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香哭嚎著，閉著眼像是要把憋了一整天的悶氣發出來，雙手無力地壓在被褥上，想去搶回錄音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陸景天心裏咬咬牙，心一橫，捏著那隻錄音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被摔碎的聲音立即引起寧香的注意，她不可置信地看看陸景天，再看看地上破碎的錄音筆，驚恐地質問：“你在幹什麽？！”

  “夏夏很懂事，我相信她也不想看到她媽媽為了她那麽傷心難過。”

  “我問你在幹什麽！？！”幾乎是一瞬間，寧香已經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吊針，滾下床摔在地上。

  雙手在地上掃著碎片，抓了幾片在眼前看看，無法拚湊完整於是哭得更大聲了，憤怒地嘶吼著，“這是夏夏留給我的最後的話啊……你到底在幹什麽……”

  “你不能這樣對自己！”雖然預料到她會為錄音筆的摔碎而瘋狂，但看到她這麽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他心裏還是很疼，蹲在她麵前試圖將她拉起來。

  “陸景天我恨死你了！”寧香憤怒地看著他，驟然舉起手朝他的臉甩去。

  然而在快要觸碰到他的臉時，尚還有一絲理智，停止了，沒有打下去。

  她一停頓，想要縮回手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自己用力地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拍。

  盡管寧香能感覺到那一耳光並不是很重，但清脆的響聲卻還是驚到了她，受驚地縮回了自己的手，也不看他，抱著自己的雙膝垂頭流淚。

  “你走開……”她怕自己心裏抑鬱，對他做出什麽傷害的舉動來。

  她明白，無論這個時候自己對他做什麽，他都會順著自己，不會逆她的意。

  然而正是這樣，她才更加不可以為所欲為。

  她不想的，她不想再傷害自己愛的人，可是她控製不住，心裏很難受，像是被一直惡魔的手扼住了心髒，透不過氣，急需發泄。

  “沒關係啊，我說過會陪你療傷的，隻要你心裏舒服就好了。”他不躲，反而伸過去了手，貼在她的臉上。

  寧香的視線落在那隻手上，已經有些忍不住。

  突然，她抓起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像是被激怒的母獅子，憤怒地為自己被傷害的小獅子報仇。

  她如同一個失心瘋的病人一般，不顧一切地咬著他的手臂，神情猙獰，像是要咬斷他的手筋一般。

  陸景天的手臂當然不是鐵質的，被她這麽個咬法，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他卻不吭一聲，隻是微微地蹙起了眉頭，隨她咬著發泄。

  如果這樣她心裏能舒服一些，他不覺得有什麽。

  直到寧香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才猛地驚醒，鬆開了。

  望著他出血的手臂，寧香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吸血鬼，已經是異類，驟然推開了他，縮在角落裏抱著自己的雙腿嚶嚀直哭。

  “對不起……嗚……對不起……”

  她哭著，也不知道是在向誰道歉。

  可是無論是向誰，陸景天還是走了過去，將她輕輕地摟過來。

  “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別再自責了，我不會怪你，夏夏更不會。夏夏沒了，我們都很難過，這已經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們隻有慢慢地學會去接受。”

  “對不起……”寧香還是不停地道歉，但卻沒有在傷害別人和自己了。

  “別再道歉了，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你才是受傷害最深的人。”

  “老天爺為什麽不給我一次悔改的機會……有報應為什麽不報在我身上……為什麽連跟夏夏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啊……夏夏不該死的……不該的……嗚……”

  “老婆……怎麽辦……”陸景天緊緊地摟著她，撫著她散落在身後的頭發，五官連同心都皺在了一起，“好難過……從沒哪一次的疼痛能像現在這樣要命……別哭了好不好……你打我，罵我，咬我都沒關係，別再哭了，心疼得沒辦法了……”

  他詞窮了，安慰寧香的話都說不出了，他隻想她別再說這些話。

  “我已經失去了寶貝夏夏，不能再失去你了……尚尚也不可以的……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有輕生的念頭，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寧香雖然還在哭，卻是緊緊地摟住了陸景天的腰際，臉靠在他的心口。

  現在的她，急需安全感。

  “景天……救救我……救救我……心快疼得受不了了……我想念夏夏……我想念夏夏的笑容……我沒辦法接受夏夏再也不能叫我媽媽的事實……”

  “還有尚尚啊……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下一個孩子就叫夏夏好不好？”

  可是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就算下個孩子叫夏夏，也始終不是夏夏啊。

  夏夏隻有一個，誰也無可替代。

  寧香沒辦法再說話，哭得透不過氣來。

  孩子是每位父母的心頭肉，是小天使，沒有一位失去孩子的母親能那麽快就振作起來，更何況夏夏還是因為寧香的關係才離家出走的。

  這一點，永遠也無法改變。

  無論陸景天怎麽安慰，怎麽轉移她的注意力，這一點她沒辦法忘懷。

  那一刻她誰都不怨，隻怨自己；誰也不怪，隻怪自己。

  霍家縱然有錯，但如果不是她對夏夏太嚴格，讓她傷透了心，又怎麽會有後續那麽多事發生？

  所以任何事都改變不了是她間接害死了夏夏這個事實，寧香這輩子，是沒辦法原諒自己了。

  寧香剛流產，醫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家屬，要盡量平複她的心情，別讓她太傷心了，否則傷身體，吃多少補品也補不回來。

  可是醫院裏的人接連幾天都能聽到那個病房或發瘋或嚎哭的聲音，誰都是沒辦法。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天，低氣壓一直沒有消去。

  想忘記並不是那麽容易的，這麽短時間的療傷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直到有一天，陸家告訴寧香，該讓夏夏入土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