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視死如歸之第一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1      字數:4079
  煥明親眼看著他的大爺龍秉誠被押回大殿,又見土地堂外有軍人在巡遊,於是認定大爺會很快被放出來,就回家向父親和舅舅報告了他所看到的情況。秉靈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躺在床上一直無法入睡。

  見舅舅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煥明正準備躺一會兒,靜曦悄悄的推門進來了。靜曦坐在煥明身邊,像過去似的抱著煥明的手臂,將頭輕輕地靠在煥明的肩上,說:“煥明哥哥我好害怕。這些人太無法無天了。秉誠叔叔太可憐了。”

  煥明安慰她說:“別怕,有舅舅在,我大爺他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快去睡一會兒吧,天都快亮了。”

  靜曦喃喃地說:“煥明哥哥,我睡不著。要不,你給我講講你大爺與那個女人的事吧。好嗎?”

  依靜曦的脾氣,看來如果不講的話,靜曦會不依不饒的。於是,煥明就把秉誠與張發芝的故事講給靜曦聽。他從秉誠救張發芝講起,講了張發芝為報恩要嫁給秉誠,秉誠有擔當一定要娶一個寡婦。就在有情人快成眷屬的時候,張發芝那個“死了”八年的男人經曆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的突然回來了。於是,張發芝的生活中就出現了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他的愛人,於是就出現了今晚的這一幕。其實,在龍秉誠與張發芝的交往中,其間有許多的事情雖然煥明並不清楚,但他根據自己的判斷和想象豐富著故事的情節。靜曦聽得一會兒流淚,一會兒歎息。

  沉靜了好一會兒,靜曦說:“真沒想到,秉誠叔叔的身上還有著這麽令人驚心動魄的故事。那麽,既然劉張氏的丈夫都回來了,她又很難再回到秉誠叔叔的身邊,那她就好好的和那個也是可憐的人好好的過唄。”

  煥明說:“人這個東西真是很難說,什麽都可以放棄和接受,唯獨人的感情不行。劉張氏是她丈夫的童養媳,她丈夫離開她的時候她才十五歲,人事都還沒懂哪來的愛情,那是一樁強加給她的婚姻。前不久你不是寫了一篇關於新女性發表在《新魁星》的文章嗎,按你的觀點那就是封建對她的的壓迫。而我大爺和她就不一樣了。”

  “有什麽不一樣呢?”靜曦問。

  秉誠說:“首先,我大爺救過她的命,雖然剛開始她可能隻是想報恩,但那也是產生感情的基礎呀。其次,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我大爺給了她幫助和希望。第三,她與我大爺相遇並產生感情時,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有自己成熟的感情。因此他們是真正的相愛的,要不,我大爺也不會不娶一個黃花大閨女,而拚了命的要娶一個寡婦。”

  靜曦說:“你說的真好,你可真是我們《新魁星》的稱職的大主編。難怪我爸爸對你這麽放心,把校刊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你了。”

  煥明說:“其實,還是你那篇文章寫得好,是你的文章教育和啟發了我,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靜曦說:“那你怎麽感謝我呢”

  煥明笑著說:“你要我怎麽感謝你?”

  靜曦把煥明的肩膀輕輕地轉過來,用手捧著煥明對頭,撫摸著他的臉,突然用嘴唇緊緊地貼在了煥明的嘴唇上。煥明被靜曦大膽的舉動嚇壞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但不一會兒,靜曦深情的吻感染了煥明,他也不由自主的捧著靜曦的頭回吻起來。一時間,時間好像已經停止了運轉,世界也突然變得那樣的渺小,隻剩下兩顆火熱的心靈在砰然跳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過了好一陣子,等兩人都平靜下來後,靜曦輕聲問煥明:“煥明哥哥,如果我是那個女人,你會向秉誠叔叔那樣對我嗎?”

