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蠢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7      字數:3843
  歐懷安滿麵春風的端起酒杯,朝酒桌上的其他幾人開口說道:“既然各位老板都覺得歐某可堪一用,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以後長生行的生意,大家可要多多提點我。”

  段福興等桌上的幾人也紛紛舉杯回應,段福興更是笑的眯起了雙眼:“歐探長肯為我們這班小生意人出頭,我們求之不得,做生意的人最中意就是平穩二字,而這個世道,想要平平穩穩的做生意,就需要有個靠山,歐探長這種做過警隊幹將,人脈深厚的社會賢達,您肯賞光擔任長生行行首,我們這班棺材佬的心情,那簡直就如同群龍無首的梁山好漢終於盼到了及時雨宋公明。”

  “興哥這番話講的太對了。”另一名酒客此時也接著開口:“我們做棺材佬,哪有人肯正眼看我們,迎麵遇見都要閃身避開我們,嫌我們這班人晦氣!歐探長這次肯為我們遮風擋雨,我們心中當然隻剩四個字,再好不過!”

  眾人酒杯撞在一起,隨後紛紛一飲而盡。

  段福興環視了一圈酒桌,放下酒杯:“除了歐探長,大家都是在長生行內與死人打交道多年的老家夥,如今歐探長雖然名聲在外,但是長生行內,卻是新人,我們這班人,對歐探長入行,應該有所表示才對。”

  “興哥你的意思是?”幾個酒客都放下酒杯,其中一個開口問道:“舞獅舞龍,大操大辦,再向七十二行其他各行下帖擺酒設宴祝賀歐探長做長生行的行首?

  歐懷安也麵帶微笑的望向段福興。

  段福興一擺手,朝開口的酒客做了個不屑的表情:“沒出息,七十二行中,長生行是小行當,人人聽見這三個字,嫌晦氣都來不及,哪肯來赴長生行的酒席,我的意思是,歐探長既然答應替我們這班人遮風擋雨,那我們總不能讓他白白出力,如今歐探長接手楊家的生意,雖然規模大,名氣大,但是那都是用來講給人聽的,我的意思是,東華三院的生意,之前阿峰對我提過,他當初勢在必得,所以我也就未起過心思,也不知道他是否與東華三院談妥,不過如今他過世,這單生意,不如就全部交給歐探長接手罷,也當我們這班老家夥,對歐探長的回報。”

  “……”酒桌上的幾名酒客臉色一滯,隨後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之前提議舞獅舞龍的酒客斟酌著慢慢開口:“興哥,歐探長,大家都是做長生行的生意,歐探長來做行首,我們亦是求之不得,可是東華三院的生意……不瞞歐探長,除了日本人占領香港的三年,我的長生店始終做東華三院的生意,靠做街坊生意,哪有資格在這裏陪歐探長飲酒,如今要是沒了東華三院的生意,我們這班人,怕是要喝西北風。”

  “阿昆,你不止沒出息,連這種急躁的性子也該改一改,等我把話全講完再開口也不遲。”段福興用筷子夾了一根筍絲遞進嘴裏慢慢的嚼著:“我的意思是,如果東華三院要委托長生行承辦殮葬生意,大家都找借口推脫掉,讓歐探長出麵把生意敲定下來,連阿峰都知道接下生意關照大家,歐探長怎麽會忘記呢?還是各位覺得歐探長是那種吃獨食的人?那麽大生意,一個人賺不完,當然是有福同享嘍?”

  眾人恍然的點點頭,剛才開口,被段福興稱為阿昆的酒客此時斟滿酒杯站起身,對著歐懷安與段福興賠笑:“是我太急躁,不等興叔講完就亂插嘴,歐探長不要見怪,我自罰一杯!”

