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血濺江岸之第二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2      字數:3494
  自從柳惠把自己的男朋友伊東禪直帶回來與家人見麵後,靜曦就很少能夠見到柳惠了。以前,柳惠就像是靜曦的尾巴,雖然靜曦和柳惠在一個醫院上班,因她們不在一個科室,平時上班時她們是很難見麵的。但是一下了班,柳惠就會往靜曦的家裏跑,就想早點抱著靜子玩兒。有時,榮作回來後想抱一下靜子柳惠都不準,弄得榮作想趕都趕不走柳惠。而現在,柳惠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平時在靜曦家的鬧山麻雀不見了,靜曦好像覺得好冷清好寂寞,於是又想著柳惠了。

  這天,靜曦心裏想著柳惠,實在忍不住就問榮作,說:“榮作,你妹妹柳惠這些天到哪裏去了?平時怎麽都趕不走,怎麽現在說見不著就見不著了?”

  榮作說:“這事我也覺得奇怪。自從上次柳惠帶伊東禪直回家來後,她好像就突然消失似的,怎麽就再也不上咱們家來了。難道她不再想靜子了?搞得靜子都問我好幾回了,問她姑姑怎麽不來看她了。”

  靜曦說:“不用說,準是和禪直粘到一塊兒了。咳,這人一有了愛情,就把我這個老輩給忘了。”

  榮作就笑著說:“你還在說你是老輩,上次在我父母家的時候你就說你是老輩,不是已經被禪直給批駁過了嗎?”

  靜曦也笑著說:“我後來不是又把他駁倒了嗎?”

  榮作說:“你那個什麽中國文化是日本文化的根,是日本文化的老祖宗,因為你是中國人,因此你就是我們日本人的老輩,這是什麽歪論呀?”

  靜曦和榮作夫妻倆正在鬥嘴,突見柳惠一個人默默地走了進來。見到柳惠,靜曦高興的說:“柳惠,你這些天都跑到哪兒去了呀?沒有你來嘰嘰喳喳地來鬧著,我和榮作都很不習慣呢。”

  哪知柳惠突然撲到靜曦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這可嚇壞了靜曦和榮作,靜曦也不敢問什麽,隻是緊抱著柳惠讓她盡情地哭。柳惠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到這時,靜曦和榮作才敢問柳惠的話。

  榮作試著問:“柳惠,你這是怎麽啦?是不是禪直他欺負你了?有什麽委屈都告訴我,天大的事情有哥哥我呢。”

  柳惠一邊擦眼淚一邊搖了搖頭。

  靜曦說:“柳惠,我們認識這麽些年,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哭。以前你除了笑就是鬧,我一直都很懷疑你是不是沒有淚腺呀,怎麽不會哭呀?”

  靜曦的話一下把柳惠給逗笑了。柳惠笑了一下,就拍打著靜曦說:“別人都難過死了,你還幸災樂禍的,真是沒有良心的人。”

  靜曦說:“好了好了,我不再幸災樂禍了。那你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把你難過成這樣?”

  柳惠就又流下淚來,說:“禪直,他……”

  榮作急了,說:“禪直他怎麽了嘛?”

  柳惠說:“他被征兵了。”

  靜曦和榮作都吃驚地“啊!”了一聲。靜曦說:“禪直不是還沒有畢業嗎?怎麽就被征兵了呢?”

  柳惠抽泣這說:“是軍部下的通知,說是禪直和幾個帝國文科大學的學生漢語說得好,就把他們征兵了,弄到部隊去當翻譯。”柳惠說著,忍不住又撲進靜曦的懷裏大哭起來,說:“下個月,禪直就要被調往中國滿洲的旅順去了。嗚--,嗚--。”

  榮作說:“這也太突然了。怎麽說走就要走哇?”

  柳惠哭著說:“滿洲那邊可能要打仗,禪直一走,不知還能不能回來呢。禪直走了,我可怎麽辦呀?”

  靜曦一聽說,覺得柳惠太可憐了,自己心裏一酸,不由得也跟著哭起來。榮作說:“行了行了。靜曦呀,你也不好好的勸勸妹妹,你也跟著哭什麽嘛?”

  靜曦止住了哭,問柳惠說:“那你,準備怎麽辦呢?難道禪直就不能不去嗎?”

  柳惠說:“這是軍部的命令,誰敢違抗呀?”

  靜曦說:“那你和禪直怎麽辦呢?”

  柳惠說:“我要嫁給他,馬上和他結婚!”

  榮作著急的說:“禪直去了滿洲,將來還回不回得來都不知道,你怎麽可以就這麽草率的嫁給他呢?”

  柳惠說:“我不管他將來如何,我隻知道現在我要嫁給他。”

  榮作說:“就算你要嫁給禪直,可是你給爸爸媽媽講了嗎?他們會同意嗎?”

  柳惠說:“我不管,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要嫁給禪直。”

  靜曦說:“柳惠,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時間很緊張了呀。”

  柳惠非常堅決地說:“所以,我來找你們,要你們支持我,幫助我,讓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和禪直結婚。哥哥,靜曦,你們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求求你們,幫幫我。”

  靜曦抱住柳惠說:“好的好的。柳惠別急,我和榮作會幫助你的。是嗎,榮作?”

