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六十九層是整個霍氏集權的象征, 除了一個霍韞啟就剩下高升手底下一個助理團隊和邱香下麵的一個秘書團，形成男女相抗之勢，這在外界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邱香帶的全是細腰長腿大美女, 個個單拎出去都是上能跑業務, 下能上酒桌的女精英。

  　　而高升作為特助, 團隊所負責的就更全麵和瑣碎。

  　　原本很平衡，但是黎非凡一來, 局麵就有些微妙了。

  　　表麵看他是霍韞啟的助理之一，但是誰不知道他和霍韞啟是什麽關係。

  　　高升敢告訴他他這個位置是頂替了別人的，無非是想提醒他不管對方是平調還是職位往上升，黎非凡都擺脫不了走關係進來這個事實。

  　　在職場裏是有職場的規矩的, 他進來了不代表能待得下去。

  　　“二爺不愛用女助理，要求也高，能在霍氏做下來的助理尤其是二爺的助理資曆都不算淺，所要做的事情也很繁雜。”高升帶著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辦公區域, 邊走邊說：“但是你剛來，主要的任務還是多學多看，以輔助完成工作為主。”

  　　黎非凡插著兜走在他旁邊，“比如？”

  　　高升點了原本坐在辦公桌後的一個人，“葛助。”

  　　被叫葛助的男人站起來看向這邊。

  　　“葛鬆，他負責的部分囊括了二爺在公司的一切生活出行方麵, 還是以日常為主, 你先從這邊上手。”高升一邊告訴他一邊轉向葛鬆說：“你帶帶他, 主要還是交代一些注意事項, 別的助理進來該怎麽做你讓他一樣做就行。”

  　　黎非凡看向葛鬆, 二十多歲, 一米七幾的身高, 長相濃眉大眼挺有精神。

  　　“你好。”黎非凡朝人伸手。

  　　葛鬆看著眼前這個長得過於好看的男人怔愣了幾秒鍾，才夠著身子朝他伸手過來說：“你好你好。”

  　　高升對著葛鬆說：“整個辦公室就數你小子最機靈，好好帶，黎非凡要是在二爺麵前出了紕漏，我第一個找你。”

  　　“啊？”葛鬆張大嘴巴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黎非凡看了看不超過十個人的六十九層，知道高升這是給了他一個台階，對著葛鬆笑笑說：“少聽高升嚇唬你，真出事他自己第一個跑不了。”

  　　高升：“有你這麽拆我台的？”

  　　他和高升看起來的熟稔程度在很大一部分上給黎非凡的到來化解了尷尬，他很快和辦公室的所有人打了招呼，並確定了自己的座位。

  　　所有助理都在外間。

  　　高升給他定的位置正好背對著霍韞啟的辦公室門，黎非凡拖開凳子往後麵看了一眼，對著高升說：“你還真是一點偷懶的機會都不想給我啊。”

  　　“二爺出來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你。”高升說：“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那我真是謝謝你。”

  　　高升看了看時間，“我下麵還有事，能做的也就這麽多了，後麵靠你自己。”

  　　“忙你的去吧。”黎非凡把桌上的一張廢紙團成一團丟進腳下的垃圾桶，隨口道：“你也知道我本就沒把這工作看得多重要。”

  　　不管霍韞啟提他上來的理由是什麽，估計也沒真覺得他能做什麽助理。

  　　黎非凡無心接觸霍氏核心業務，如果在他待在霍韞啟的身邊這段時間一定要多這麽一個身份，其實是助理還是其他對他都沒所謂。

  　　他以前拿他當老板，現在不過是貨真價實成了他老板。

  　　之前是家裏哄著讓著伺候著，現在不過是在外麵也得如此而已。

  　　他有的是經驗。

  　　高升走後，黎非凡剛坐下。

  　　“把這疊資料印了。”起碼有筷子長那麽厚一摞資料砸在他麵前，“今天之內全部分好裝訂成冊，下班之前給我。”

