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想試試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6      字數:3504
  港島西營盤吉席街,福星茶樓。

  名字雖然掛著茶樓兩字,但是真正的老茶饕卻是不會來這裏飲茶歎戲,因為福星茶樓掛羊頭賣狗肉,表麵掛著茶樓的招牌,但是做的卻是賭場的生意。

  此時二樓一處包廂內,擺著一張寬大的麻將桌,八人圍坐在桌前,正邊打邊聊。

  打牌的是四個男人,每人身邊貼身坐了個少女,各個麵貌俊俏,此時全都小意柔媚的把身體半倚在男人懷中,任由男人對自己上下其手,自己則幫男人抓牌洗牌看牌,倒像是四個女人打牌,四個男人反而忙著占少女們的便宜。

  “阿峰,收到消息未有?南粵七十二行總行首朱先生就快來香港,你是香港長生行公認的行首,是不是早早準備些厚禮,等他到了之後過去拜山?”坐在包廂主位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者,雙手不住在女孩胸腹間遊走,嘴裏笑吟吟的朝坐自己對家的青年問道。

  被他叫阿峰的青年,年紀在二十八九歲左右,一身西裝,身材偉岸,五官樣貌也還算端正,隻是一雙眼睛過於狹長,讓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些陰鷙,此時聽到老者說話,他懶散的活動了下脖頸:“別笑我啦,興叔,朱先生那些人是賺大錢嘅,過來香港也是同銀行,金行,絲行那些大佬見麵,哪裏會在意你我這種小生意人,南粵七十二行,從七十二行成立那一日,長生行就未被人瞧得起,我何苦去找難堪?雖然七十二行和九龍華商總會的確給我送了請帖,不過到時打發其他人過去充數就是,對了,興叔你有沒有興趣?”

  阿峰本名楊震峰,雖然年紀輕,卻是香港最大的中式殯儀館,福祿壽殯儀館的老板,祖上幾代都是在省城廣州做長生行生意,到他父親時,遷來香港定居,憑借祖輩積攢的業內名氣和交際手腕,父子兩人用十年時間,幾乎壟斷了八成香港富貴華商和知名華人的葬禮生意,也被香港長生行從業者公推為業內龍頭,也就是剛才興叔說的,長生行行首。

  老者不屑的說道:“我?算啦,一把年紀過去熱臉貼人家那些大豪商的冷屁股咩?喂,聖愛修女醫院的醫生話我知,唱粵劇的七叔就快撐不住,這種生前紅遍南粵的戲子,死後肯定要風光大葬,香港一共五家殯儀館,三家鬼佬的不用想,七叔一定不會按照鬼佬的葬禮來辦,就是你我兩家咯,到時候我讓人接下來,大家一起做。”

  “興叔,你不會這麽大方吧?”楊震峰楞了一下,看向對麵的興叔:“你的五福殯儀館向來都是唯恐被我收到風,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咩?”

  被楊震峰稱為興叔的,本名叫做段福興,算是香港殯葬行業的二號人物,名下的五福長生殯儀館,承包了香港另外兩成華人富商和上流人物的殯儀生意。

  整個港九,自家生意能稱為殯儀館的,隻有包廂內的楊震峰與段福興,其餘那些長生店,隻配接些兩人沒什麽胃口的小生意勉強維生。

  “有錢一起賺嘛,喂,我聽說你準備在九龍開個福祿壽殯儀館分館出來,大家合作好啦,大不了你占六成,我占四成。”段福興也懶得再繞圈子,幹脆說出了心中那點兒盤算。

  楊震峰咧嘴嘿嘿笑了起來:“我就猜到興叔你不會白白便宜我,現在世道太平,我也隻是落手閑棋,提前布局而已,能不能賺錢,要看九龍以後是不是真的會旺,興叔有興趣一起搞,當然冇問題。”

  “我就說阿峰最會做人,呐,七叔的葬禮,我分你一半。”段福興臉上浮現出笑容,開口說道。

  楊震峰推開麵前的麻將牌,牌麵是清一色,他語氣平淡的說道:“興叔,七叔的葬禮,不用你分我一半,我兩天前就讓手下的人同七叔的二兒子文廷智談妥,文廷智收了我五百塊,保證葬禮會由我的福祿壽負責,仲有,這把牌每位二十四塊,唔該。”

  “又被你搶先一步?”段福興臉色一變,隨後數了幾張鈔票丟在桌上,嘴裏鬱悶的說道:“醫生對我的人講,最少還要一個多星期才會咽氣,你動作太快了吧?”

  楊震峰點了支香煙,探手抓起桌上的鈔票,塞進身邊女人的領口,順便在對方身上上摸了幾下:“做生意嘛,當然勤力些。”

  話剛說完,外麵一個夥計敲門走了進來:“楊老板,您店裏的平伯要見您,現在在外麵候著。”

  “讓他進來。”楊震峰示意女人繼續抓牌,自己朝後仰靠在座位上,門外,福祿壽殯儀館工作多年的平伯走了進來。

  “平伯,有事打發其他人來就好了,自己幹嘛這麽辛苦,親自趕過來。”楊震峰親自端起手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欠身的老仆,開口說道。

  平伯快步走到楊震峰身邊,沒有去接茶杯,而是俯身在楊震峰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楊震峰本就狹長的雙眼頓時一咪,如同毒蛇受到刺激,隨時準備暴起傷人:“偷雞偷到我頭上,問清楚是哪家店,然後告訴花柳龍,就話我今晚想看到那家店放焰火。”

  “明白。”平伯欠著身,快步退了出去。

  楊震峰端著手裏那杯茶突然冷笑兩聲,段福興邊摸牌邊問道:“阿峰,咩事呀?”

