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4      字數:3369
  前世這個時候她因著徐幼珠幾句話就覺著他不敬嫡母,和他鬧著別扭。

  他說她不明是非,活該被徐幼珠玩弄在掌心,被人欺負。

  她記得聽了這話她惱怒的很,情緒激動伸手就將他推倒在地上。

  她生起氣來的樣子一定震住了他,不然他怎麽那樣詫異的看著自己。

  如今想來,她的惱怒不過是被戳中了傷心處,又不敢承認罷了。

  她仗著他對她的疼愛,任性了不止一次。

  前世她被貴妃算計成了趙景叡的妾室時,他跪在明雍堂整整一天一夜求老太太做主。

  他是那麽傻,竟以為她自小養在老太太跟前兒,老太太就會幫她。

  其實她是知道的,那時貴妃如日中天,又誕下了三皇子,老太太就是再疼她,也不會為了她去觸怒貴妃的。

  其實這些道理他也是知道的吧,隻是太過心疼她,不忍心她為人妾室。

  後來,也是為她保護他,他竟私下裏替趙景叡做事。

  他那時已經是新科探花,入職翰林院,她也是偶然之下才知道自己這個兄長竟然一直在替趙景叡做事,亦幫他打探宮中的消息。

  不知道她死了,他聽到消息是不是很傷心。

  好在那個時候趙景叡的身世已經被定王說出,成為了先皇後嫡出的太子。

  跟著趙景叡這樣的主上,兄長往後的路應該好走些吧。

  徐令珠想著,心裏悶悶的,難受得緊,片刻又強自按了下去。

  她腦海中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在定王府的事情來。

  才剛想著,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丫鬟婆子忙不迭的請安聲傳了進來。

  “給太太請安。”

  太太?這個時候過來的,定是母親孟氏了。

  也對,徐幼珠遭了一場罪,她這當母親的怎麽會不來質問她呢?

  徐令珠眼底劃過一絲嘲諷,隨即將手中的茶盞擱在身旁的檀木小方桌上,才剛站起身來,就見著孟氏一臉怒氣從門外進來。

  孟氏穿著一身杭綢對襟立領折枝花卉褙子,下頭是湖綠色的八幅裙,倘若不是滿臉的怒意,倒也算得上是美貌婦人。

  徐令珠眼底微涼,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子:“給母親請安。”

  重活一世麵對孟氏,她發現自己心裏竟然平靜無波,若強要說有些什麽,不過是覺著諷刺罷了。

  前世這般的情景不知有多少回,以至於每每見著孟氏的時候她心裏總有種不自覺的緊張和害怕。

  到後來,兄長意身亡後,就又添了愧疚。而麵對徐幼珠的時候,則是有一種自慚形穢和羨慕,羨慕她能得到孟氏真心的疼愛。

  而她,本就是沒人疼惜的。

  是不是因為如此,她在委身於趙景叡為妾的時候,也沒有那麽多的自怨自艾,甚至覺著逃開這叫人喘不過氣來的寧壽侯府,逃開孟氏,也是不幸中的一種幸運呢。

  到底,孟氏將她傷的太深了,她所求不多,而她吝嗇到一點兒都不肯施舍她。

  她無數次想過,當初姨母算計她的時候,孟氏到底知不知情呢?

  這個答案,她到死都沒問過。

  徐令珠有些走神,並未看到孟氏隻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叫起,徑直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

  等回過神來,才直起身來,轉頭吩咐一旁的如宣去上茶。

  不等孟氏開口,徐令珠便出聲道:

  “母親這麽急衝衝的,可是五妹妹說了什麽話惹得母親不快了,若是如此,女兒少不得要告訴祖母,好叫祖母找個人來教導她規矩,也不枉女兒在病中還去祖母跟前兒替五妹妹求了情。”

  短短幾句話,就將孟氏嘴裏的話給堵住了。

  孟氏胸口堵著一口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視線落在麵前的徐令珠身上,眼底露出幾分狐疑來。

  隻一日未見,自己這個女兒,倒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平日裏,她什麽時候有過這樣伶牙俐齒,短短一句話就將人堵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

  這模樣,分明和那老太婆有幾分相似。

  孟氏心底想著,臉上的厭惡愈發多了幾分,出聲嗬斥道:“胡說什麽!你看你哪裏有當人姐姐的樣子,你當我不曉得,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孟氏雖極為厭惡徐令珠這個女兒,卻顧忌著身份不好說太多惡言惡語,隻將矛頭轉到了一旁的大丫鬟瓊枝身上。

  “你這賤婢,還不跪下!”

  瓊枝目光微變,愣了一下,直直跪在了地上,隻是她的脊背挺直,竟沒開口求饒。

  孟氏如何能不惱怒,對著一旁的方嬤嬤道:“給我掌嘴,好好的教訓教訓這不懂規矩的奴才!”

  “等明兒叫了人牙子進來,將人領走,免得日後再挑唆主子們,鬧的家宅不寧,丟了咱們侯府的臉麵。”

  方嬤嬤聽了,便走上前來,還未抬手,就被一旁的徐令珠擋在了身前。

  徐令珠目光冷冷,直直看著方嬤嬤,雖一句話未說,卻叫方嬤嬤後背一涼,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孟氏卻早已臉色鐵青,她身為二房的太太,竟然連個下作的奴才都收拾不得了?