  榮作無奈的說:“好吧,我這就回去和爸爸媽媽談。柳惠,你就在這裏好好的靜一靜,休息一下,等我的消息吧。”

  柳惠緊緊地拉著榮作的手說:“哥哥,拜托了。”

  榮作拍了拍柳惠的手說:“放心吧,我會盡力說服爸爸媽媽同意你和禪直的婚事的。”榮作說完,就出去了。

  三天後,柳慧與禪直的結婚儀式在東京複活大聖堂舉行。這天,靜曦早早的起床去為自己的同學、好朋友兼小姑子的柳慧梳妝打扮。由於岸田家族在日本是名門望族有著廣泛的影響,加之柳慧的父親為文部省履職的高官有著重要的社會地位,還有榮作、靜曦、柳慧以及禪直等人的同學同事朋友等等,使出席婚禮的人數眾多,因此,柳慧和禪直的婚禮辦得風光熱鬧。

  婚禮結束後,柳慧和禪直在濃濃的愛意中,度過了兩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為幾天後,禪直就要歸隊並離開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去到遙遠的中國滿洲旅順。因此,柳慧和禪直倍感時光珍貴,他們好像要把兩人一生的幸福都濃縮到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裏。然而,時間總是在無情的流逝,兩人終於到了分手的時間了。這一夜,是新婚夫婦離別前的最後一夜,柳慧和禪直相擁著等待著痛苦時刻的到來。

  柳慧流著淚對禪直說:“你走後,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在沒有你的日子裏我該怎麽辦呀?”

  禪直也默默地流淚,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新娘,他要把這種溫馨牢牢地印刻進自己的腦海裏,因為在往後漫長的時光裏,他隻能生活在回憶裏。禪直說:“如果沒有戰爭,如果我不會被征召入伍,我本可以用我的一生來好好的愛你。可是我現在隻能祈求上蒼的保佑,保佑我的愛人,保佑我的柳慧平安。”說到這裏,禪直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他強忍著悲痛,對柳慧說:“柳慧,我的愛人,我們都期望得到上蒼的保佑。但是,戰爭是殘酷的,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夠再回到你的身旁,你,你,你一定不要難過,要學會忘掉我,再找一個愛你的人吧。”

  柳慧聽完禪直的話,就哭著捶打著禪直的胸膛說:“禪直呀,你怎麽可以說出這麽絕情的話呀,你要是真正的愛我,你要是真正的心疼我,你就給我好好地回來呀,我要你回來呀。”

  禪直就說:“如果,如果上天眷顧我們,如果你能懷上我們的孩子,懷上我伊東禪直的骨肉,你一定要把他養大成人。拜托了。”

  柳慧已經哭得沒有了力氣,她輕輕地撫摸著禪直的臉龐,她要把自己的愛人印刻進自己的腦海裏,因為過了今宵她也和禪直一樣靠著回憶生活在愛情的海洋裏。柳慧喘息著說:“禪直,如果有了孩子,他可是我們共同的骨肉,我要你回到孩子的身邊,我們共同把他養大,我們共同把他培養成人。因此,我要你好好的活著回來。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等著你。”

  兩人就這樣相互傾述、相互安慰著直到分手的時刻到來。

  幾天後,禪直所在部隊將乘船去到中國的旅順。盡管碼頭上的軍樂隊奏著雄壯鼓舞人心的樂曲,盡管碼頭上的高音呐叭使勁兒的高喊:“大和民族的子孫,前進!”之類的口號,但碼頭上送行的人們仍然哭聲一片。

  柳慧抱著禪直簡直就哭著一團,哭得柳慧無力的蹲在地上站不起來了。見柳慧哭靜曦也跟著哭,她蹲下來一邊流淚一邊安慰柳慧。榮作就對靜曦說:“喂,靜曦呀,你可是來安慰柳慧的喲,怎麽你也陪著哭,這怎麽安慰別人嘛?”

  靜曦就哭著說:“這場麵太慘了。你們這是什麽政府呀,怎麽自己的國家不守衛,跑到我們中國去防什麽俄國人嘛?你看看有多少像柳慧這樣的家庭,這不逼得人妻離子散嗎?”

  榮作說:“這話你可不要到處說,要是被軍部的人聽見了,見你又是個中國人,那還得了呀,到時候要妻離子散的可就不是別人了。”

  這時,禪直就突然跪在了榮作跟前,說:“大哥,我這一走,遠去異國他鄉,今後生死未卜,柳慧就拜托給您和大嫂了。”

  榮作趕緊扶起禪直說:“禪直兄弟,我們本就是一家人,柳慧是我的親妹妹,我會不好好的照顧她嗎?”

  靜曦說:“禪直,你要好好的保重你自己,早點回來和家人團聚。柳慧你就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地照顧她的。”

  這時,喇叭在催促軍人上船了。柳慧聽到後,猛地站起來一把抱住禪直,大哭著不讓走,榮作和靜曦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柳慧拉開。禪直向三人深深地一鞠躬,抹著眼淚轉身跑走了。柳慧哭著大叫一聲:“禪直--”,就無力的攤在地上了。

  禪直走後的第三個月,好像得到了老天的眷顧,柳慧發覺自己懷孕了。

  第二年,柳慧順利的產下了自己的兒子,她給他取名叫伊東盼,小名叫“盼兒”,意思是盼望自己的丈夫伊東禪直早點回來。柳慧把生了兒子的消息寫信告訴了禪直,但是禪直能否收到這封信就不知道了,因為這一年滿洲發生了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