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屯擊退楊珧
作者:村峻朗      更新:2022-06-04 11:33      字數:4832
  典軍校尉許騤見狀,遂提劍而問:“匹夫王屯,你忤逆皇上的諭令,畏罪潛逃,是跑不掉的,還是乖乖的跟本將軍走吧!”

  “哈哈……,就憑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犬牙,你們有鮮卑慕容涉歸、慕容袞厲害嗎?”

  許騤雖然剛才氣勢洶洶,言詞惡戾,但也是公務在身,不得不如此。而現在一聽王屯如此說道,便動搖心誌,已無戰意,暗地也被其感動,顒慕之心斐然而起,心想王屯乃為國殺敵的猛將,如今卻禍起蕭牆,因私欲內訌而行不義之事,這純屬緝殺國家棟梁,遂掿劍趑趄不前。

  “還不給我上,違令者斬!”

  楊珧一聲喝令,幾個軍士便衝上軒階,挺著長槊直刺王屯,被王屯掣起樸刀一陣洶湧猛斫。

  頃刻間剡成槎椏斷枝,稀裏嘩啦的滾落於墀階下。

  並且梟首的橫七豎八,血注如泉,濺於軒階石璵和鎧甲上,那些剩餘軍士渾身發抖,慌忙狼奔豕突。

  “給我斬!”

  楊珧大怒,令先鋒執行官把先退下來的軍士,立刻斬首示眾。

  典軍校尉許騤一見王屯如此驍勇,便諫言道:“楊大人,王將軍不可強取,否則必身首異處!”

  “許騤,你這無用的酒囊飯袋,也退退縮縮,如果你覺的不行,給本大人退下滾蛋,其餘的給本大人衝上去!”

  “楊老賊,你欺人太甚,無惡不作,今日我王屯先結果了你這奸佞小人再說!”

  王屯見那些軍士不敢動,便一個疾步縱越,從石柱一點,然後翮翔一般,用刀猛砍下來,那楊珧見銀光閃閃的刀刃,直取自己,嚇的在馬上瑟瑟發抖,慌忙按轡回逃,這刀剛好砍在標杆的旌旃上,頃刻訇然而倒。

  楊珧更嚇的大汗淋漓,慌不擇路,後麵的郭彰一見也逃遁的無影無蹤。

  剩下的幾百典軍就識相的拾掇起兵械和旗幟,在典軍校尉許騤的率領下回了崇德殿。

  王屯見都散去,便立刻與司馬冏出了西宮,騎上快馬往閶閭掖門而去。

  在崇德宮裏,典軍校尉如實的告知給了司馬炎,司馬炎大吃一驚道:“這楊珧和郭彰,怎麽如此大膽,敢私行國法,竟然用殿中禁軍捉拿王屯……”

  “皇上,這王屯殺了我侄子,還有車騎將軍郭彰的兒子,豈肯罷休,這禁軍是微臣吩咐許騤的,皇上要責罰就責罰我吧!”

  “你……,太傅,你也太包庇你弟楊珧了!”

  “皇上,這王屯與我楊家勢不兩立,殄殪臣妾表弟,這豈肯讓妾的叔叔楊珧罷休!”

  司馬炎回頭一看,原來是皇後楊芷也從明光宮趕來,為這事情問個清楚。

  “王屯是來洛陽為其家父奔喪的,雖然其有罪在身,但念其忠心赤膽,網開一麵,讓他回去齊地吧!”

  “皇上,不可啊!縱虎歸山,乃後患無窮,臣觀其人日後必反,並如若投於他國,則是國家的危難啊!”

  楊駿一直向司馬炎譖言王屯,心裏恨不得把王屯五馬分屍。

  “連杜預將軍都拿其沒有辦法,你等能擒住他……”

  “皇上,王屯雖勇,但所恃乃萬裏煙雲罩和寒鐵脊丈八蛇矛,如今他隻有樸刀,雖有萬裏雲,但已經虎入平陽,威力不甚從前,用智必可擒拿!”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吧!不過再別給朕生出其它事端來,以免引起朝廷各大臣的震動!”

  “是,皇上,微臣領命!”

