。”

  徐幼珠正在氣頭上,說話絲毫都沒有顧忌,不待徐令珠她們反應,就哭著跑了出去。

  身邊跟著的宮女一時愣住,竟沒將人攔住,見她出了宮門才忙對著兩個太監道:“快,還不快攔回來。”

  “這宮裏頭規矩多,處處都是貴人,可別衝撞了才好。”

  徐令珠轉過頭來,見著孟月容眼圈也紅了,不由得出聲安慰道:“你別著急,不是有人去找了嗎?宮裏頭這麽大,她不敢亂跑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宮女們哪裏敢瞞得下,便進殿回稟了孟貴妃。

  孟貴妃聽那宮女說了原委,當下就氣的將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本宮什麽時候單單落下了她,她進宮請安,難道是為著討要東西的?”

  “如今一生氣還跑出去了,一點兒規矩都不懂,妹妹怎麽養出這樣一個糊塗東西來。”

  見著貴妃震怒,徐令珠和孟月容都跪在了一旁。

  崔氏見著孟月容一臉不安惶恐,心裏很是心疼,隻礙著貴妃震怒,不敢開口求情,心裏頭卻是將徐令珠和徐幼珠姐妹兩個暗罵了一番。

  當姐姐的沒有當姐姐的樣子,當妹妹的又這般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就這老太太還想叫令丫頭嫁給她的紹兒,真真是做夢。她活著一天,就不可能叫令丫頭進了安國公府的大門。

  孟貴妃自顧自生了會兒氣,才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歎了口氣,開口道:“不幹你們的事,都起來吧。”

  出了這樣的事情,程老夫人麵兒上也不大好看,隻出聲道:“娘娘息怒,她小孩子氣性,往後回去定好好管教她。”

  人是程老夫人帶進宮的,孟貴妃也不好太過追究,隻吩咐人小心去尋。

  過了一會兒工夫,有太監急急忙忙進殿回稟道:“娘娘,出事了,五姑娘不知怎麽衝撞了定王世子,挨了一鞭子不說還叫人壓著跪在宮道上了。”

  那太監話音剛落,孟貴妃便猛地坐起身來:“定王世子,他怎麽入宮了?皇上可有傳召?”

  “回娘娘的話,皇上一早就傳召了,方才還和世子下了半個時辰的棋,世子從皇上那邊兒出來就去了馬場跑馬,奴才估摸著世子才從馬場回來。”

  “五姑娘定是不認得世子,才不小心衝撞了,世子的脾性娘娘也是知道的......”那太監說明白意思,沒敢繼續說下去。

  孟貴妃又急又氣,指著那太監道:“你可有說幼丫頭是本宮的外甥女,是寧壽侯府嫡出的姑娘。”

  “回娘娘的話,奴才當即就說了,隻世子說貴妃娘娘和寧壽侯府的長輩們管教不好,今個兒就由著他代為管教了。”

  “還說娘娘......不必謝他。”那太監支支吾吾說道,說完話,忙低下頭去,連看都不敢看孟貴妃的臉色。

  孟貴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程老夫人瞧著,試探道:“瞧娘娘這般,皇上待那定王世子可是分外看重?”

  孟貴妃臉色變了又變,點頭道:“哪裏單單是看重,都快比得過那幾個皇子了。我是沒有福氣生下個皇子,若我有,瞧著皇上待世子那恩寵,心裏頭怕是也不得勁兒的。”

  “幼珠到底是我的親外甥女,我若不救,這滿宮上下還不看我的笑話。我若去救,怕的是拉下臉麵來人家都不放過幼珠,可不是將臉麵叫人踩在腳底下。”

  徐令珠聽著孟貴妃這話,暗暗心驚,如今的趙景叡竟是這般張狂。

  想著前世發生的那些事情,徐令珠便也不覺著奇怪了。

  隻是今個兒這件事情,是不是趙景叡故意弄出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這該如何是好?她遭罪是小事,來來往往那麽多人,丟的可是娘娘還有安國公府的臉麵。”程老夫人也著急道。

  孟月容見著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又是後悔又是害怕,眼淚簌簌落下來,卻強壓著嗓子沒敢哭出聲來。她扯著徐令珠的袖子,眸子裏滿是惶恐不安。

  徐令珠琢磨了一下,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開口道:“外祖母可願聽我一個主意?”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徐令珠身上,徐令珠頓了頓,才開口道:“這個情娘娘不能去求,怕求不來情又落了臉麵。既然娘娘不能去,外祖母能不能去呢?”

  “倒也不必真的做出什麽舉動來,外祖母您年歲擺在這裏,是長輩,我想那定王世子再怎麽也不好難為您一個長輩。這樣一來既不驚動皇上、太後,又不叫宮裏頭的人看了笑話。”

  徐令珠的話音剛落,程老夫人就愣住了,半天才出聲道:“對,你說的對,娘娘不能去,我這老婆子去卻是無妨。”

  “難為你這個時候竟能想出這般的法子來,走,你也隨我一塊兒去。”

  徐令珠本不想去見趙景叡,可這般時候如何叫她回絕,隻能跟著外祖母一塊兒出了景陽宮殿外。

  小太監在前頭領路,出了宮門不多遠,徐令珠便見著了跪在宮道上的徐幼珠,還有不遠處後背靠在朱紅宮牆上饒有興致看戲的定王世子趙景叡。

  再走近些,她便見著徐幼珠臉色慘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肩膀上好大一條鞭痕,滲出血跡來,著實駭人。

  徐令珠看著這駭人的傷痕,下意識朝罪魁禍首趙景叡看去。

  不曾想她看他的時候,他竟也朝她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