  　　黎非凡撩著眼皮看上去。

  　　站在他麵前的這位並不是葛鬆，而是另外一個。

  　　黎非凡剛剛注意過他，這是他所有打招呼唯一一個沒有給他眼神的人，看起來應該和高升差不多大，但比高升那個偶爾還能裝出一副人模狗樣的笑麵虎不同，這人板著臉非常嚴肅樣子。

  　　尤其是此刻看著他，那皺著眉的眼神裏充滿了鄙視和不悅。

  　　黎非凡伸手翻了翻麵前那疊資料。

  　　“很急？”他問。

  　　對方說：“自然是很急。”

  　　黎非凡挑眉隨手抽出其中一份，靠著椅子說：“十年前的市場調查報告，是急著拿出來推陳出新還是用來做調研對比？”黎非凡繼續往後翻，“還是並不符合當時現狀的調查，那就無異於是一張廢紙，你丟給我一堆這樣的垃圾，是覺得我是垃圾處理器，還是單純罵我？”

  　　葛鬆的位置就在黎非凡隔壁。

  　　當即把椅子滑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

  　　“有事？”黎非凡看過去。

  　　葛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邊上的男人，一邊小聲和他說：“你別頂嘴，這是戴助理戴緯，他的職權隻在高特助之下的。”

  　　戴緯盯著葛鬆冷笑說：“葛鬆，我看你也是老好人當慣了不清楚好歹，巴結人也不看清楚對方是什麽貨色。”

  　　葛鬆臉色一變，“戴助，你這是幹什麽？說話也太難聽了點。”

  　　“你要覺得難聽那就別插嘴啊。”戴緯轉向黎非凡笑了聲說：“沒錯，就是專門丟給你一堆垃圾，我要是給你一些重要資料你看得懂嗎，高特助為什麽安排你進來我是管不了，我也不管你跟霍總是什麽關係，在我這裏隻要是心術不正靠著旁門左道進來的我都這樣。”

  　　辦公室其他人都看著這邊。

  　　黎非凡把文件丟桌子上。

  　　他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彎腰向前看過去，“戴助理對我很有意見？”

  　　戴緯越看那張臉越不順眼，鄙視說：“長成這樣學外麵那些被包養的情人小三多練習點床上功夫不好嗎？你既然靠這個起家應該很熟練了，跑來這裏耍什麽威風。”

  　　整個辦公室安靜如雞，因為這話已經不僅僅是難聽。

  　　那是明晃晃的侮辱。

  　　黎非凡大概是對自己的身份已經很習慣了，背地裏聽過的難聽的話也有比這更誇張的，所以上班第一天就遭到人格攻擊他也完全沒變臉。

  　　他甚至很有心情地笑了笑。

  　　“沒錯，耍的就是你這樣的人的威風。”黎非凡再次往前揍了一點，那雙上挑的漂亮眼睛閃著挑釁的光，笑著說：“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既不會埋頭苦幹讓你對我刮目相看，也不會覺得你的話讓我有多丟臉。畢竟這張臉爹媽給的，要是人人都一樣，哪還看得著你對著我這種人跳腳的場麵，您多高貴啊是吧？”

  　　葛鬆在旁邊一張臉憋得通紅。

  　　其他位置上也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噗呲笑聲。

  　　戴緯整張臉全黑了。

  　　“都看什麽看！”他嗬斥過去。

  　　然後又對著黎非凡說：“行！我看你能威風幾時。”

  　　等到戴緯黑著一張臉走後，葛鬆才繼續湊過來。

  　　“你膽子也太大了。”他說。

  　　黎非凡看過去，“你們很怕他？”

  　　葛鬆：“其實也不是怕，但戴緯這人除了脾氣不好，能力不差的，不然他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你今天得罪了他，怕是日子難過。”

  　　黎非凡不怎麽在意地笑笑。

  　　“和他一樣想法的人又不少。”黎非凡說：“隻是有的人聰明不會當麵說出來而已。”

  　　葛鬆尷尬地扯扯嘴角，又偷偷看向他。

  　　“那個……你會告訴霍總嗎？”

  　　黎非凡發現公司裏的人稱呼霍總或者老板的人更多，不過他也沒怎麽在意這一點，隨口問：“告訴他什麽？有人罵我？”

