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務事很難斷
作者:
村峻朗 更新:2022-05-26 06:38 字數:4397
正當司馬炎倚窗闃思時,突然外麵腳步輕踏,如若微波。
聞聽校尉在告知殿下已起床,聲音更覺的嫋嫋娉婷。
“殿下,知你醒來,這是給你熬的參棗稀酏,你喝了吧!可以補氣益元。”
楊豔把簋盤稀酏放在幾案上,然後走到司馬炎的身旁,兩眼若鳳,酥頰霞飛。
“多謝楊小姐的細心關照,不知怎麽感謝你的深意!”
司馬炎偃蹇似的轉過身子,回禮作揖,並趑趄不前。
楊豔不覺甚是揶揄,便嗢噱一笑道:“殿下,不必如此,這如何讓小女擔待的起,你今天興致高亢,所以誤入酒釀,致使身子浸濁了這酒氣,剛才我後房特地叫庖子做了這補氣湯,你快喝吧!”
看著含情脈脈的楊豔,司馬炎開始不再躊躇不定,他突然抓住了楊豔的酥手,這讓楊豔猝不及防,一下子驚慌失措。
身子也不知怎麽似的,變得軟綿綿,低著頭被暈厥帶入了司馬炎的懷抱。
這兩情相悅,鸞鳳和鳴、龍翔鳳翥,似乎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靜夜就這樣陶醉在院中苕花的莖藤纏綿裏。
幰車欲行,駟馬鏤膺。
邈遙搴簾,盡在袂颺。
段夫人站在庭院廊簷下,想著楊豔原本就是搢紳門閥,如今卻要洛陽宮闕,反而覺的一下子罔然若失。
這王濟看時機已到,就也不遮遮掩掩的藏裝這帛絹,直接給了段夫人一看。
就這樣楊豔也不授之廙廙,直接上了司馬炎的車輿,於清晨廖星點點之時,就奔馳一起回京城。
隻聽幰車外箠馬撾梁,頓時赬幩颺颺,一路遙遙坌風。
王濟作為司馬昭的代傳之使,把楊豔帶入宮中見了司馬昭和王妃王元姬。
並且擇黃道吉日起諸侯婚禮,把北平亭侯的府院,喧闐上合巹之歡。
賈充、衛瓘、裴秀、陳泰亦來祝賀,俱言中撫軍之妻乃兆瑞國儀。
“陳泰,你辜負晉王所幸,並誹謗阿諛,竟然說我賈充該死!”
那是景元元年,公元260年,曹耄於南闕殉難,司馬昭在密室內問陳泰事情如何處理。
“必殺賈充,方可略表對天下人的歉意。”
“可否退一步”
“隻可進,不可退!”
陳泰是堅決要腰斬賈充,以泄天下人的憤慨。
然而司馬昭越俎代庖、偷梁換柱,上報郭太後,瞞天過海,最後對成家夷滅三族。
“賈充,你不知曹魏尚未衰敗,天下尚有人心,你這樣做是在害晉公的恩德布於天下,倘若招引軍士內亂,你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哼……,司馬公竟然會出你這個首鼠兩端、善伺二朝的小人。”
大司馬賈充氣呼呼的揮袖而去,走到司馬府後,郭槐正挺著大肚子,不日將妊娠,這郭槐自繼任了這府院之主後,給賈充已生了賈南風,這郭槐還善稍有姿色、但生性嫉妒,手段歹毒。
這幾年下來,心裏雖然少了對賈充原配夫人李婉的嫉恨,並且對李婉所生的女兒賈褒、賈濬存有私心,時常欺淩她們,幸虧有賈充母親柳氏的偏袒,否則必將招虐待。在這環境裏長大,賈褒和賈濬為人早熟,對世態炎涼、人間冷暖已感受深知。
而賈南風則有陰冷毒辣,猜疑嫉妒之惡性,這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賈府上高高在上,唯我獨尊,賈充由於畏懼郭槐,所以也無可奈何,除非柳夫人出來嗬斥,不然這賈南風在家裏掀翻了天,也沒有約束的了,揪著比她大八、九歲的賈褒的頭發,使勁的抓扯,簡直是有恃無恐。
賈褒囿於郭槐的慴戾,也隻能忍氣吞聲,羞辱往肚裏吞落。後柳氏心疼賈褒,就對賈充道:“我看賈褒也長大了,還是給她早點選個婆家吧!我看你的原配李婉一時也回不了,這府上郭氏可蠻橫霸道,我怕賈褒和賈濬……”
說完柳氏掩袖而泣,憂傷起來。
“我這身子骨也風殘燭年了,什麽時候走那隻是須臾之間的事情,所以趁我現在還在,把這兩個孫女給落實了夫家,那我也心安理得放心的下了。”
賈充見老母眼淚縱橫,再說賈充是遠近聞名的孝子,所以當即就同意了柳氏夫人的要求。
