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作者:
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4 字數:3018
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安國公老夫人對徐令珠這個外孫女兒有多疼愛,簡直恨不得捧在手心。以至於早早就生出了心思,想叫徐令珠這個外孫女兒當她的長孫媳婦。
這事情雖沒正式提出來,可兩家的長輩們心裏頭都是有數的,之前大太太顧氏不過一句玩笑話說起老夫人的意思來,就將在場的徐令珠鬧了個臉紅,不好意思見人了。這會兒表妹孟月容這般說笑,她竟像是什麽都沒聽懂一樣。
徐嫻珠攥緊了手掌心,視線不著痕跡朝孟紹卿看去,見著他微微皺眉,眼中的笑意頓時便散了下去,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話到嘴邊似乎是有顧忌似的又全都咽了下去。
經了這一小段插曲,席間的氣氛到底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徐令珠心中了然,臉上卻是掛著無辜的笑意,像是自己全然沒注意到孟紹卿的目光似的。
她心裏頭鹹鹹的,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上輩子外祖母撮合她和表哥孟紹卿,她心裏頭也是願意的。
前世因著她不得孟氏喜歡,外祖母就時常將她接到安國公府去住,有時候一住就是小半個月。說起來,她在安國公府待的日子也比得過在自己家裏了。
表哥溫文爾雅,性子端素,待她這個表妹也是極好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他,隻是覺著若是嫁給表哥,府裏的人和事都是熟悉的,往後在安國公府住著,有外祖母和舅母疼她,就能逃開府裏這讓人壓抑的氣氛,也能逃開孟氏了。
可笑的是,她在安國公府住了那麽長時間,竟然一點兒都沒發現舅母崔氏是那麽的不喜歡她。不,說是不喜歡都輕了,她對她幾乎是厭惡了。
是了,她那麽小怎麽會發現處處待她和母親一般的舅母會覺著真的是自己害死了她的親兄長,又不得生母疼愛,是個不祥之人。
這樣的人,若是待在兒子身邊,她定然睡不著覺。
她也沒有發現舅母喜歡的是戶部尚書府的沈姐姐。
怪不得,怪不得每次沈姐姐前來做客,舅母都那麽高興。
怪不得每每外祖母提起她和表哥孟紹卿的婚事,舅母總是說她還小,不忍心叫她為人媳婦,恨不得將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多疼上幾年。
正因為這般討厭,舅母才替身為貴妃的姨母想了那個法子來算計定王府。
想著前世那一幕,那麽多人看到她和趙景叡衣衫不整,她想要解釋卻是百口莫辯。
姨母,舅母都參與了其中,她唯一不敢細想的是母親孟氏有沒有參合其中。
她以為她會被亂棍打死,以為趙景叡會說是她勾引了他。隻沒有想到,趙景叡會說是他自己酒後失德,才調戲了她這個寧壽侯府二房嫡女。
那個時候皇上忌憚定王府,定王府處境不好,趙景叡正想法子自汙,貴妃的手段雖拙劣他卻順水推舟。
似乎所有人都如意了,隻有她,成了趙景叡的妾室,一頂小轎從角門抬進了定王府,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轎子抬進定王府的那一刻,那般的屈辱和被人算計的難堪,她如今一想似乎那種感覺還如此清晰。
後來,再見著表哥孟紹卿時,他眼中的那絲輕視是那麽的明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是了,她本來會是他的妻子,如今卻自甘墮落為人妾室。
他是不是覺著她如果是個烈性的,就該一頭撞死了。
可她偏偏覺著這樣死了太不值當了,她沒有錯,為什麽要她去死?
她隻當是為了逃開寧壽侯府不得不付出代價罷了,雖然這代價重了些。
徐令珠目光淡然,側著頭微微笑著和一旁的孟月容說話,孟紹卿看了,臉上什麽都不顯,心裏頭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等到用完飯之後,姑娘少爺們便各自散了。
臨走的時候,孟月容還想說什麽,見著徐令珠看著自家兄長時平靜中帶著客氣的表情,心裏頭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和不解,最後隻說了句:“表姐你得空求了老太太到我們府上住上一段時日,你不在,我和老祖宗都可想你了。”
徐令珠笑著點了點頭,將二人送了出去,這才折回了屋裏。
雖說不是補辦生辰,可幾個姑娘少爺都送了禮物,擺了滿滿一桌子。
曲嬤嬤親自清點姑娘少爺們送來的禮物,手忙腳亂好一會兒工夫才清點完,轉頭吩咐如宣將東西都放到小庫房,又借口給姑娘倒茶將瓊枝給支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徐令珠和曲嬤嬤兩個人。
徐令珠坐在軟塌上,瞧著曲嬤嬤神色糾結,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道:“嬤嬤想說什麽就說吧。”
曲嬤嬤遲疑了一下,才上前道:“按理這些事情老奴不該說,隻是不說老奴心裏又不放心,就鬥膽多嘴問上一句。”
“姑娘心裏頭到底是怎麽想的?”
