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晝短六
作者:糯米詞      更新:2022-06-02 22:45      字數:3650
  第76章 ?晝短六

    他何止是認識唐棠。從他留下的這句話來看, 還關係匪淺。

    如果不是唐棠確認自己在這個世界攏共隻有麵前這四個人的任務,她會以為那位神秘的妖族、牧行之的父親也是她曾經的任務對象。

    ……等等。

    真的不是嗎?

    唐棠心裏一緊。她從沒有來過這個世界,為何那個妖族表現得像是與她熟識?她翻閱腦海裏的記憶, 直到這個時候, 才發現——

    她竟不記得了。

    在沈流雲之前的記憶, 她竟然不記得了!她記得自己是穿書局的員工, 完成過很多任務,因百分百的完成率而被評為金牌員工,但……她完成過什麽任務?她去過什麽世界?

    一片空白。那些記憶就像是一個被人後期填入的概念,隻有框架而無細節。

    唐棠一下頭皮就炸了。

    她猛地站起來,在腦海裏喚道:【027!027!你在嗎?!】

    沒有回應。

    “怎麽了?師尊?”

    雲中任的呼喚傳來,唐棠抬頭對上他滿是擔憂的眼神, 她勉強冷靜了些, 發現四個男主都擔憂地看著自己。

    男主……對!男主。

    唐棠說:“我不認識他。……雲中任,有酒嗎?”

    雲中任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唐棠為何突然說這個,但很快答道:“有的,師尊。您怎麽突然說這個?”

    唐棠道:“突然有點想喝酒了,幫我拿一壇子來。”

    雲中任憂心忡忡,但唐棠說的話他慣來不會不聽, 他走了兩三步到酒櫃前, 唐棠凝神去聽,隻聽得腦海裏一聲清脆的聲響:【您的攻略對象雲中任距離您五米】

    唐棠坐了回去。

    那種輕飄飄的荒唐終於落了實地。還好……還有係統在, 讓她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遊魂。這麽久以來,雖然係統不見蹤影, 但她在這個世界一次次地經曆愛、恨和死亡, 在濃烈的情感漩渦裏, 也隻有係統是她的稻草, 將她從深譚中拽出來,一遍遍提醒她,她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總有一天她要回家的。

    【027……】她在心裏說,聲音帶著未消弭的惶恐,【不,伶姐姐。你在不在?】

    沒有回應。

    唐棠慢慢地伸出手,捂著額。

    穿書局的係統裏有許多人工智能,但唐棠的係統不是。她的係統是人。伶是她的上司,也是是她的前輩,她們關係很好,最初唐棠進入穿書局的時候,就是伶一直在照顧她。

    那件事之後,伶不得已將自己的靈魂與唐棠的係統對調,唐棠將自己的任務設置改為不間斷地進入任務世界,好帶著伶一起避開穿書局的那幫人。

    這也是為什麽,她的係統出了問題,她也沒有上報穿書局,而是一直就這樣往下走任務。

    忽有一陣冰涼貼在唐棠的臉上。她抬頭一看,雲中任捏著一個巴掌大的紅泥酒壇,貼在她的臉上:“師尊?”

    唐棠“唔”了一聲,接了酒壇。她環顧四周,對上四個男主的視線。她知道自己方才驚慌之下漏了破綻,借口也找得太敷衍,得給他們一個答案才是。

    “沒什麽。隻是剛剛想起一件事。那時候我在南岐塔治病,我的師尊——就是南岐長老,她不允許我喝酒,說耽誤事,也不允許醫修藥童們給我帶酒。有一次,那個妖族竟給我送了壇酒來,師尊看到了,竟也沒說什麽。”唐棠睜著眼說瞎話,胡編亂造,“所以我想,他與我師尊會不會是認識?”

    她本意是編個借口把男主們敷衍過去,但隨著自己的訴說,恍惚間好似也看到了某個深夜,黑發的男人將一壇酒靠在她的門前,泥壇與木門相撞,發出輕微的乒乓聲,唐棠光著腳跳下床,月光落在她身上,白發隨著腳步在身後一晃一晃地。

    她推開門,靠著門的小酒壇被推倒,咕嚕嚕地滾到外邊。唐棠追出屋去,沿著酒香,不知追了多久,酒壇終於停住了,她撿起小酒壇,抱在懷裏。

    這是一個向下的台階。

    男人站在台階下,麵容隱在黑暗中,獨獨一雙金色的眼仿佛燃著火。

    唐棠抱著小酒壇,自上而下地,靜靜地看著他。

    沒有人開口說話,在黑暗中,唯有夜風順著窗沿跳進來,趴在窗台上看著他們,如果風能開口說話,一定會發出疑惑的聲音。

    好半晌,男人指了指唐棠的腳。

    唐棠低下頭,發現自己一雙蒼白的腳踩得髒兮兮的,如果明天叫南岐長老看到了,她一定會知道她偷偷跑出去了。唐棠穿得薄,方才追酒壇的時候沒感覺,此刻發現自己光著腳,一瞬間好像有涼意從腳底傳上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等她再抬起頭,台階下的男人不見了,隻有一件灰色的外袍,被他留在台階上。

    ……

    那是流光仙尊的記憶麽?