  “放肆!你竟敢......”

  徐令珠轉過身來,淡淡問道:“敢問母親,瓊枝犯了何錯?”

  “你不知道?若不是她在老太太麵前挑唆,幼珠能遭這麽大的罪?”

  徐令珠挑了挑眉,卻是輕笑一聲,聲音裏帶了幾分諷刺:“母親誤會了,瓊枝是見女兒生病,不能去給老太太請安,才去明雍堂告假的。祖母問其緣由,她如實回稟,何錯之有?難道女兒生病,還要費盡心思瞞著府裏上上下下才是正理。”

  上輩子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可退一步,步步退,她知道退無可退是什麽滋味。她哪怕退上一萬步,都換不來孟氏的一分疼愛。

  這一世,她又何必再退。

  方嬤嬤在一旁,隻看這架勢,就知道四姑娘是不依不饒,連太太也討不了好了。雖她不知怎麽短短一夜間四姑娘就變得這般厲害了,卻也不想將事情鬧大,叫老爺曉得了,又責怪太太。

  這事若是能瞞下來,還是不叫老爺曉得為好。

  如今老爺冷落太太偏寵一個簡姨娘,太太處境本就不好,倘若因著這回的事情又遷怒到太太身上,那可如何是好。

  於是,方嬤嬤便上前,帶著笑意道:“姑娘說笑了,太太不是這個意思,太太是擔心五姑娘,想著您和五姑娘的姐妹情誼,萬萬不能叫一件小事給影響了。”

  “太太心裏頭,哪能不關心姑娘呢?所謂關心則亂,正是這個意思。”

  方嬤嬤平日裏最會說話,孟氏也清楚自己對這個親生的女兒有多忽視,正被堵住了不知如何反駁,見方嬤嬤遞過台階來,便胡亂嗯了一聲,冷冷對著跪在下頭的瓊枝道:“往後好生伺候姑娘,若再生什麽不該有的心思鬧得闔府不寧,看我怎麽處置你!”

  說完這話,就起身朝門外走去。

  方嬤嬤看了一眼徐令珠,忙跟著走了出去。

  見著孟氏和方嬤嬤走出了院子,如宣才紅著眼道:“太太也太偏心了些,慣會責怪姑娘。若不是姑娘今個兒厲害,還不定怎麽樣呢。”

  她和瓊枝同是屋裏的大丫鬟,雖平日裏得幾分臉麵,可遇上這種事情心裏哪裏能不害怕。

  說句實在話,方才太太發作,她心裏是一萬個緊張,害怕自家姑娘和往日裏一樣隻會認錯求情,被太太拿捏住,真叫了人牙子進來將瓊枝給發賣了。

  這有一就有二,往後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莫不是都落得和瓊枝一樣的下場?

  她才剛開口,就被曲嬤嬤一個眼神止住了,還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敢繼續說下去。

  要她說,姑娘就是要厲害些才好,不然護不住自己,更護不了這院裏的奴婢婆子們。

  長此以往,哪個敢說一句忠心的話。

  “奴婢去給瓊枝姐姐拿藥。”如宣嘴唇囁囁,福了福身子轉身走了出去。”

  見著如宣,瓊枝忍著膝蓋上的痛福了福身子謝道:“多謝姑娘在太太麵前維護奴婢。”

  瓊枝此時脖頸後麵濕漉漉冰冷一片,方才說不怕是假的,倘若不是姑娘,她這會兒怕是......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想想也覺後怕不已。

  徐令珠將她扶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快別這樣,你我主仆,本就是應該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徐令珠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這些年苦了你和曲嬤嬤了,往後再不會了。”

  瓊枝和曲嬤嬤相互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從對方眼中讀到了欣慰二字。

  經此一事,她二人總算是能放下心來了。

  姑娘自己肯立起來,就比什麽都強。

  一會兒工夫,如宣就拿了藥膏來,瓊枝不肯在房間裏上藥,怕屋子裏有味兒衝著自家姑娘,便和如宣一塊兒回了下房。

  屋子裏隻剩下徐令珠和曲嬤嬤兩個人。

  曲嬤嬤扶著徐令珠到軟塌前坐了下來,又端了一盞茶遞到她手中,嘴裏才道:“太太這一回去,往後怕更不喜姑娘了。”

  徐令珠抿唇,和曲嬤嬤道:“嬤嬤不必擔心,還有老太太在呢。”

  曲嬤嬤點了點頭:“幸好老太太肯護著姑娘。隻是,姑娘往日處處遷就著五姑娘,時時討好著太太,這一下子變了,怕不知要惹來多少閑話。”

  “這人啊軟弱了不好,可若是太厲害了......”

  曲嬤嬤沒將話說完,徐令珠看了她一眼,接過了話說了下去:“我知道,正所謂人言可畏,她到底是我的生母,我不會真的撕破臉麵,落個跋扈不孝,容不得幼妹的名聲的。”

  聽著這話,曲嬤嬤就知道自家姑娘心中是有數的,這會兒才徹底放下心來,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又伺候著自家姑娘梳洗妥當,安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