徐令珠挑了挑眉:“什麽怎麽想的?”
曲嬤嬤愣了愣,才看清徐令珠眼中帶著幾分打趣的目光,當下又是氣惱又是好笑道:“姑娘還顧得上打趣我這老婆子?還不是表少爺的事情。”
這些年老夫人的心思兩府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在她心裏頭,是高興自家姑娘嫁到安國公府去的,體麵不說,單單說老夫人對姑娘的疼愛,就是旁的都比不上的。再者,表少爺溫文爾雅性子極好,待姑娘這個妹妹也是體貼有加,平日裏有什麽好東西也都少不了姑娘的。表姑娘更是和自家姑娘玩的好。倘若日後嫁過去,這日子肯定是順順當當的。
隻一點不好,就是舅太太......
曲嬤嬤心裏想著,就直接問道:“老奴鬥膽問一句,姑娘想不想嫁給表少爺。”
她這話問的直接,卻是不得不問。
徐令珠神色平靜,沒有小姑娘家被提及婚事的羞澀,細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曲嬤嬤一愣,她沒有想到自家姑娘會直接不願意。方才她瞧著姑娘對表少爺的態度,隻覺著是不是表少爺和姑娘吵嘴了,姑娘才使小性子故意冷著表少爺。
如今一聽,姑娘心裏頭竟是......
曲嬤嬤張了張嘴,思忖了片刻才又問道:“姑娘往日裏不是和表少爺玩的好,老奴瞧著姑娘對表少爺也不是不上心。”
對於這門親事,曲嬤嬤私下裏想過不知多少次。每次姑娘去安國公府小住的時候她都跟著過去,姑娘和表少爺是怎樣相處的她也看的清清楚楚,也算得上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情分了。
怎生姑娘這一病,不僅性子和以往不一樣了,就連以前對表少爺的心思也像是全然沒有似的。
曲嬤嬤想問又不好問,怕自家姑娘是妄自菲薄,覺著自己配不上表少爺。
徐令珠瞧著曲嬤嬤臉上的神色,哪裏猜不出她在想什麽,隻開口說道:“嬤嬤不必多心,並非是嬤嬤想的那般。”
“雖說我不得母親喜歡,卻也是寧壽侯府嫡出的姑娘,豈會妄自菲薄,輕賤了自個兒。”
曲嬤嬤一聽,更是詫異道:“既不是為著這個,那姑娘怎麽好端端的......”
不等曲嬤嬤將話說完,徐令珠就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是如今大了,想的周全些罷了。”
徐令珠一邊摩挲著手中的茶盞,一邊低聲道:“這些年外祖母的心思你我都是知道的,原先隻想著嫁到安國公府去,有外祖母舅母疼愛,和表哥又是青梅竹馬,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脾性,和月容也處得來,沒有什麽不好的。如今大了,想法和之前就不一樣了。不說舅母願不願意,隻說我自己和表哥,本就是兄妹之情,做兄妹興許能處得來,若是日後成了夫妻,那情景又是不一樣的。”
她說罷,猶豫了一下,又接著開口道:“我是想逃開這讓人憋悶的地方,卻不想因著這,嫁到安國公府去。我如今也想好了,日子是自己過的,隻要我自己不往心裏去,母親冷言冷語又算得了什麽。”
聽她這麽一說,曲嬤嬤急聲道:“可姑娘如今也十三歲了,再過兩年......”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依著太太的性子,能給姑娘找什麽樣的人家,即便上頭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到底年歲大了,再者,太太畢竟是安國公府嫡出的姑娘,宮中又有貴妃娘娘在,老太太再想替姑娘做主,也不好硬攔著太太。倘若沒有這門親事,姑娘往後的親事怕就難了。”
她說罷,略帶著些惶恐道:“老奴是怕姑娘一時任性,到時候又後悔。”
曲嬤嬤說著,目光落在了徐令珠的身上。
徐令珠卻仍是搖了搖頭,堅持道:“這人活一世,總是要自己做決定的。既是這會兒做了決定,往後就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