  　　“對啊。”

  　　黎非凡看向他，“你是不是也擔心有天不小心得罪我，我就讓二爺把你給開了。”

  　　葛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最後還是順從自己的想法點點頭、

  　　“會。”黎非凡說。

  　　“啊？”

  　　“我不僅天天給他吹枕頭風，我還要拿個小本子一條一條記下來。今天開一個，明天開一個，然後把這辦公司裏所有不順著我的人全部換了。”黎非凡正經著一張臉說：“最後打進集團內部，坐上霍氏尖字塔第二把交椅，我要是再厲害點，還能把二爺都給替了，你信嗎？”

  　　葛鬆從一臉震驚到無語到一腦袋黑線。

  　　“你跟我想的不一樣。”他說。

  　　黎非凡挑眉，“哪兒不一樣？這不是很符合蛇蠍小情人的路數。”

  　　“因為你一邊這樣說但臉上的表情就差寫著這樣蠢死了幾個字了，而且我發現你話有點多，嘴巴還毒。”

  　　黎非凡把戴緯丟給自己的那疊資料推到旁邊。

  　　“感謝你的真誠評價。”黎非凡說：“因為我知道我是個助理不是祖宗，就你們霍總那個人，我要真為這點事告他耳邊，他不會開了你們，他會先開了我。”

  　　葛鬆默默：“……也是，霍總挺鐵麵無私的，誰都怕他。”

  　　“是吧，我比你們難做。”

  　　黎非凡說著從位置上站起來。

  　　“幹嘛去？”

  　　黎非凡揚眉，“榮升助理職責第一條，貼心給老板送咖啡。”

  　　葛鬆：“……”不是怕嗎？

  　　五分鍾後所有人看著他旁若無人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身後一眾嘀咕聲。

  　　“葛鬆，你倆剛剛說什麽呢？”

  　　“他說他去給老板送咖啡。”

  　　“這才第一天，果然狐媚！”

  　　“你們猜他和老板在裏麵會說什麽？”

  　　“我猜戴緯完了。”

  　　“我覺得不會，聰明的小情人誰會第一天就給人穿小鞋。”

  　　“那你猜他多久會出來？”

  　　“十分鍾？”

  　　“半個小時？”

  　　“我賭半天。”

  　　這些嘀咕聲黎非凡沒聽見，但多少猜得出反應。

  　　但他們絕對不會看見他端著一杯咖啡剛進門，先自己端起來喝了，邊喝邊往裏麵的辦公桌過去。

  　　霍韞啟的辦公室很大，隔音效果也很好，從落地窗能看見城市的車水馬龍，看見錯落有致的城市建築。黎非凡踩著腳下的黑色地毯，走到桌前才停下來。

  　　霍韞啟脫了外套僅穿了件黑色襯衫坐在電腦前。

  　　他抬頭掃他一眼，又自顧自把目光收回去，沒有開口的意思。

  　　黎非凡上前看了看他電腦，全是股票數據圖。

  　　他沒什麽興趣站回來，開口問：“你真打算讓我幹這個？”

  　　霍韞啟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他，發現他還在喝手裏的咖啡就搖搖頭，開口問：“不想幹？被找麻煩了？”

  　　“麻煩是有，但你知道我不在乎。”黎非凡在他麵前拖了個椅子坐下，“就是覺得影響不好。”

  　　霍韞啟也鬆開鼠標往後退了退，靠著椅子。

  　　“你不在意麻煩，在意影響是嗎？”

  　　“別說的我像是有多沒良心一樣好吧。”黎非凡說：“至少我真心實意不想讓霍氏出事，我靠著你當然就希望你更好，你好我才能好不是嗎。”

  　　霍韞啟眼裏帶了點笑意，點點頭：“懂了。”

  　　“什麽你就懂了？”

  　　“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做好你的助理就是。”

  　　黎非凡知道助理這事基本算是板上釘釘了，但如果霍韞啟都不在意他留在六十九層會引起什麽不好的影響，他反正報備過了，那就這樣吧。

  　　黎非凡在腳下踢了踢霍韞啟的皮鞋。

  　　“二爺，我再問你個事？”

