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事發槍案之第二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2      字數:3731
  自從盼兒出生後,柳惠的心思都用在了兒子身上。白天柳惠去醫院上班,盼兒就由她的母親帶著,晚上下班後柳惠就抱著兒子不撒手。在夜靜更深的時候,哄著兒子睡覺,柳惠就會想起丈夫伊東禪直來。丈夫上封信裏說他們在滿洲可能有大的動作,部隊經常調動,家裏的信就會很久都收不到,因此,他要柳惠少給他寫信,等他們安頓下來後他會給家裏來信的。每次一想到,好好的一個家庭被生生的給拆散,那麽有才華的丈夫,卻被弄到一個遙遠而且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地方去時,柳惠就詛咒軍部的人,詛咒即將要發生的戰爭。女人的心始終為自己的丈夫擔著,無盡的思念使她除了以淚洗麵外,別無他法。

  這天下班後,柳惠急著往家裏趕,想早一分鍾抱上自己的兒子。剛進家門,柳惠就聽到盼兒“嘎嘎嘎”的笑聲,還聽見另外一個小孩子好像在給盼兒講話。柳惠趕緊進屋一看,原來是靜曦帶著靜子過來了。柳惠這才想起自從有了盼兒,自己就很久都沒有去過哥哥的家裏了,真的是有好久都沒有見到靜子了。不但是靜子自己沒有見到,就連同在一所醫院的靜曦平時都很少打個照麵。以前吧,每次都是柳惠快下班的時候跑去找靜曦,然後一同去到哥哥的家裏,抱著靜子就不放手,哥哥榮作下班回來後想抱靜子都不行,搞的榮作想趕柳惠回家都趕不走。而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柳惠的心全都在盼兒身上,就連上著班都在心裏掛牽著兒子,下了班就撒開腿往家裏跑,哥哥家裏可是從來就不去了。對這一點,靜曦一點也沒有埋怨柳惠,因為她也是母親,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對柳惠的行為特理解。因此這天下班後,靜曦想念柳惠和盼兒,所以抱著靜子就過來了。靜子現在能走能說,就像個小大人似的,和地上爬動的盼兒說話玩耍。盼兒除了對著姐姐“嘎嘎嘎”傻笑,其他什麽都不會。柳惠進屋後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好像就有些愧疚感。

  見柳惠回來了,靜曦就開起玩笑的說:“我說什麽來著?以前你那麽喜歡靜子,我就勸你早點把自己嫁出去,然後生個自己的孩子就好了。現在怎麽樣,我的話兌現了吧?自己有了兒子就不來搶抱靜子了,連我的家門都不入了,還記得有我們這一家人嗎?”

  柳惠一臉歉然的說:“對不起對不起,一忙著兒子就忘了靜子,實在不應該呀。我這裏就給你這個長輩賠禮了。”

  靜曦就笑著說:“算了吧,誰要你賠禮了?我也是做母親的人,我也是你這麽過來的,你有什麽錯呀。”

  柳惠看著靜曦的表情說:“你真不生氣呀?”

  靜曦說:“你愛自己的兒子這有什麽錯,我幹嘛要生氣呀?”

  靜子就跑過來抱住柳惠說:“柳惠姑姑,你好久,都不來,親我的臉臉了,我,剛才還,親了弟弟的,臉臉呢。”

  柳惠說:“是嗎?那你就再親親弟弟給姑姑看看。”

  靜子就跑過去笨拙的抱住盼兒的頭,在他的臉上親著,親得盼兒又是一陣“嘎嘎”。

  這裏正鬧著,冷不防榮作不聲不響的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哥哥也來了,柳惠就高興的對榮作說:“哥哥,快來看,這兩姐弟真的好逗,笑死我了。”

  見一向開朗樂觀的榮作沒有出聲,又見他一臉沮喪的表情,靜曦和柳惠都愣住了。靜曦忍不住問:“榮作,你今天怎麽了?”

  榮作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說:“沒什麽。”

  靜曦就狐疑的說:“什麽沒什麽?你今天肯定有事。到底什麽事呀?你快說吧。”

  榮作說:“我們還是回家去說吧。”

  柳惠說:“哥哥,你今天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不可以在這裏說嗎?這裏也是你的家呀。”

  見榮作猶豫著沒有說話,靜曦就著急了,說:“哎呀,你要急死我呀?有什麽話你就快說吧。”

  榮作說:“今天軍部的人來找我,讓我準備一下,過幾天去軍部報道。”

  靜曦吃驚地大喊:“什麽?要你去當兵?”

  榮作說:“聽軍部的人說,好像是這個意思。”

  柳惠說:“哥哥,你是學法律的,又不是學軍事的,為什麽要讓你去當兵?”

  榮作說:“軍部的人說,早就聽說我的漢語說得好,因此讓我去軍隊服役。還說國家培養了我,我現在應該是效忠給國家的時候了。”

  聽完這些,靜曦就忍不住大哭起來,她哽咽著說:“你們這是什麽國家呀?怎麽是個男人都要弄去當兵,難道隻有在軍隊裏才能為國家出力嗎?”

