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乙監測到的那個秘密電台，每天淩晨一點鍾發報，代碼長度相等。也就是說，每次發報都是同樣的四個字的內容，連續一個禮拜天天如此。

  這引起了沈小乙的注意，感覺大為蹊蹺，百思不得其解。會是什麽人連續一個禮拜發報同樣的內容？到底為了什麽？

  他讓機房的特務每天晚上監聽這個秘密電台。隻是由於沒有密碼，至今無法破譯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麽。

  戴春土問道：“你昨天不是跟我說，要試著用咱們掌握的幾種密碼破譯一下嗎？結果如何？”

  沈小乙答道：

  “我試著用我們軍統的密碼破譯，結果這四個字是‘元宵下鍋’。用中統的密碼破譯，則是‘元宵熟了’。用國民黨中央黨部的密碼破譯，答案是‘元宵可吃’。我覺得前兩個字幾乎可以肯定是‘元宵’。後麵兩個字我就不能確定了。”

  “元宵下鍋”，“元宵熟了”，“元宵可吃”。

  戴春土在心裏將那四個字輪番默念一遍，好像明白了些什麽，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小乙，你的破譯沒錯啊！符合邏輯。元宵下鍋，煮熟了，當然就可以吃了。

  可是他娘的！誰會為吃元宵的事情，在淩晨一點鍾用秘密電台發報呢？

  我看唯一的可能，就是太上老君沒事閑的蛋疼，半夜睡不著覺，所以用電台發報要請玉皇大帝吃元宵。除了他們老哥倆以外，不會有別人幹這個事情！

  小乙，我跟你講，若是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也成了地下黨，那我馬上給校長打報告，建議他也別去圍剿共軍了，打不贏的。早晚是個死，時日無多，不如抓緊時間多吃幾個元宵算了，別他娘的到頭來做了餓死鬼。”

  沈小乙被他逗得笑了，答道：“戴處長，我隻是用幾個密碼破譯試試，好歹先弄出四個字來，不是非要整一鍋元宵吃，隻是為了找找思路和感覺，然後才能跟著感覺走，最終找到準確的四個字。”

  戴春土也笑了，說道：“若是跟著感覺走的話，那我覺得這四個字應該是‘肚子餓了’。小乙，你去讓人給我們搞兩碗元宵來吃。等吃完了咱們再接著猜那四個字。”

  沈小乙於是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吩咐勤務兵特務去外麵飯館要幾個菜送過來，特意囑咐如果有元宵或者湯圓，一定要兩碗。

  他和戴春土從電台機房出來，走去院子正房裏。

  正房是三大間坐北朝南的房子。中間是會客廳兼餐廳，東邊是沈小乙的辦公室，西邊是他的臥室。

  二人在客廳沙發落座，一邊喝茶，一邊繼續猜那四個字，直猜得腦瓜仁都疼了，還是一無所獲。

  勤務兵特務送來了晚餐。果然有兩大碗湯圓。

  戴春土一碗湯圓下肚，突然來了靈感，說道：“小乙，我猜出來了。”

  “是啥？”沈小乙充滿期待地問道。

  “黑芝麻餡。”戴春土抿著嘴答道。

  沈小乙一聽就泄了氣，說道：“我的天呐。這個我也吃出來了，黑芝麻餡，不用猜。我還以為是秘密電台發報那四個字你猜出來了呢。”

  戴春土撇了撇嘴：“那四個字我還沒猜出來呢。不過，我認為肯定與元宵或者湯圓無關。咱們兩大碗都吃光了還是猜不出來。索性不要操心元宵是個球了。不如換個思路猜吧。”

  二人離開餐桌，重回沙發落座。

  戴春土見茶幾上放著一本書，順手拿起來看了看，原來是本《易經》，不禁好奇地說道：

  “小乙，既然你會算命，那咱們還瞎猜個啥呢？你幹脆打一卦，算出地下黨秘密電台的位置來，咱們直接去抓人不就結了？”

  沈小乙連忙搖頭道：

  “戴處長，我的天呐！我哪會算命！隻是聽你說地下黨的代號叫‘潛龍’，想起來好像易經六十四卦裏麵有一卦也叫‘潛龍’，記不清了。所以就拿出這本書來翻一翻。”

  戴春土“嗯”了一聲，閉上眼睛琢磨了一會子，然後睜開眼睛，雙目爍爍放出賊光來，說道：

  “小乙，我看這個思路有門！”

  沈小乙不解地問道：“戴處長，你的意思是說地下黨的代號‘潛龍’是從《易經》來的？怎麽可能？”

  “太可能了！中共裏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學問家有的是。他們從《易經》裏麵選‘潛龍’做代號，太正常不過了。《易經》！沒錯。如果我們從這個門進去，應該能找到那四個字。”

  戴春土感覺找到了門鑰匙，興奮地說道，

  “小乙，你看看六十四卦裏麵跟元宵有關的是哪一卦？”

  沈小乙搖搖頭：“不用看。沒有。《易經》裏哪有元宵什麽事！”

  “那有什麽卦可以算下鍋、煮熟了、可以吃之類的？”