  “東華三院那都是大人物,你們這些棺材佬,知道怎麽與大人物打交道?歐探長見多識廣,交遊廣闊,由他去和東華三院打交道,最為合適,說不定能比之前為長生行帶來更多的生意。”段福興慢吞吞的說道。

  歐懷安等段福興說完,也朝眾人笑笑:“各位放心,我歐懷安在警隊幾十年,警隊上上下下都知道我的為人,我這個人,最講規矩,絕對不會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之前長生行的的規矩什麽樣,以後仍然照舊,東華三院的生意,也請各位放心,我絕不會獨吞,隻不過是大家推舉我做這個行首,我不能無功受祿,所以就辛苦些,替大家做個與東華三院之間傳話奔走的人而已。”

  酒客們得到歐懷安肯定的答複後,也都再度鬆弛下來,在酒桌上互相之間聊起了行內的趣事。

  歐懷安看了一眼旁邊的段福興,段福興笑眯眯端起自己的酒杯,回望著歐懷安,歐懷安也舉起杯回應,兩人相視一笑,隨後一飲而盡。

  ……

  四海船廠的工會負責人葛長根,用手摩挲著脖頸偏左側的一道細微傷疤,此時大馬金刀的坐在一艘停泊在船廠碼頭的貨輪甲板上,麵前的甲板上擺著幾份小菜和一壇五加皮,此時他剝開一粒花生丟進嘴裏,望著甲板前方的海麵,像是欣賞夕陽下的海景。

  過了大概幾十秒之後,他用手敲了敲旁邊的欄杆,頓時後麵兩步外站立的兩名手下大步上前,抓著欄杆上的粗繩開始用力朝上拉扯,粗繩的盡頭,拴著著一個被捆住手腳,倒吊垂進水下的中年人,兩人把中年人打橫丟在葛長根的麵前,中年人如同被捕撈上船的魚,弓著身體,大張著嘴巴呼吸,偶爾嘴巴開合時,甚至會朝外湧出一股一股的海水。

  看著中年人的模樣,葛長根嘿的一笑:“冷靜下來沒有?”

  “根哥,我……我沒做過對不起船廠,對不起老板的事!我真的沒有!”中年人喘息了好一陣,才掙紮著把臉蹭到葛長根的腳邊,仰麵開口朝葛長根解釋道。

  葛長根點了一支香煙,歎口氣:“還是不夠冷靜,開口講的話不知所謂,繼續罷!”

  身後的兩名手下不由分說,把中年人又一次拋下海,葛長根叼著香煙,毫無情緒波動的對動手的兩人問道:“阿飛帶他那班人去打聽消息,還沒有回來?”

  “還沒有,根哥。”一名手下回應道。

  葛長根舔了舔潮濕的嘴唇:“如果魏先生吩咐的這點兒小事都搞不定,害我被罵,就把阿飛他們一起丟下去冷靜冷靜,一個個整日吹噓自己是江湖大佬,遍地死黨,查個人都已經查了一天,還沒有消息。”

  又過了一分多鍾之後,葛長根才擺擺手:“拉上來。”

  中年人又一次被丟在葛長根的腳下,中年人喘了足足五分鍾,才回過神:“根哥……我不知道錯在哪裏,我真的不知道……我……”

  “繼續。”沒有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葛長根吩咐道。

  中年人被兩個手下抬起來時,哭嚎道:“我……我不該動了去捷江船廠開工的念頭!更不該拉著焊接隊其他人一起!”

  “答對了,丟下去吧,讓他再下水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葛長根對中年人笑著點點頭,隨後朝手下吩咐道。

  “咚!”的一聲,中年人連同粗繩再度被丟下海,葛長根深吸了一口香煙:“不識抬舉,敢在我在眼皮底下勾結工人鬧事,還想以集體辭工跳槽威脅老板漲薪水,老板如果他媽這麽容易就被你們搞到答應漲薪水,那雇傭我這個工會話事人還有什麽用。”

  不遠處船塢碼頭的棧橋上,一個滿臉水鏽,皮膚黢黑的漢子快步朝貨船走來,看到對方出現,一名手下對葛長根提醒道:“根哥,飛哥回來了。"

  “根哥!”叫阿飛的漢子手腳利落的登上貨輪,走到葛長根的麵前,笑嘻嘻的叫道:“我回來了!”