  見靜曦哭,想到自己遠在滿洲的丈夫,柳惠忍不住也跟著哭起來。柳惠說:“軍部的人怎麽能這樣呀,我的丈夫都已經被他們弄到軍隊去了,怎麽現在還要把我的哥哥也弄到軍隊去呀,這是要斷了我們岸田家族的根呀。”

  聽見哭聲,榮作的母親從另外的屋子裏走了過來。她邊走邊問:“你們這是怎麽了?像是家裏死了人似的。”

  柳惠就哭著說:“媽媽,軍部的人帶走了我的丈夫,現在又要讓哥哥去軍隊裏當兵。”

  榮作的母親一聽,就撲過去抱著榮作問:“他們要讓你去當兵?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榮作低著頭,一臉無奈的說:“就在今天,軍部的人來找我說的。”

  榮作的母親著急地說:“不行,你不能去當兵!我讓你爸爸去軍部說說,讓他們找別人去,你不能去。”

  榮作扶住母親搖著頭說:“沒用的。現在是軍部的天下,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沒人能夠管得了他們。”

  榮作的母親說:“管不了也要管。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去軍隊。”

  看著榮作的母親急成那樣,靜曦心裏有些不忍,就安慰她說:“媽媽,你不要著急,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等爸爸回來咱們再和他商量,也許爸爸去說了軍部就改變主意了呢。”

  榮作的母親無力的說:“但願如此,老天保佑,但願如此。”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榮作疲憊的回到家裏。靜曦看著丈夫滿臉沮喪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不太妙。為了不刺激丈夫的情緒,靜曦忍住了想要問的話,隻是照顧丈夫吃飯。

  吃飯的時候,坐在榮作懷裏的靜子用小手摸著爸爸胡子拉碴的臉說:“爸爸,你好像不高興了,是生靜子的氣了嗎?”

  榮作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說:“沒有啊,爸爸這是在生自己的氣呢。”

  靜子說:“你為什麽要生自己的氣呢?你犯錯誤了嗎?媽媽說,犯了錯誤改正了就是好孩子了。”

  榮作說:“好哇,爸爸就努力改正,做個像靜子這樣的好孩子。”

  靜子就把臉貼在榮作的胸口上,用小手拍著他的胸脯說:“這樣就好了,你乖啊,你要乖喲。”

  榮作就再也忍不住,抱緊了女兒,在靜子的小臉上使勁兒的親了幾下。抬頭看,靜曦低著頭,眼睛紅紅的隻顧著默默地吃飯不出聲。見妻子這樣,榮作就覺得心裏一陣難受,趕緊含了一口飯在嘴裏,把一度難受的心氣憋了回去。

  晚上,躺在丈夫的懷裏,靜曦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榮作撫摸著妻子的頭發說:“不用我說你也猜到了。”

  靜曦說:“看你今天回來後的表情我就知道,爸爸去軍部沒有什麽結果。”

  榮作說:“結果是有的,但是很壞的結果。軍部那幫人不但不理會爸爸的說辭,還把爸爸數落了一頓。說你也是政府的要員了,是我們的前輩,應該給我們做個表率。再怎麽說你們岸田家族也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名門望族,更應該維護我們大和民族的利益,效忠天皇,效忠帝國。別人的兒子都在為帝國的利益戰鬥,憑什麽你的兒子就不能夠到軍隊服役呢?不應該呀。”

  靜曦說:“他們這樣數落老人,爸爸是不是很難為情呀?”

  榮作說:“爸爸灰頭土臉的回來,氣得飯都沒有吃。媽媽到現在還在家裏哭呢。”

  靜曦說:“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漢語說得好的男人,就要被軍部應招入伍去當兵呢?”

  榮作說:“聽柳慧說,禪直來信說他們在滿洲與中國軍隊屢有摩擦,日本軍部正在籌劃與中國軍隊打仗,所以需要大量的懂漢語的軍人。”

  靜曦氣憤的說:“滿洲是中國的土地,你們日本人憑什麽要到我們中國的土地上打我們中國人?”

  榮作說:“這些都是上層人士的事情,我們區區小老百姓管不了他們的事情,我們隻能任他們擺布了。”

  靜曦聽到這裏,就“嚶嚶”的哭起來,說:“我以前擔心柳慧的丈夫禪直怕他有事,現在我又要擔心我自己的丈夫有事,以後如果打起仗來,我還要擔心我的家鄉我的父母和我在中國的親人們會有事,這麽多的擔心讓我怎麽活呀。啊--,啊--。”

  榮作難過的抱緊了妻子,安慰她說:“靜曦,別這樣,我剛才說的隻是可能,不是還沒有打仗嗎?再說,軍部隻是通知我去報到,沒有說要讓我像禪直一樣到中國去。”

  靜曦抽泣著說:“讓你去軍部報道,這就已經開了頭,接下來如果讓你去中國你能違抗軍令不去嗎?我感覺,我們家的好日子到頭了,你們日本人的好日子到頭了。可是我在中國的親人們,他們可沒有惹你們招你們呀,你們幹嘛要去破壞他們的好日子呀?”

  榮作被靜曦問得答不上話來,隻能緊緊地抱住妻子,用好話來寬慰她。

  就在榮作去軍部報到的幾天後,靜曦的醫院裏也出現了反常的情況。那天,靜曦去上班,剛走進醫院裏,就見自己的科室裏擺滿了擔架,人人都在緊張的準備著一個救護箱。靜曦覺得奇怪,一問才知道從現在起,每個科室每個人都要參加到戰時救護練習中。除了練習室內救護,還要演練野外救護。看這情形,好像戰爭明天就要爆發一樣。然而,讓靜曦最反感和不痛快的是,醫院居然把她和浜口弘毅編在一個組裏。靜曦去向上級反映說想編到別的組去,科室負責人對她說,浜口弘毅是男醫生,行動能力比女人強,而且他和靜曦以前是同學,編在一個組裏,讓靜曦以後更能夠在需要的時候得到老同學的幫助。聽那意思,好像是為了照顧靜曦,才特意的將浜口弘毅和她編在一個組裏。靜曦雖然很生氣,但也沒有其他理由,也隻能這樣了。

  榮作被軍部應招當兵了,靜曦又每天的在進行強化的野外救護演練,整個日本好像都進入了一種臨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