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駱先生……我……我怎麽……”曹大官人臉色有些扭曲的看向對麵正端茶喝水，用茶盞擋住臉的駱雲甫：“這……我怎麽……”

  “這三艘船啊，是以香港分公司的名義捐贈，送去萬山群島那邊的負責人，當然也要是香港分公司的負責人，陸經理不在，就隻能你這位協理代勞。”駱雲甫喝了口茶水：“怎麽？有問題嗎？”

  曹君棟一口牙齒都快咬碎，太缺德了陸中孝，這狗日的一定是早就知道會被打發去萬山群島走一遭，所以才死活沒有來廣州，虧老子還以為他是大度把風頭讓給了自己。

  本來剛來廣州時，確實有些風光，國軍軍官，政府官員，歡迎市民等等對他曹大官人噓寒問暖，駱雲甫也表示沒想到他曹君棟還能在戰事危亂之時，挺身而出的舉動，對他稱讚再三。

  但是天地良心，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除了六艘客輪和物資之外，民安公司在廣州那邊還備下了三艘船，捐贈給萬山群島的守軍。

  六艘客輪，國軍堅辭不受，表示雖然戰事膠著，但沒有讓民安關門大吉的道理，哪能把公司所有客輪都支援前線的道理，三艘船可以收下，六艘從香港來的客輪，剛好運送乘客返回香港。

  他曹大官人以為自己最多停留兩天，享受一下萬眾矚目，送別六艘客輪時還特意讓船員帶話給陸中孝，說自己一切都好，讓陸中孝稍安勿躁。

  結果六艘客輪一走，駱雲甫就通知他曹君棟，親自送這三艘船前往萬山群島，替換已經在萬山群島的吳長恩回來。

  雖然共產黨海軍幾乎可以說等於沒有，看起來應該沒什麽風險，可問題是要從哪個角度來看，四五年剛開始內戰時，國民黨軍報還說過共產黨陸軍也不堪一擊呢，現在不照樣被人家不堪一擊的陸軍打的落花流水。

  沒有海軍，共產黨也打過了長江，這萬一有支奇兵突襲萬山群島，自己說不定就命喪大海之上。

  而且這三艘輪船也不知道駱雲甫是從哪找來的，國民黨在萬山群島的軍隊都是瞎了眼了嗎？還是燒煤的舊式貨輪，曹大官人為了自己生命安全，特意跑上船看了一眼輪機艙機器的編號，這還是北洋李鴻章剛死那時候置辦的貨輪，跑不快不說，冒黑煙不說，最主要還動不動就停止工作，這萬一走到一半輪船徹底罷工，自己是不是隻能靠浪催著返回香港了。

  “這個……駱先生，我這剛剛從香港運送物資過來，一時還未緩過精神來，不如就讓廣州分公司的同事幫我代表了罷。”曹君棟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副準備為民安奮鬥終生，但奈何身體不佳的模樣，朝駱雲甫小心賠著笑臉說道。

  “嶽軍聽說你這次來廣州捐贈物資，特意發了電報給我，說總算是曆煉出些男兒擔當，我都已經替你回電給他，說是你主動請纓前往萬山群島把物資送到官兵手中，你如今不去……”駱雲甫到沒有刁難曹君棟，隻是笑著說了幾句張嶽軍已經知道曹君棟要去萬山群島的消息。

  曹君棟臉上的肉抖了幾下，聲音幾乎是從咬緊的牙齒縫間硬生生擠出來：“駱先生既然已經與舅父通電聯絡說起我要去萬山群島，那我就算身體不適，也要走一遭，不能辜負駱先生與舅父對我栽培的苦心。”

  “你娃兒早就該這樣，之前若是肯吃苦頭多曆練幾次，如今不要說協理，分公司總經理也該有你一個，就是你遇到事畏手畏腳。”駱雲甫聽到曹君棟答應過去，笑了起來。

  “那我去準備準備。”曹君棟朝駱雲甫欠欠身，轉身出了駱雲甫的辦公室。

  出門之後，曹大官人在走廊裏對著空氣揮出好一通王八拳，打到自己氣喘籲籲，才扶著牆罵道：“陸中孝，你奶奶個腿，等你曹大爺回香港，跟你沒完！”

  ……

  萬山群島國軍駐地，吳長恩推開魏之仁辦公室的房門，發現準將魏之仁正與參謀下象棋下到焦灼處，他笑吟吟坐到一旁，望著棋盤沉默不語。

  直到魏之仁被自己手下參謀逼將之後開始皺眉苦思，參謀也給吳長恩遞了個眼色之後，吳長恩這才輕輕開口：“炮二平五，反將。”

  魏之仁嘴裏厭惡的說道：“三喜，觀棋不語才是真君子。”

  但是手裏動作卻忙不迭的按照吳長恩的教導，把炮擺了過去。

  參謀見狀也就直接認輸，笑著端起棋盤把辦公室留給吳長恩與魏之仁聊天。

  魏之仁端起旁邊溫涼的茶水喝了一口：“什麽事？”

  “你少裝糊塗，這兩天你這裏攔扣了多少條船？給我個準數。”吳長恩笑著取出一包美國駱駝，點燃對魏之仁問道。

  魏之仁雖然後來被歸入電雷係海軍，但卻是南粵子弟，當年也是叔父吳鐵城安排他去的海軍，算是他們吳家在軍中的親近之人，所以說話沒有太多顧忌。

  “怎麽？扣多少條船跟你有什麽關係，我跟你說，那都要登記造冊，留著用來論功行賞的。”魏之仁從吳長恩手邊拿過駱駝煙，看了眼底封：“你說你堂堂民安公司台灣分公司總經理，來這裏好吃好住不說，連抽煙都要占我的便宜？”

  “小器了不是？你扣下那堆小火輪，哪有值錢的貨色，都是老掉牙的東西，怎麽報告？查扣意圖援共的舢板十條，漁船八艘？就這些東西你還指望上麵給你論功行賞？不痛斥你辦事不力，都要燒高香。”吳長恩笑著說道。

  魏之仁哼了一聲：“你少來這一套，我那些扣下來得船，噸位是小了些，但實打實是小型近海貨輪或者江輪，根本不是舢板漁船。”

  “這樣，我給你三艘兩千噸的貨輪，換你手上這二十幾條小舢板，這生意可以吧？”吳長恩對魏之仁笑著說道。

  魏之仁一撇嘴：“那三艘北洋時期的破船，先不說當廢鐵開來占泊位，三艘加一起都沒有兩千噸罷？”

  “我從台灣給你開過來，但是你要先把這批船給你，我把它們送去台灣，偷天換日，把聯勤司令部征用的那批香港貨輪替換下來，那批香港貨輪，我給你三艘用來立功！”吳長恩狠吸了一口香煙：“如果我吳長恩言而無信，你親自去台灣打上門，我絕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