  楊駿心裏一陣暗喜,終於可以動用三軍來緝拿王屯。

  王屯和司馬冏出了閶閭掖門後,一路策馬狂奔,並到河邊揩洗去臉上血水,又匆忙來到了洛陽客棧,客家見王屯的錦衣和裏麵的幅巾,血跡斑斑,甚為害怕,但亦不敢相問,又觀王屯和司馬冏形色匆匆的陟步木階欄棧,並且又一晃下來,衣服都已換掉,並把那血跡斑斑的錦衣,扔進了客棧櫃台旁的一大竹篋箱裏。

  結清了銀兩房錢,便縱身上馬往九衢三市馳騖而去。

  果然如客棧老板所想,外麵的緝捕營,銛利鋒鏑,黑壓壓的正從衢衖洶湧而來,並沿途放哨警戒。

  洛陽所有雉堞城門緊閉,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飛出去。

  那裴輿把王屯來洛陽服喪之事,回府上便告訴了其父裴楷,裴楷後又在宮中聽說楊駿啟動三軍之勢,來全城緝捕王屯。

  為此在府上悶悶不樂,擔心起齊王司馬冏和王屯的安危來。

  正進退迍邅之時,突然家丁來報,說外麵有兩個人前來求見,神色匆忙,要求立刻見裴大人。

  “快讓他們立刻進來!”

  裴楷一聽家丁所報,就料定是司馬冏和王屯兩人。

  司馬冏和王屯一進光祿大夫的府上後,心情總算稍微放鬆了下來。

  緊閉金漚浮釘的府門,隻聽外麵皆是緝捕營的官兵在逐戶搜查。

  那楊珧和郭彰親率大軍先來王暢府上問罪,不料搜了半天沒有王屯的身影,還累的滿頭大汗。

  便用刀指著王暢道:“如若窩藏包庇你弟王屯,便與其同罪!”

  還忿忿不平的摽袖走出了王府,在府門外滿腹牢騷,喋喋不休,揚言要燒了這王濬的將軍府。

  嚇的王暢坐立不安,擗慄膺前。

  “這頑劣之徒,來了還闖出這般禍事,辱沒了門風,真是家門不幸啊!”

  過了晌午後,見太陽躲進雲層裏慵懶愜意,隳暗一片雉堞女垣,看來是風雨綢繆,這暮春初夏之交,雨雲正是說來就來。

  忽然一個閃電霹靂,把不遠天穹的濃密黑雲給震裂成襳褵長帶,頃刻間水滴淜滂而落,簷雨如繩,衢水成河,濘淖如漭。

  九衢三市裏的都人士女,慌亂如豕突狼奔一般,被雨都打進了內舍,楹桁瓦甓上都可以聽見雨點猛烈的拍打聲。

  垝敝堊壁被浸泡上了水,開始微微坍塌,篳門圭竇的秫秸茅廬,已漏水難抵天明。

  “都回營吧!這鬼天氣,瓢潑大雨,還穿著這棕蓑衣,象個人樣嗎?”

  “雨滴直往身子裏灌,搞的人心惶惶,不如趁著這天氣,回家陪妻孥去!”

  一些軍士感到不滿,就因為一個王屯,大動幹戈,還什麽死要見屍,活要見人,關鍵在西宮外,親眼所見幾千軍士頃刻間身首異處,血流成渠。

  這明擺著不是讓這些軍士當擋箭牌使,所以有些軍士便牢騷抱怨,一下子就搞的軍心渙散,無心再在這鬼天氣裏冒死搜尋。

  “微臣看現在是時候了,齊王殿下,當初你父司馬攸,與我,還有王濟,山濤都可以說是詩朋酒儕,袍澤之誼,現在齊王和王屯將軍有危難,我裴楷肯定會幫你們的,如今家丁剛從外麵巡邏偵查回來,說那些軍士都已經回去了,所以你們盡快出城,迅速馳回青州吧!這洛陽不是安全的地方,那些楊、郭、馮、荀之流是不會放過王屯的……”