  葛長根指著麵前這些酒菜,看向阿飛:“這是我中午時讓人備下的,現在太陽就快落山你才趕回來。”

  “當然是幫根哥你做事要緊,酒幾時喝都無所謂。”阿飛坐到葛長根的麵前,拈起一塊已經涼透的鹵鴨腎丟進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再說,不查清楚,都不敢回來見根哥你。”

  葛長根盯著阿飛的雙眼,慢慢笑了起來:“那就告訴我,查到什麽了?”

  “你讓我查的那個叫段福興的老家夥,真的是一幹二淨,我連金盆洗手幾十年的老家夥們都問過,全部未聽過這個名字。”阿飛咀嚼了幾口,把食物咽下去後說道。

  看到葛長根雙眉微微挑起,阿飛連忙繼續說道:“不過雖然他的底我查不到,但也不算一無所獲,按照根哥你講的消息,我雖然未查出他有問題,但是我查到有家長生店,悄悄做鴉片生意,從澳門借著運送壽材的借口,把鴉片運來香港出貨。”

  “怎麽查到的。”葛長根哼了一聲說道。

  阿飛把舌頭上那些鹵味殘渣噗的一聲吐掉:“我親自去澳門,澳門那邊我有個結拜兄弟叫做沈沛,之前在香港,後來去澳門討生活,在黑沙環碼頭做事,他對我講的,這班棺材佬極其穩妥,連裝貨運貨都不用他們碼頭上的人,寧可白白付工錢,也全部自己動手,之前我那個兄弟見他們神神秘秘,以為他們偷偷運黃金走私,所以準備找機會賺一筆,哪知道跟著船一路悄悄跟回到香港才發現,原來隻是私販鴉片,順著這條消息,我才又查回香港,鴉片上岸就連同棺材直接送去北角的木器廠,換一批刷好桐油的空棺材再運出來,那些人把空棺材運回長生店,不過,查到的長生店老板名字叫馬昆琦,木器廠那邊因為沒有可靠的兄弟,不太清楚,隻是通過些工人打聽到,老板好像姓賀。”

  “你的意思,就是沒有查到段福興的資料,然後拿出些其他人的敷衍我。”葛長根把煙蒂彈進海中,對阿飛說道。

  阿飛笑了起來:“根哥,我如果都查不到,那你再找其他人也一樣查不到,如果你能從其他江湖人嘴裏查到,我把這顆頭抵給你。”

  “你這顆頭先留著罷,是不是抵給我,要等老板吩咐。”葛長根站起身,等看到欄杆上的粗繩,才回過神來,招手道:“快快快,拉起來!隻顧著幫老板排憂解難,都忘了這個撲街!”

  兩名手下連忙上前拉動繩索,葛長根對兩人訓斥道:“你們兩個腦袋同蝦頭一樣,裏麵裝的都是大便咩?都不懂提醒我一聲?”

  等中年人被拉上甲板時,已經徹底沒了呼吸,雙眼圓睜,嘴巴大張,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水性咁差?才浸三五分鍾就斷氣……”葛長根打量著屍體,語氣無奈的歎口氣:“他媽的,今晚見老板一定又被罵對工人刻薄。”

  說完,葛長根朝舷梯處走去,阿飛開口:“根哥,我那份呢?”

  “如果你真的出了力,自然少不了你應得的,我去見老板,你先回去休息吧。”葛長根頭也不回的沿著舷梯走下貨輪。

  一名手下朝已經下船的葛長根喊道:“根哥,這家夥怎麽處理?”

  “你白癡呀!這種事都要等我教?”葛長根眼神不善的扭過頭:“難道把他敲鑼打鼓送回家,告訴他家屬,他死於工傷,老板賠他一筆撫恤金咩?當然是把你腦子裏那些大便掏出來,連他一起裝進麻袋丟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