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049
  這小廝就是打小服侍徐懷安的下人,名叫阿順,看著人很機靈,實際上是個最實心不過的。他頭上的疤也是幼時為了護著主子被人拿石頭打傷的。

  “奴才給姑娘請安。”阿順嘴裏道了安,然後將手中捧著的東西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

  徐令珠先打開其中一個,是一個黑漆描金琴式墨盒,精巧別致,上頭描金落款“檀閣”二字。

  “我記著你有一方琴式墨,正好拿了這個來裝,才有雅趣。”徐懷安在一旁開口道。

  徐令珠笑著點了點頭,放下手裏的東西,伸手將另外一個紫檀木盒子打開,裏頭放著的是四個鼻煙壺。小巧精致,造型各異,分別拿瑪瑙、翡翠、晶石、掐絲琺琅製成,這樣的東西,自然討小姑娘家的喜歡。

  “你叫下頭的丫鬟拿煙葉去了莖,再磨成粉,發酵之後加上素日裏喜歡用的香料,裝到裏頭就可以了。若是不方便,往外頭去買也好,我順便帶了玉蘭和桂花味道的,你聞聞看。”徐懷安指著旁邊掐絲琺琅和翡翠鼻煙壺道。

  徐令珠小心拿起來,揭開蓋子,湊到鼻子前輕輕一聞,果然是一個是玉蘭花的味道,一個是桂花味。

  徐令珠笑嘻嘻道:“哥哥這般會送禮物,往後定能討了嫂嫂歡心。”

  被徐令珠這般打趣,徐懷安也不惱,隻笑道:“往後你有了嫂嫂,這東西就再沒你的份兒了。”

  徐令珠佯裝惱怒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心中卻是忍不住有些酸澀,前世到她死時四哥哥都沒有娶妻。

  曲嬤嬤在一旁瞧著,笑著搖了搖頭,四少爺素來穩重,也就是在自家姑娘跟前兒才露出幾分真性情來。

  正想著,就瞅著門口一個小丫鬟一臉著急探頭探腦,欲言又止的樣子。

  曲嬤嬤心裏一思索便走了過去,打起簾子出了外頭。

  “姑娘少爺都在呢,可是有什麽要緊事?”曲嬤嬤出聲問道。

  這丫鬟是休寧院的三等丫鬟名□□桃的,平日裏並不進屋伺候。

  春桃遲疑了一下,才將曲嬤嬤拉到一邊兒,低聲嘀咕了一會兒。

  “當真?”曲嬤嬤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來。

  “這樣的事情奴婢怎麽敢胡亂編排,是太太屋裏翡翠的說的,她前日惹了太太發怒,降成了三等丫鬟,心裏也委屈得很,奴婢和她原先有過交情,她才和我說了,還叫我莫要聲張。我雖應下了心裏頭總覺著不放心,才來討嬤嬤示下,這事情可要告訴姑娘。”

  曲嬤嬤微微頷首,“你先下去忙吧,我自有主意。”說著,便打起簾子進了屋裏。

  徐令珠正聽徐懷安說著蘇州的事情,瞧著曲嬤嬤進來臉上有些怪怪的,忍不住出聲問道:“可是出什麽事了?”

  曲嬤嬤瞧了瞧邊上坐著的徐懷安,又瞅了瞅自家姑娘,遲疑了一下,這才將事情說了出來。

  徐令珠聽完後愣了一下:“太太暈倒過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並未察覺有什麽不對,一旁坐著的徐懷安卻是微微挑了挑眉,眼底多了幾許深意。

  太太?徐懷安覺著有些奇怪,素日裏人前人後徐令珠都是叫孟氏一聲母親的。即便發生了前些日子的事情,也不至於一下子連母親都不叫了。

  徐懷安不自覺打量著妹妹徐幼珠,雖具體說不出哪裏不對,卻總覺著她和往日裏不大一樣了。

  可麵前的少女,眉目如舊,隻眉宇間沒有了往日的委屈和愁緒,多了幾分舒坦和從容,明明還是他最為疼愛的那個妹妹。

  徐懷安不禁覺著是自己多想了,他平日裏揣測人心,真真是到骨子裏去了。

  “是太太屋裏的翡翠私下裏和春桃說的,老奴覺著不好不告訴姑娘和四少爺。”

  徐令珠聽著曲嬤嬤的話,目光下意識朝一旁的兄長徐懷安看了過去,眼中帶了幾分擔心。

  哥哥才去拜見了孟氏,前腳離開,後腳孟氏就暈了過去,由不得不叫人多想。

  她疑心是孟氏借著這機會要壞了哥哥的名聲,說他不孝。

  “具體的情形翡翠也不曉得,隻聽人說四少爺剛走一會兒,太太就氣暈過去了。”

  主仆二人視線都落在了徐懷安身上。

  徐懷安臉色沉靜,看不出一絲喜怒,隻出聲問道:“既是太太病了,可請了大夫沒有?”