  對這個問題,煥明還真不好回答。其實,煥明與靜曦兩人不光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很重要的是靜曦雖然個性比較倔強,對別人可能凶一些,但在煥明跟前她有時溫順的像隻小貓。特別是當她粘著煥明時,有時讓煥明對她心疼得不行。但煥明隱隱覺得舅娘蕭葒依好像是不希望他和靜曦發展成戀人關係,這常常讓他感到很糾結。現在靜曦向他提出這樣的問題,這真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煥明想了想說:“靜曦,你不是那個女人,你不會有她那樣的經曆的。”

  對煥明事實而非、答非所問的回答很不滿意,她固執地盯著他問:“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是那個女人,你會不會像秉誠叔叔那樣對我?”

  煥明說:“靜曦,像你這麽好的姑娘,遇到誰都會那樣的。”

  靜曦仍然不依不饒地問:“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會不會?”

  煥明躲不過了,無奈的說:“我當然會啦。別人都會那樣對你,我難道還不會嗎?我是誰呀,我是你的哥哥呀?哥哥不那樣對待妹妹那還叫哥哥嗎?”

  靜曦對他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說:“誰要你像哥哥那樣對待我的,我要你像一個男人對待一個女人那樣對待我。”

  煥明有些偷換概念似得說:“我沒有說錯呀,哥哥和妹妹難道不是男人和女人嗎?”

  靜曦說:“哥哥和妹妹是男人和女人,但不是我說的那種男人和女人。”

  煥明說:“那,你說的是哪種男人和女人呢?”

  靜曦說:“你各人心頭曉得。”

  煥明緩下口氣說:“靜曦,我們是兄妹吔。”

  靜曦仍固執地糾正說:“我們隻是表兄妹。”想了想,靜曦又補充說:“像林黛玉和賈寶玉一樣的表兄妹。”說完,靜曦竟然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流下眼淚來。

  看見靜曦流淚,煥明的心卻在流血。他用手輕輕地為靜曦抹著臉上的眼淚,靜曦突然撲到煥明的懷裏嚶嚶的哭出聲來。煥明摟著靜曦,掏出手絹為她擦淚,他仰著頭,極力控製著自己也將流出的眼淚。

  第二天,煥明本想留在家裏等秉誠的消息,看看在這件事情上也許還有需要他做的。但蕭葒依說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在家裏也幫不上什麽忙,由靜曦的爸爸去處理,相信他會處理好的,你和靜曦都去上學。在煥明的心目中,舅娘蕭葒依雖然待人很溫和,對他也很好,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有些怵她。現在既然舅娘已經發話了,煥明就和靜曦去學校了。

  煥明到了學校還沒走進教室,就聽到教室裏吵吵嚷嚷的,聲音好大的。煥明覺得奇怪,趕快走進到教室,看見周田幫領著幾個男同學正圍著王海媚在高聲嚷著什麽。見到煥明,王海媚像是見到救星一樣,趕緊跑過來說:“龍煥明同學,你可來了,周田幫把我叫過來,正領著同學向我抗議呢。”

  “抗議?”煥明問:“抗啥子議?為啥子抗議?”

  周田幫等人走過來圍著煥明,周天棒說:“龍煥明,你來得正好。你們《新魁星》登了一個叫什麽希翼寫的一篇什麽狗屁文章。”

  煥明說:“周田幫同學,首先,《新魁星》不是我們的《新魁星》,而是全校人的《新魁星》。其次,上麵登的文章是我們的同學辛苦的勞動成果,不是你說的什麽狗屁文章。最後,對校刊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來,但是不能用這種方式,更不能罵人。”

  “就是。有意見就好好的提嘛,幹嘛要侮辱人呢?”有同學在旁邊說。

  還有同學說:“我們魁星可是川東名校,外麵的人都把我們當成寶貝似的說是銀沙鎮的驕傲。可這樣素質的人也配是銀沙鎮的驕傲嗎?”

  聽見同學們的議論,周田幫的氣焰被滅了一大半。他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了,說:“你們登的一篇叫《中國婦女的出路在哪裏》的文章,怎麽可以罵孔夫子?”

  煥明說:“罵孔夫子?誰罵孔夫子了?”