  　　霍韞啟看他一眼，把腳往回收了收，“要問就好好問，別總幹些小動作。”

  　　“哦。”黎非凡把腳收回來。

  　　他把手裏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身體往前傾了傾，“關於書奕輕，你再給我點指示？”

  　　“什麽指示？”霍韞啟抬眼問他。

  　　黎非凡：“你看啊，我現在應了你的要求來集團上班，人前人後我既是你的助理又是你的那啥對吧，本來沒毛病。但是現在書家少爺來了，我承認我之前對著他態度不好，讓他對我敵意很深，現在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您不給點指示我不好做的。”

  　　霍韞啟雙手交握放在腰腹，看著他，“你想怎麽做？”

  　　“我想怎麽做沒關係。”黎非凡說：“重點在二爺。”

  　　黎非凡看著今天的霍韞啟，這是他第一次看他坐在辦公室裏的樣子，對比那個麵對霍家一眾元老氣勢丁點不退的霍二爺，今天這個人人喊著霍總的霍韞啟看起來又再多了兩分沉靜。

  　　大約是如今的霍家更趨於平穩了，所有雷霆手段在辦公室裏都換算成了縝密邏輯和心計成算。

  　　黎非凡反而更怕麵對這樣的霍韞啟，因為他萬人之上，更難看清。

  　　黎非凡收斂了兩分輕鬆，認真說：“我不喜歡書奕輕，而且是很不喜歡，但我很清楚二爺最初如果不是為保他今天不會有我黎非凡任何事。我現在沒辦法抽身，秦百夜還橫插一手，我猜他大約是想借著書奕輕對付霍氏，但書奕輕顯然更想對付我，他不知道秦百夜的心思，隻是很喜歡你。但是二爺，你得給個話我才知道該怎麽繼續保他。”

  　　霍韞啟和他對視很久。

  　　眼前的黎非凡和那天晚上在沙灘上捧著他臉的樣子很不一樣，但又都一樣。

  　　他清醒得讓人吃驚。

  　　仿佛每時每刻都有一根弦在繃著他，提醒著他的身份，他的職責，他所存在的意義。

  　　以前霍韞啟沒什麽感覺，但現在卻讓他隱隱惱火。

  　　他該是滿意這樣克製的人選的，在黎非凡最初表現出這樣的特質的時候，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他意識到黎非凡這種觀念像一把刀。

  　　不管黎非凡出於什麽樣的立場和想法，是沒有辦法還是出於相信，總之他把刀柄遞到了他霍韞啟手裏，用不好，這個黎非凡就會萬劫不複。

  　　黎非凡不知道霍韞啟為什麽突然變了臉色。

  　　立馬說：“你放心，我再不喜歡他也不會真對他做什麽的，我的意思隻是想問，我需要做些什麽？以你助理身份掩護他在集團的位置？還是我需要去接觸秦百夜讓他從書奕輕身上轉開注意力？”

  　　霍韞啟語氣發沉，“你想接觸秦百夜？”

  　　“你同意的話我沒問題，但你得護著我不被弄死，這是條件。”

  　　“你閉嘴。”霍韞啟被氣得額頭青筋都跳了兩下，皺眉沒好氣說：“還知道讓我護著你，我看你挺不怕死的。”

  　　黎非凡知道這個階段霍韞啟對書奕輕估計還是情分更多，愛意較少，他對自己估計也沒對原本的黎非凡那麽厭惡，甚至印象還不錯。

  　　但現在秦百夜出現，又找上書奕輕，黎非凡估計他心情不會好到哪裏去。

  　　但他依然很無語：“衝我發什麽邪火。”

  　　霍韞啟瞥了他一眼，“好好待著，什麽也不許做，我自有安排。”

  　　“哦。”

  　　“出去吧。”

  　　“哦。”

  　　黎非凡站起來，轉身出去。

  　　兩步後被叫住。

  　　霍韞啟看著他，又看了看外麵，皺眉：“剛來，別讓自己吃虧。”

  　　“知道了，誰能讓我吃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