  曲嬤嬤搖了搖頭:“ 方嬤嬤還未曾請大夫進府。”

  徐令珠聽了,更是覺著奇怪,倘若孟氏要借著這機會壞四哥哥的名聲,方嬤嬤怎麽會不請大夫。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麽別的緣故。

  這般想著,徐令珠就轉頭對哥哥徐懷安道:“哥哥先回自己院裏去吧,我先去看一看。”

  徐懷安怕她到了孟氏那裏受委屈,看了她一眼:“既是太太病了,我哪能不去探望,一同去吧。”

  這一來,二人就一同去了孟氏所住的瀾院。

  聽著丫鬟的回稟,方嬤嬤愣了一下,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這麽快就傳到四姑娘耳中,她心中很是詫異,環視一眼四周的丫鬟婆子,心裏頭自是有了計較。

  孟氏方才隻是氣急之下才暈了過去,方嬤嬤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掐了人中,隻一會兒工夫孟氏就醒了過來,人倒是沒大礙,隻是身上無力,頭也暈得很,隻能靠在床上歇息。

  “太太,我出去看看。”方嬤嬤低聲道。

  見著孟氏點頭,方嬤嬤就從床前的小兀子上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剛一出去,就見著站在那裏的四少爺徐懷安和四姑娘徐令珠。

  “老奴給四少爺、四姑娘請安。”方嬤嬤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姑娘和少爺怎麽一塊兒過來了?”

  徐令珠的目光朝房間裏瞅了一眼,道:“聽說母親暈倒了,我和哥哥過來看看。”

  方嬤嬤一聽,卻是眼中露出詫異來,笑道:“姑娘怕是聽差了,哪個小丫頭說的,真真是胡鬧。”

  “是老奴和太太在屋裏說話,不小心打碎了個茶盞,丫鬟們大驚小怪,傳到外頭去竟說成這樣,哪裏是太太病了。”

  徐令珠還想說什麽,方嬤嬤又道:“方才太太用了午飯正在裏頭歇午覺呢,姑娘若是有話和太太說,老奴進去稟告。”

  方嬤嬤都這樣說了,徐令珠自然不好叫她進去,隻搖了搖頭道:“既是母親在午睡嬤嬤就不必通報了,免得擾了母親。”

  徐令珠說著,朝徐懷安看了一眼,彼此眼睛裏都露出一絲深意來。

  傻子都知道孟氏定是真的暈倒了,也知道方嬤嬤這會兒子是在說假話,隻是不好揭穿罷了。

  方嬤嬤目送二人離開,心裏才鬆了一口氣,轉身掀起簾子進了屋裏,將事情和孟氏回稟了。

  孟氏先是一愣,隨即一股火氣躥了上來,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方嬤嬤一邊拿手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勸解道:“太太還病著,萬不能再生氣了。老奴下去查,看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將正院的事情說到外頭去。”

  孟氏閉了閉眼,全身的力氣都靠在藕荷色的纏花折枝大迎枕上,沉聲道:“查,查出來叫了人牙子進來發賣出去。”

  她心裏頭哪裏能不明白,是她這些日子火氣太盛,下頭的那起子奴才心裏有了怨氣,便隨口將瀾院的事情往外頭說。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當家太太死了。

  方嬤嬤點了點頭,應承道:“一個奴婢賣了也就賣了,全憑太太您高興。”

  遲疑了一下,方嬤嬤又說道:“方才您也聽見了,四少爺和四姑娘都急急忙忙趕過來了,可見心裏頭是有您這個母親的。”

  “若是有可能,太太往後該對四姑娘和四少爺好些,即便麵兒上的情,也要做夠才是,免得姑娘少爺和太太離了心,老爺知道了也不高興。”

  孟氏聽了半天都沒有言語,她哪裏不知方才方嬤嬤拚死說出的一番話都是為了她好。可事情過了這麽些年,怎麽能一下子就回轉了。

  四丫頭便也罷了,到底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

  可那徐懷安不過一個賤婢所生,叫她對他示好,真真比殺了她還要難。

  不是她肚子裏出來的,怎麽能養得熟。

  方嬤嬤伺候了她多年,哪裏能看不出她的想法,當下隻勸道:“太太如今的處境,可由不得再固執了。”

  “哪怕是做給外人看呢,太太總要想法子將老爺的心拉回來才行。”

  “往後太太若是再生個小少爺,太太還不是想怎麽疼怎麽疼。現下,最要緊的是將老爺的心拉攏回來,難道您不怕那簡姨娘有福氣生個哥兒出來。”

  孟氏臉上不願,心裏頭卻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情,這些日子她算是知道了,她就是再硬,也硬不過徐宗禮去。

  她若是不先示弱,老爺怕是一輩子也不踏進她的瀾院了。

  孟氏想了想,才不情不願道:“罷了,你讓我細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