  周周田幫說:“就是那篇文章罵的。”

  煥明說:“那你倒是說說文章裏是怎麽罵的?”

  周田幫說:“文章裏說,孔夫子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說得不對。”

  煥明說:“哦,是這個。其實,文章裏隻是對孔夫子的這句話提出了不同的觀點而已,充其量也就算是種批評,咋個就是罵孔夫子呢?”

  周田幫說:“提不同觀點也不行。孔夫子說得不對嗎?女人和小人就是難養嘛。”

  “就是。”有同學附和著說。

  煥明說:“那你說說女人怎麽難養啦?”

  周田幫說:“這還用說嗎?這女人三寸金蓮,連路都走不動,還能幹啥子?她不靠男人養未必男人還靠她來養嗎?哈哈哈。”

  煥明說:“首先,女人的三寸金蓮是男人們強加給她們的。而且,那是在滿清的時候,現在是民國了,你還能看到有幾個女人裹腳的?其次,正因為女人被男人們強製裹腳,限製了她們的行動,所以,中國的婦女才不能再走封建的老路呀。現在放開了女人的手腳,她們就可以幹男人都能幹的事情,她們也可以自食其力,那她怎麽就難養了?”

  有同學插話說:“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嫁男人就是隻能給男人生孩子,靠男人養活她。”

  周田幫見有人幫著說話,就得意起來說:“就是。你看看外麵,有那個女人不是靠男人養活的?”

  煥明說:“不靠男人養活的女人多了。有奧地利女皇特曹莎,還有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還有居裏夫人,還有……”

  “不要說了。”周田幫打斷煥明的話說:“你盡說些外國堂客,我是問你我們中國有哪個堂客不要男人養?”

  煥明說:“說遠的有武則天女皇,說近的有大清國的慈禧太後,有辛亥革命的女傑秋瑾,還有孫中山大總統的夫人、咱們民國的國母宋慶齡先生等等。噫,以前,你不是還給我們說的好多的袍哥女舵爺,未必她們都要靠男人養呀?”

  同學們聽後“哄”的一聲笑了起來。周天棒急了,開始耍渾了說:“不管你啷個說,孔夫子的話就是對的就是不能批評。”

  煥明問:“為啥子?”

  周田幫說:“‘為啥子’?不為啥子。就因為他是聖人,是我們讀書人的祖師爺。”

  煥明說:“孔夫子是孔聖人不假,他是我們讀書人的祖師爺也不假,但是他也是幾千年前的人了,未必他說的每句話都跟現在的事情對得上扣嗎?”

  周田幫渾著說:“不聽你那些,反正祖師爺肯定不會錯的,你們批評他就是不得行。那個屁話連天敢說孔聖人壞話的名叫希翼跟我站出來,我就要看一下,他龜兒究竟是個啥子東西?”

  這時,靜曦突然站在周天棒麵前,兩手叉腰的說:“你龜兒才不是個東西。我就是希翼,你看唦。”

  周田幫見靜曦站在他麵前怒目而視,臉紅筋漲地說:“你,你,你啷個會是希翼呢?”

  靜曦說:“我啷個就不可以是希翼呢?”

  周田幫還是反應不過來,說:“你,你,你是江靜曦的嘛?”

  靜曦說:“我是江靜曦不假,但是我也是希翼。我不用真名用一回筆名不可以呀?我這個東西就站在你麵前,你好生看一下喲。還說啥子屁話連天,剛才,不曉得是哪個在這裏放不完的臭屁。”說完,轉身就走。

  周田幫趕緊追上去說:“靜曦……”

  靜曦停住腳,轉身對周田幫說:“閉住你的臭嘴,我警告過你好多回了,不準你叫靜曦這個名字,這個名字隻有煥明哥哥可以叫。你要是再犯,我從今以後就喊你周天棒。”

  周田幫說:“哎呀,靜曦,不不,江靜曦同學,剛才純屬誤會,誤會。‘不知者不為怪’嘛,你不怪我哈?”

  “哏哏。”靜曦藐視地看了周田幫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