  出了光祿大夫裴楷的府上後,司馬冏和王屯一路冒雨策馬馳騖,雖然蓑衣鬥笠,但總是雨塵仆仆。

  到了那洛陽的陴垣城門處,守門的將士執槊一問,見兩位外麵蓑衣簦笠,裏麵錦衣幅巾,雖然雨霧尚且蒙蒙,瞟覷甚不清楚,但這些軍士本來就對楊氏一族,那蠻狠霸道心有不滿,所以懈怠察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了司馬冏和王屯。

  “洛陽一出,總算是躲過一劫,可是這楊氏老賊,已與我不共戴天,日後必斫殺了那些囂張跋扈、唯利是圖的佞宦。”

  王屯義憤填膺,今日上午在西宮大戰一場,本來是不想大開殺戒,屠戮那些與自己無冤無仇的軍士,本同為父母生養,豈可濫殺無辜。

  雖然受楊珧唆使,但那些軍士畢竟是心不甘情不願。

  “如今這洛陽,非往日洛陽,至從我父王司馬攸一去,則洛陽就已經換了模樣……”

  出了這洛陽城,一路雨反而小了起來,並且太陽似乎打了個盹,從濃雲裏鑽了出來,睜著眼睛在驅雲趕雨,把城垣上的一片幽暗,給重新鋪上了韞玉般的錦光。

  經過延津城垣外的綿亙山路,樹木繇懋,蟠虯錯綜,枝條葉茂,初夏的日光在斑駁閃耀,野雉在闃寂的林蔭裏啁啾。

  路上花香陣陣,甚為清逸,雖然是雨過天晴,尚有珵玉枝葉,地麵亦濕漉漉,馬蹄濺水濘淖。

  “過這山路村莊,迤邐多路,不似走大路輕盈!”

  “這山路闃靜,大路怎可企及!”

  林蔭闇遮,幽靜庭閤一般,幾十丈之外,風吹草動皆洞察分明,俯首於彌望菁蔥的地麵,隻見枝葉上水滴震蕩,由遠及近似乎有馬蹄奔騰的顫響。

  果然有三匹馬正洶洶濺踏而來,在林間蕩起陣陣回音。

  司馬冏和王屯立刻馳入暗陬林木,揞揜蹤跡,給那三個擐錦衣玉帶的讓開大道。

  “又是此三人,真想斫刺了他們!”

  王屯從樹枝遮掩的張望裏,看清是潘安、賈謐和賈模,不覺一陣愀然的恚忿。

  “他們也走小路,想必也是怕有人看見!”

  司馬冏彌望著這些風塵,不覺甚是寂寥,心中想起自己失去父母,已是如孤蓬葭菼,往後那茫茫之路,不知是驚濤拍岸、風雪飛揚,還是春暖花開、沂水舞雩。

  出了那林間山路之後,就沒多少路就進了延津城垣,城垣內夜燈初上,喧闐的九衢三市已經映入了懕懕的眼瞼。

  “延津這裏居然鬧花燈……,還甚是壯觀!”

  司馬冏發現晚上與往常不一樣,這延津城裏竟然花燈雲簇,雖然與洛陽遙相呼應,快馬加鞭一日可到,但繁華不失洛陽幾分。

  先進客棧下馬停歇、裀襆藉榻,出了客棧便去滿春樓饌了些酒食,再出去賞花燈消遣散心。

  正賞心悅目時,突然一聲敖曹的喧鬧,幾個衙署衙役,排列整齊,前後有條不紊的祇恪恭謹行走,腰肋佩刀,後麵幾個頭戴簪冠,纓蕤瑱玥,擐錦衣玉帶,風姿偉懋的男子,正優雅踏步而來。

  司馬冏一見,發現乃是衛瓘之子衛宣,旁邊還有裴頠,裴瓚以及南皮石崇和繁昌公主。

  由於司馬攸頗受衛宣的顒慕,所以經常去洛陽齊王府走動,亦與司馬冏相熟。

  “今日在此幸會,真是純屬意外啊!”

  司馬冏被衛宣剛好看出來,所以就照麵寒暄一陣。

  “齊王殿下不在青州,怎麽會大駕光臨到此,難道也特來賞燈!”

  “是啊!這延津的燈會甚是與眾不同,可與洛陽同媲日月!”

  “這位是……”

  “這是我的掾屬,名叫李摑,特來相伴到此!”

