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上雲綽號玻璃球，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手上的彈弓，彈無虛發、百發百中。幾十米開外站個人，想射左眼絕不會打右眼。更何況崗村一郎近在咫尺，哪裏躲得開這枚彈子？

  再加上韓上雲用了十足力氣，把心頭怒火全貫在玻璃球上，當即噗地一聲，射入崗村一郎剩下的那隻眼睛。這一彈玻璃球疾如閃電，速度之快，連一滴血都沒流，穿透眼睛，直接鑽進腦袋裏麵去了。

  崗村一郎隻覺得眼前一黑，霎時間什麽也看不見了。起初並不覺得疼痛。伸手一摸眼睛，血忽地流出來，熱乎乎黏糊糊弄了一手。立刻，鑽心的疼痛隨之而來，猶如疾風暴雨，刹那間吞噬了他。把他疼得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

  四個特務嚇得渾身打個激靈，把已經收起的手槍拔出來，四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韓上雲，嘴裏大喊：“不許動。”

  說時遲那時快，韓上雲一躍而起，手中彈弓大發神威，瞬間連發四彈，射在四個特務的手上，正中虎口穴位，手槍掉落在地。

  四個特務有什麽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手中的槍便沒了。

  正在驚訝愣神之際，隻見兩條黑影一閃，屠元興和騰飛揉身撲上去。二人四條臂膀蛟猶如龍出海，左右雙手迅如鷹爪，分別用鎖喉功扣住四個特務的喉嚨。用力一掐。四個特務連吭都沒吭一聲，登時喪命。

  這邊花蝴蝶生怕崗村一郎嚎叫引來外麵的鬼子兵，使出江湖手段，早脫了襪子一把塞進崗村一郎的嘴裏，讓他變了啞巴。

  “現在怎麽辦？”韓上雲問道。

  屠元興想了想，答道：“你和花蝴蝶把特務和崗村牛栓娃拖下暗道。我和騰飛混出去外麵，找條船來，到出口接你們。”

  原來大世界地下酒窖有一條秘密暗道，一直通到蘇州河出水口。這還是當年水生在大世界門前小廣場遇刺以後，為了以防萬一修建的。韓上雲和花蝴蝶對這條暗道熟悉得很。

  前兩天花蝴蝶把暗道的事情告訴屠元興和騰飛。二人知道後喜出望外。原來他們準備火天雷霆計劃，正想不出任務完成以後大家撤退的辦法。一聽說地下酒窖有暗道，當即眼前一亮。想到引爆炸藥以後，所有人都可以從暗道撤退。遁地而走，神不知鬼不覺。真是天助我也！

  不料事發突然。一場激戰下來，韓上雲射瞎了崗村牛栓娃的眼睛。他們又殺了四個特務。情況危急，等不到禮拜日了，必須現在就用這個暗道了。

  暗道口隱藏在牆角的一堆橡木酒桶下麵。花蝴蝶過去，挪開兩個酒桶，按動機關，露出黑黢黢的洞口。然後他和屠元興、騰飛、韓上雲，拖著四個特務的屍體，一個個從洞口丟下去。接著又把半死不活的崗村牛栓娃也扔了下去。

  幾個人過去褚達藏身的大酒桶，掀開花盆，把褚達提了出來。

  “幾位爺爺！饒命。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不曉得。求你們把我放回酒桶裏。讓我接著做植物人。行不行？”褚達哀求道。

  “放屁！你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鬼。哪個信你的鬼話？留在這裏好給鬼子通風報信得賞錢是吧？想得倒美。別廢話。快跟我們走。”

  韓上雲低聲罵道。提溜著褚達的脖領子，拖死狗似的拖到暗道口，一腳踢下去。

  屠元興對韓上雲和花蝴蝶低聲囑咐道：

  “你們下去暗道，走到排水口等著。我們弄船過去。喊一聲暗號：蝴蝶船來也！你們便出來上船。咱們一起去莫家灣。”