  沈小乙簡直笑破了肚皮，答道：“這個也沒有。下鍋、煮熟了、可以吃，這點兒事拿眼睛一看就明白，還用算卦麽？”

  戴春土也不由得笑起來，說道：

  “也是。沒聽說過把元宵下鍋裏煮，然後算一卦看熟沒熟，然後再算一卦看可不可以吃。這幾卦算下來，元宵早煮成漿糊了。”

  結果猜到這裏，兩個人隻覺得滿腦子漿糊，黏黏糊糊地，再也猜不下去了。隻能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綠豆一般互相望著，發呆了一會子。

  突然，戴春土似乎想起了什麽，啪地一拍巴掌。

  可把沈小乙嚇了一跳，立刻伸直了脖子問道：“戴處長，你想出來了？”

  戴春土回答：“沒有。”

  “沒想出來你拍巴掌幹嘛呀？嚇死我了。”沈小乙有些埋怨道。

  戴春土攤開手掌看看，娘唉，都拍紅了，心裏納悶怎麽使那麽大勁？喃喃自語道：

  “一定是剛才我已經猜出來了。結果一興奮，一拍巴掌，又他娘的給忘了。”

  沈小乙歎口氣，沮喪地說道：“隻可惜沒有密碼！若是我有密碼，破譯這四個字簡直小菜一碟！”

  “哦？你說啥？這四個字不是他娘的元宵了，而是‘小菜一碟’？”

  沈小乙聽了簡直哭笑不得：

  “我的天呐！我隨口一說而已，肯定不是‘小菜一碟’！元宵和湯圓就兩樣東西，猜起來都這麽費勁。天底下有多少種‘小菜’？那猜起來還有完麽？還不等於是大海撈針？”

  “你說啥？這四個字不是‘小菜一碟’，難道是‘大海撈針’？”戴春土皺著眉頭問道。

  “哪個都不是。我的天呐！”沈小乙急得臉都白了，“咱們還是回到《易經》上麵來吧，從頭開始猜。”

  戴春土表示同意，把手裏的《易經》遞給沈小乙：

  “好的。我同意，還是回到元宵上麵來吧，比小菜更靠譜。咱們從頭開始。元宵的頭一個字是元。小乙，你看看哪一卦跟元有關？”

  沈小乙接過書來，打開頭一頁，看了一眼，登時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說道：

  “戴戴戴處長，我的天呐！這頭一卦乾卦就有元！”

  “念。”戴春土仿佛觸電了似的渾身一陣戰栗。

  “元亨利貞。”沈小乙一字一頓地念道。

  “元亨利貞，”戴春土兀自重複一遍，問道，“這四個字的意思是平平安安，大吉大利，是不是？”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反正這個卦是吉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個乾卦還有不屈不撓、堅持奮鬥的意思。”沈小乙答道。

  戴春土啪地一拍手，大聲嚷起來：

  “沒錯！肯定就是這四個字－－元亨利貞。這是個暗語。‘潛龍’用秘密電台給上級發報暗語，意思是平安無事，繼續潛伏！”

  沈小乙一臉懵圈地望著戴春土，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跟不上他這種跳躍性思維，問道：“戴處長，你的判斷從何而來呢？”

  “小乙，聽我給你從頭講一遍，你就清楚了。”

  戴春土抿著嘴說道，

  “我不是跟你說過，校長派兵圍剿共軍根據地被打得落花流水以後，認為是由於作戰計劃泄露導致失敗，命令我們追查地下黨和共黨臥底特工。

  依我們判斷，共黨為了情報準確、萬無一失，至少應該安排三個以上的特工小組從不同渠道竊取作戰計劃，包括國民政府內部、國民黨中央黨部、軍隊內部和外圍供給保障。

  因此，校長責令中統清查國民政府內部和中央黨部。責令軍統清查軍隊內部，以及作戰行營和後勤供應，還有外圍的兵工廠。

  我們軍統六處的任務是清查作戰指揮部。

  我查來查去，最終把嫌疑目標鎖定在聯絡參謀趙大江身上！”

  “趙大江？！我的天呐！他怎麽會是共黨臥底？！”沈小乙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戴春土反問道：“他為什麽不能是共黨臥底呢？”

  沈小乙又驚呼一聲道：

  “我的天呐！趙大江那個大胖子？五大三粗、邋邋遢遢的。我從來沒見他穿過合身的軍裝，總感覺小了一號，緊緊巴巴箍在身上。軍裝有那麽多尺碼，他怎麽辣麽笨，就挑不出一身合適的呢？還有，他說話嗓門來得那個大，直震得人耳朵嗡嗡響。他連小聲說話都不會，怎麽能做臥底？”

  戴春土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那是他故意偽裝出來的假象。我們都被他騙了！”

  然後眨巴眨巴眼睛，壓低了嗓子說：

  “小乙，告訴你個絕對機密。我們上禮拜一在南京，已經將中共臥底趙大江和交通員趙誌成一並抓獲。現關押在我們軍統大牢，每日嚴刑拷打逼供，要他招供地下黨‘潛龍’。”

  “我的天呐！”沈小乙再次驚呼一聲，“他招供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