  司馬冏搪塞過去,見衛宣旁邊的繁昌公主,正瞭望一般的蹙眉睨視自己。

  便恭而有禮的作了個作揖,並言道:“皇妹今日到此,真是難得一見啊!”

  這繁昌公主和司馬冏同歲,但月份卻小了幾個月,是司馬炎的小女,與衛宣結婚已有一年。

  “齊王司馬冏堂哥,怪不得我眼皮在跳,原來有貴人相遇!哈哈……”

  “那是,那是!”

  “今日真是熱鬧,可惜走了潘安,還有賈謐他們……”

  說話的是石崇,他與賈謐交情甚好,一直想攀附賈謐,以行丘壑之事,曾在軒階下,望麾蓋撤軔悠悠前行,便揖拜於車下,以示自己對賈謐的虔誠赤膽。

  “想不到渤海南皮的安陽鄉侯石大人也在,真是幸會!幸會!”

  “齊王客氣,榮幸之至,在下石崇乃亦彼此!”

  邊說邊走,一路風光無限。

  這花燈詭譎巧技,有玲瓏瑯玉燈,有珮環珵玥,有天涯奪璵石、蔥蘢一支繇,琉璃光彩,鮮豔映照。開廷承歡一月耀,多少柔情盡絹中。

  不過賞燈雖好,令人風情萬種,神緒悠揚順暢,然而裴瓚甚是難堪,他知道齊獻王司馬攸剛薨時,司馬冏與衛箐夫人,一起去青州封地,齊王司馬攸的棺槨也雪中一路同行,齊王麾下有驍騎校尉斫刺了楊珧之子,然而裴瓚的妻子正是楊駿的女兒,所以裴瓚對司馬冏有了偏見和嫉恨。

  “一定要告知太傅嶽丈大人,這司馬冏竟然來了延津,還堂而皇之的閑情逸致,觀賞花燈!”

  這雖然是上午一陣驟雨後的花燈,把疲憊和落寞被浞浼的無影無蹤。

  下午進林蔭山路,迤邐而行,陽光杲杲,性情倏然間愜意溫凊。

  “齊王殿下,你這此來,不會是來洛陽看謝淑妃的吧!”

  裴瓚直截了當的想戳破司馬冏的心窩,畢竟齊王司馬攸與謝玖有過交情,並且為了羊琉斐還大鬧過太子府,其手下驍騎校尉還在姽碭山下麵的砦營,在轅門內斬殺了楊珧之子,還有郭彰之子,這些過節幾乎讓他恨的夜不能寐。

  “哦……,原來是裴瓚大人,真乃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連本王來洛陽看謝淑妃都能知道,實在是令本王佩服之至!”

  “司馬冏你也太過分了,齊王對於楊太傅一家,實在是太令人憤懣,這仇讎我看總有一天會有了斷!”

  “了斷,本齊王司馬冏光明磊落,反倒是楊家一族欺人太甚!”

  “你……,要不試一試我的劍!”

  “你的劍……,我的劍未嚐不鋒利!”

  齊王司馬冏見裴瓚拔出腰間的佩劍,也立刻出鞘掣劍而起。

  “別……,別!今日來看花燈,何以武力相向,看在我衛宣和我夫人繁昌公主的麵子上,就不要刀劍相向,若如此,豈不是讓我衛宣臉麵過不去!”

  裴頠也上來勸解,但裴瓚一直執拗不過,眉目之間正怒眥一片火燎,看著衛宣的臉色,便把劍插入木鞘後,揮袖轉身而走,騎上旁邊一個侍衛牽著的馬匹,往城門方向疾馳而去,衢肆一下子人群騷動,驚慌失措,豕突一般,給這驚馬夜燈下的不羈,留開了通往城門的波折。

  “唉……,這裴瓚,為人太過剛執,與其兄裴輿完全兩樣!”

  “衛大人,本殿下也告辭了,今日本有賞燈之雅興,想不到卻受晦氣!”

  司馬冏也推辭要走,這剛才突如其來的對峙,讓他一時很沒麵子,如若不是事先交代過那王屯,不然那裴瓚早給王屯一刀剡削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