  “是。”韓上雲和花蝴蝶應諾一聲，一前一後下了洞口。

  騰飛按動機關，將暗道滑門關閉。把兩個大橡木酒桶推回原來的位置擺好。他找條毛巾，迅速將地上幾滴血跡擦拭幹淨。然後把血毛巾扔進褚達藏身的大酒桶，依舊將花盆蓋好。

  他與屠元興一起，若無其事地離開地下酒窖，順樓梯上樓，大搖大擺地出了大世界。

  守在門口的鬼子小隊長見他們兩個出來，身後卻不見崗村一郎，納悶問道：“崗村隊長呢？什麽地方的幹活？”

  屠元興和騰飛微笑著回答：“崗村太君在三樓舞廳呢。為了歡迎慶典舞會的安全，正在給舞女花姑娘挨個檢查身體。開心開心的。”

  鬼子小隊長聽了，哈哈大笑，說了聲：“呦西！”

  屠元興和騰飛離開大世界小廣場，不慌不忙地穿過愛沙尼亞路，從河岸的石階下去，來到河邊石頭平台臨時碼頭。

  這裏停著一艘巡捕房的巡邏船。船上的幾個巡捕早已經全換了青幫弟子。大家見屠元興和騰飛下來，拱手施禮，叫了聲：“元興哥好！”

  屠元興和騰飛上了船，吩咐道：“往前開。去前麵第六個排水口。”

  一聲令下，巡邏船開動馬達，向前方駛過去。

  再說韓上雲和花蝴蝶下了暗道。打開手電筒一照，隻見四個特務屍體橫七豎八落在一起像個小山包。旁邊是崗村牛栓娃和褚達。這兩個家夥被扔下來的時候，砸在四個特務的屍體上，緩衝了一下，所以並沒有摔傷。

  崗村牛栓娃正用手費力地掏嘴裏麵的臭襪子。因為劇烈疼痛和窒息，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嗚嗚聲。聽上去仿佛垂死掙紮的狗叫聲一樣。

  褚達靠在牆壁上，將身體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見韓上雲和花蝴蝶下來，哀求道：“上雲爺爺，饒命。”

  韓上雲用手電筒在暗道裏照了照，找到了那根撬活板門用的鐵鉗子，拿起來遞給褚達，喝道：“褚達，你用鐵鉗子把崗村牛栓娃的腦袋打爛。我就饒你不死。”

  褚達渾身哆嗦著，不敢去接鐵鉗子，隻是不住嘴地喊“饒命”。

  韓上雲怒道：“褚達，你他娘的到現在還想腳踩兩隻船是不是？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快點。你若是不幹。我就先打爛你的腦袋。”

  褚達沒轍了，隻得狠下一條心，接過鐵鉗子，乒乒乓乓，照著崗村牛栓娃的腦袋上一頓亂砸，直打得他腦漿迸裂，成了一團漿糊，這才胳膊一軟，把鐵鉗子丟在一邊。

  韓上雲朝著崗村牛栓娃像死狗一樣的屍體啐了一口，罵道：

  “狗東西！當初水生哥若是讓瞎眼龍給你一鐵棍，哪有後來這麽多麻煩？好在老天有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收了你的狗命，日後見了水生哥，我也算是有個交代。”

  他轉頭對褚達說道：

  “蠻好。你跟我們走吧。待會兒見了老頭子，我告訴他是你打死了崗村牛栓娃。衝這個，我幫你求情，請他饒你不死。”

  褚達這輩子除了開紅酒瓶子的軟木塞子之外，哪幹過什麽力氣活？更別提用鐵鉗子砸人腦殼了。直累得他胳膊都抬不起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道：“是。謝謝上雲兄。”

  韓上雲將手電筒高高舉起，照著暗道的路向前走。褚達緊隨其後。花蝴蝶走在最後麵。

  暗道修建的很高很寬敞。人可以直著身子走路，毫不費力。所以他們很快便走到暗道盡頭。來到一個水井似的洞口，下麵便是下水道方涵了。

  三個人順著生鏽的鐵梯子爬下去，進入下水道。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汙水直到大腿深。底下的淤泥黏糊糊的，仿佛走在沼澤地裏一樣。

  褚達剛才已經用光了力氣，現在根本走不動了，撲通一聲狗吃屎栽倒了，哀鳴一聲，說道：

  “上雲兄，我實在走不動了。非死在這臭泥裏不可了。明年今天就是我的忌日。請你看在兄弟的份上，到時候給我燒倆紙錢，讓我在閻羅地府買壺酒喝。”