    唐棠喃喃道:“我想起來了……他給過我一壇酒。那天我貪杯喝醉了,可第二天師尊看到了靠在床邊的酒壇,竟然沒說我,他與師尊,應當是認識的。”

    唐棠的師尊,南岐長老。

    雲中任和時竟遙對視了一眼。

    牧行之說:“既然南岐長老與他相識,那所有的問題,尋她一問便知。她……”

    “師尊已故去多年。”唐棠說,“認識你父親的人,就我所知,我師尊算一個,牧修遠算一個,其他的話……在藥王穀裏,沒見過與他親近熟識的人。所以,很可惜,線索就這樣斷掉了。”

    牧行之猶不甘心,問:“南岐長老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她是個有點古板,但很溫柔的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很尊敬她。”

    “所以,你們與我說,師尊是默認了穀主養蠱計劃的……我很難相信。”唐棠說,她看向時竟遙,“時掌門,先前我說有一事想問你,也正是此事。天玄宗南岐峰長老參與了此事,是否千真萬確?”

    說到這事,時竟遙也收了笑。他正色道:“他們與藥王穀前任穀主通信的書信還留在我那裏,仙尊若是不信,可走一趟天玄宗,親自一看。”

    “所以,隻有南岐長老父親的通信,沒有南岐長老的麽?”

    時竟遙一愣:“這倒是。”

    唐棠點頭道:“我算過,我被種蠱的時間,大約就是牧行之父親來藥王穀的時候。師尊與那位妖族相熟,而且他好像一直在關注我。他一定知道點什麽。”

    “你是想……”

    唐棠對牧行之說:“如果你想尋你父親,我幫你。”

    四人麵麵相覷,就連牧行之也是一愣。

    雲中任第一個反對,“師尊,此事事關重大,您身體剛好一些,怎麽好又摻和這些事情?如果要尋人,直接遣人去就是。”

    雲中任實在不願意流光仙尊摻和這些事,如今他把藥王穀上下整頓得好好的,流光塔也保存著三十年前的模樣,他們為什麽不能在藥王穀裏,做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師徒呢?那是雲中任夢寐以求的生活。

    唐棠看過來一眼。

    流光仙尊有時候不那麽穩重,她摸著酒壇時,總顯出幾分浪蕩不羈,但到底是做師尊的,但隻那一眼,其中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叫雲中任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我意已決。”唐棠說。

    雲中任抿著唇。他不想反駁唐棠,可是真叫他答應讓唐棠離開,也不願意。

    但雲中任也看得出來,唐棠是真的下了決心。

    ——唐棠有其它理由。

    她想快些完成任務走人。

    她琢磨了一下,雖然她沒有劇本,但就牧行之的身世來看,他身上的問題無非兩點:他的身世、還有他的血脈。

    這兩點說白了都是同一個東西。唐棠猜測,牧行之的劇本,大約是弄明白他的身世,然後讓他覺醒血脈,成為妖王之類的角色就行了。

    身為男主,牧行之的身世定然十分曲折坎坷,如果讓牧行之一個人去,肯定困難重重,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唐棠決定插上一手,幫他加速這個過程。

    但她現在不是唐家的少家主唐棠,跟牧行之是陌生人,她想插手都無從下手,隻好借了流光仙尊的師尊的借口。

    她看向牧行之。說起來……牧行之來這一趟,是為了把自己帶回鬆雲山的吧?

    結果在短短一個夜晚裏,一事接著一事,還一事比一事複雜,牧行之恐怕也有點暈了。

    果然。牧行之愣了一會兒,神情複雜。他想了想,說:“若你已決定了,我倒是有個線索。”

    “是什麽?”

    “鬆雲城周邊的一處地下妖族城池。”牧行之緩緩吐出一個地名,“我曾在那裏見過一支妖族,他們恐怕是世上僅存的妖族了。”

    唐棠自然知道那地方,甚至是不久前,他們才從那裏離開。那時離開時,唐棠就在冥冥之中有種預感:總有一天,男主會回到這裏。

    但即使是她,也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而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和經曆,已經天翻地覆。

    站在一旁的時竟遙忽然道:“這世上竟還有妖族?我以為我已經將他們……”

    他沒有說完,想必那話不會很好聽。

    沈流雲在旁說:“確有其事,我也同牧行之一起見過那妖族城池——時掌門,您應當知道,這世界上最難的,就是斬草除根。”

    時竟遙挑唇道:“你這樣說了,那我更得去看看這些漏網之魚了。”他本就想去尋妖族,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得來全不費工夫。

    沈流雲道:“時掌門都湊這一個熱鬧,我這去過一次的,沒理由不去。”

    唐棠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看向雲中任——在鬆雲山上時,雲中任顯得冷淡萬分,但到了流光仙尊麵前,他總是會不自覺地露出一些孩子似的別扭,像是又變成了許多年前那個大夏太子雲中任。此刻他冷下臉,冷冷道:“師尊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好。”唐棠一錘定音,“既然這樣,我們明天就動身……”

    雲中任插話:“三天後。”見唐棠看過來,他補充,“三天後,師尊,不能再早了!您應當多休息。”

    對上雲中任的冷臉,唐棠也有點無奈:“好吧。”

    這件事情就這樣敲定。

    四個男主的眼神來往,其下的暗流湧動,唐棠並不是不知道。但她已經不想去管了,快刀斬亂麻,管她現在是什麽身份,快點完成任務死遁走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