  楊震峰抬起頭看向段福興:“冇事,不知哪裏冒出來隻鬼,闖我的法壇。”

  “哇,那不是死定咗?”段福興幸災樂禍的說道。

  楊震峰吐出一口煙霧,煙霧繚繞中,他陰陰的開口:“長生行有長生行的規矩,沒看清對家就敢截胡,不超度它,點樣做長生行的行首。”

  ……

  盛嘉樹把口袋裏所剩無幾的鈔票取出來又數了一遍,早上出門時還有二百七十五塊巨款,現在則渾身上下隻剩下二十三塊五毫,想著曾早上出門時說過要幫阿鳩買燒鵝,對小孩子說過的話還是要說到做到,所以盛嘉樹硬著頭皮去了尖沙咀夏記燒鵝店,花了四塊港幣買下半支燒鵝。

  拎著燒鵝站在街邊,猶豫再三,盛嘉樹還是打消了省些錢走路回店內的念頭,這一天本就已經很累,錢已經花了許多,不差幾毫錢的車費,所以伸手攔下輛黃包車坐上去,吩咐對方送自己回通州街。

  不敢一直坐到店門外,怕被裴美玲撞見教訓自己,所以在街口就讓車夫放下自己,盛嘉樹拎著燒鵝,自己朝壽仁長生店走去。

  走到店門外,就聽到裴美玲的聲音在店內響起:“管賬,選料,搭棚,挑師傅是不是都做得?”

  盛嘉樹一愣,看起來裴美玲還是清楚,長生店隻有自己一個夥計絕對不夠用,所以這是又在麵試新人。

  “做得,做得,其實我早幾日就該來見玲姐,隻是想著空手來有些寒酸,也想顯露些本事,所以這幾日整天盯在聖愛修女醫院,想要帶著單生意來見你……”一個讓盛嘉樹耳熟的聲音響起。

  盛嘉樹站在門外停住腳步,聽著裏麵的聲音繼續說道:“結果我出賣色相,總算得到個消息,唱大戲的七叔住在那家醫院,仲就快咽氣,所以我走遍港島五個殯儀館,連各家店麵價格都查清楚,想著隻要抓住機會接近對方,就一定能拿下這單生意,結果……結果……我被個撲街騙咗!”

  “不會這麽邪門吧?”盛嘉樹在店門外悄悄吸了口冷氣,自言自語說道。

  阿鳩從店裏似乎聞到了燒臘的香味,邁步走出了店門,剛好看到立在店門旁邊拎著燒鵝偷聽的盛嘉樹:“蟹哥!你返來啦?”

  盛嘉樹臉上露出個笑臉,把手裏的燒鵝遞給阿鳩:“答應你的燒鵝,叫玲姐切好開飯。”

  “好呀,謝謝蟹哥。”阿鳩被盛嘉樹攬著,兩人一起走進了店內。

  即使在店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夏洛克那個油膩肥仔轉身看向自己,盛嘉樹還是鬱悶的做出驚訝表情:“哇,玲姐,有新人來見工?”

  “拿到錢就大手大腳,換了身衣服等相親呀?”看到盛嘉樹花錢換了身黑色青年裝,裴美玲開口說道。

  “撲街!是你!”夏洛克看到盛嘉樹居然出現,頓時整張臉的肥肉都激動得抖了起來,怒瞪雙眼揮著拳頭就要撲上來:“就是你騙我!”

  盛嘉樹立在原地不動,雙手攬著阿鳩,看到夏洛克撲過來,他轉身背對夏洛克,護住阿鳩,嘴裏說道:“喂,你認錯人啦!”

  好在裴美玲不知是不是擔心兒子被傷到,腳下一個進步叼腕的動作,左手抓住夏洛克揮出去的左手手腕,右手手掌托在夏洛克腰間一個發力,把夏洛克橫推了出去,皺著眉看向夏洛克:“你發昏呀?無緣無故突然動手打人!”

  “玲姐!就是這個撲街!我……”夏洛克怒視著盛嘉樹,嘴裏說道:“我在聖愛修女醫院附近晃了好幾日,眼看七叔的生意就要做成,被這個撲街調虎離山,把我調走,自己卻同七叔的人訂了文書,承辦七叔的葬禮!”

  也許是七叔文平愷的名氣過於大,盛嘉樹明顯聽到裴美玲喉嚨處咕咚一聲響,明顯吞了口口水,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語氣狐疑的問道:“你是講阿蟹,承辦了七叔的葬禮?”

  “化成灰我都認住是他!”夏洛克抹了下臉上又急又氣而冒出的虛汗:“給我些甜頭,騙我跑去港島殯儀館打聽西式葬禮的報價,他自己卻跑去同七叔家人談,讓七叔家人最終把葬禮交給了他負責!”

  裴美玲看向盛嘉樹:“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盛嘉樹看看裴美玲,又看看夏洛克,從自己上衣口袋取出一份疊好的文書遞給裴美玲:“嚴格意義上講,不隻是葬禮,連同選墓地,訂吉時,以及葬禮後的解穢酒和尾七脫孝的纓紅宴,都是由你來負責。”

  裴美玲怔怔的接過這份合約,盛嘉樹點了支香煙,朝仍未回過神的裴美玲繼續說道:“對咗,你現在多了兩個身份,一是被七叔逐出師門的親傳弟子,二是東莞長生行的大阿姐,靠著這兩個身份,我才把這單生意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