  韓上雲停下腳步，低頭看一眼汙水汙泥中的褚達，呸了一聲道：“起來！真他娘的十三點，耍什麽滑頭？你這條狗命是死是活要老頭子說了才算。你自己做不了主。”

  韓上雲和花蝴蝶一人拉一條胳膊，仿佛拖死狗一般，把褚達拖著往前走。一直來到排水口，方才停下。

  二人鬆了手，累得一屁股坐在汙水汙泥裏，大口喘粗氣，罵道：“褚達，你這些日子也養得太肥了。真累死爺爺了。早知道，還不如讓剛才一鐵鉗子打死你算了。”

  褚達為自己辯解道：“兩位哥哥，這個能怪我嗎？人家把我關在酒桶裏，一天到晚不許動彈，吃了睡睡了吃，跟養蠶似的，能不肥麽？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實在走不動了呀。”

  剛說到這裏，外麵傳來一聲喊：“蝴蝶船來也！”這是暗號。屠元興和騰飛的船到了。

  花蝴蝶衝著外麵應了一聲：“花蝴蝶來也。”

  韓上雲對褚達說道：“你先下去。”

  褚達將頭探出下水道口，往下麵張望，離水麵有二十多米高呢，嚇得胖臉煞白，“這麽高！怎麽下去？”

  韓上雲回答：“坐水滑梯下去。”早飛起一腳踢在褚達的屁股上，將他踹了出去。

  原來下水道口到蘇州河有個水門汀排水渠，坑道光滑得很。褚達肥碩的身體上去，哧溜一下子，仿佛坐水滑梯一般眨眼便滑了下去，撲通掉進河裏。韓上雲和花蝴蝶隨後也順著排水渠滑下去。

  騰飛和兩個巡捕分別從巡邏船上遞過粗大的竹竿，讓三人抓著竹竿爬上船。

  三人上船以後，剛要去船艙換衣服，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眾人人抬眼望去，隻見一艘漁船從河裏撈出一個黑麻袋，打開，裏麵竟然是一具被水泡腫了的女屍。所以大喊大叫喧嘩起來。

  “咋回事？”韓上雲問道。

  “我猜一定是冠招弟的屍體撈上來了。”

  騰飛給韓上雲他們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冠招弟那日去霞飛路買了新裙子和新皮鞋，打扮得花枝招展，坐一輛黃包車來到大世界。要找威士忌陽仔白相白相。鬼子小隊長見冠招弟美貌妖嬈，頓時起了淫心。他明知道威士忌陽仔和屠探長去愛沙尼亞路巡邏去了，不在裏麵。卻謊稱帶她進去找人，叫上兩個親信鬼子憲兵一起，把她騙到了三樓舞廳的貴賓包廂。關上門後，三個鬼子獸性大發，撲上去**了冠招弟。然後怕事情敗露，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冠招弟，毀屍滅跡。

  後來，等騰飛回來的時候，正好發現三個鬼子，鬼鬼祟祟地抬著一個黑麻袋，扔進了蘇州河。他當即猜出，鬼子們這是殺了什麽人，怕被發現，所以裝進黑麻袋丟進河裏。

  會是什麽人呢？因為聽說剛才冠招弟來找他。被三個鬼子帶進大世界，此後一直沒出來。騰飛便猜出鬼子大概是幹了壞事，然後殺了冠招弟，裝進黑麻袋裏毀屍滅跡。

  果然不出騰飛所料，漁船從河裏撈出的女人屍首正是冠招弟。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冠招弟投靠日本鬼子做特務，到頭來死於日本鬼子之手。算得上是老天對她的懲罰，死有餘辜。

  這時候屠元興問騰飛：“騰飛，鬼子說明日演習歡迎慶典，你怎麽看？”

  騰飛想了想，回答：“我猜八成是鬼子改變了行程計劃。明日不是演習，而是真的。”

  屠元興一字一頓地說道：

  “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我們一會兒到了莫家灣，趕緊召集大家商量一下。現在出了這麽多意外，情況緊急，無論如何不能等到禮拜日了。我想，不管鬼子明日是不是演習。我們都給他們來真的！提前執行火天雷霆計劃，殺他個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