到京城宮殿後,開始羅列起王公大臣裏麵誰家的公子還單身煢煢。
並且在司馬昭麵前偶有提起,說自己的女兒怎麽怎麽樣,都已待字閨中,正愁著出嫁,希望晉王看在我賈充為你鞍前馬後的薄麵上,就給小女張羅張羅,介紹介紹。
這言外之意司馬昭當然知道賈充的苦心,再說賈充是司馬家的大功臣,是平定淮南三叛的首輔功勳。
“賈充,你那女兒賈褒我也曾見過,這小女溫婉近人,孝節寬厚,並且知書達理,嫻熟女工,我看犬子司馬攸尚未婚娶,如果你覺的合適,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
投之以李,報之以桃,這司馬昭對於賈充還是非常寵信的,並且以君臣之禮,結骨肉之親。
那時賈褒才十五歲,司馬攸略長一歲,方為十六歲,這賈府喜氣洋洋,車馬喧闐,就這樣賈充就把女兒送到了舞陽侯府。
司馬攸對賈褒可謂關懷備至,溫柔體貼,事無巨細都無微不至。日子也過的風平浪靜,賈褒也擺脫了郭槐的欺淩,再加上有司馬攸的庇護,郭氏就不再跋扈相向,而是春風滿麵,一見賈褒來府上看其父親賈充和祖母柳氏,就滿臉端笑、泡茶端盤的伺候。
賈褒感覺這是自己搬出賈府後,冷暖顯的天壤之別的待遇,逋逃之後感覺輕鬆異常。
而已經也垂髫待笄的賈南風也不再威風凜凜。
一見賈褒這鳳儀飛翥的王妃姿態,就心生敬畏,大氣不喘的躲在一邊誠惶誠恐。
“我一定要比她厲害,你不過是個王妃,它日我一定要做皇後。”
就痛下決心,非太子不嫁。
……
鹹寧二年,舞陽侯司馬攸府上,筵席在夜幕之後開始。
由於從樂浪而來的車輿剛入侯府,所以這準備的晚宴不得不延遲。
“母親,請用膳。”
李婉夫人坐在楠木椅子上,正饑腸轆轆,這是她從樂浪出來後,第一次吃的盛宴。
“唉……,一晃都將近十五六年了,這人間煙火,都不知是什麽滋味了……”
“母親,你就別多想了,先好好養身體,等晉帝有了詔書,也好光鮮著去見皇上,不然憔悴羸弱,皇上麵子上也過不去。”
“真的不想去,這你爹賈充也都認不出我來了,何況你祖母已過世,我看想再進賈府,那是比登天還難。”
“娘,不會的,皇上已經下詔了,從宮裏傳出話來,是讓你成父親的左右夫人,你為大,還是正房。”
賈褒欣喜的告訴著李婉夫人,前幾日她與齊王司馬攸去洛陽,就已經知道了此事。
“我這老骨頭,一坡黃土,也就算了,這賈充可是大功臣,是淮南叛亂的大功臣,我怕拖累了他,所以還是不去了,免的又被那郭槐這毒婦笑話。”
李婉夫人眼神黯弱,她在樂浪受的飄零之苦,都已經忍受過來,至於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何況自己的李氏家族都被司馬師誅滅,自己苟活於世,何以有麵目去見父母於九泉之下。
“放寬心啊!母親,這樣女兒豈不更難受。”
說完賈褒眼淚滾滾掉入匏樽,賈濬也跟著一起哭泣,旁邊的司馬冏則莫名其妙的逗笑。
“我看皇兄司馬炎這次有心下旨意招母親入宮麵聖,肯定是為母親著想的,所以母親不必顧慮難過,先吃完了飯,再作計議!”
司馬攸看不下去了,都成一鍋粥了,眼淚汪汪的象是變成了殤氣。
就這麽一說,李婉礙於司馬攸的情麵,就也不多說了,強忍著心中的悲慟,就提箸吃起飯來。
飯後雖然仍然舊情難平,但燈火闌珊,各自都下榻休憩。
“皇上有旨,宣賈充原配夫人李婉進京麵聖,不得有誤!”
果然太監在府院內一早宣旨,令李婉即刻進京。
安排妥當後,賈褒和賈濬一起陪著李婉夫人去了洛陽,齊王司馬攸則稍後就到。
到了洛陽城,往日的街市馬車依然喧闐,熙熙攘攘的麗姝媼叟,衣著仍然光鮮亮麗。
店旛幌動,匾牌金鑾,呈現著繁華富庶的景象。
皇宮深幽,司馬炎正在光華宮裏,賈充已經恭候在旁,李婉和賈褒經過閹宦指引到了光華殿前。
賈充遠遠看見熟悉的身影,不禁傷感驟直心闕,眼淚尚有潤濕。
這被龍案旁的司馬炎看的一清二楚。
“賈司空,你何必站在這裏獨自傷感,快去和你妻子女兒團聚。”
……
賈充裹足不前,他反而顯的很緊張。
這與他昨日在賈府之上的事情有關。
“什麽,回來就想當大夫人,把我當什麽了,沒有我你能有現在的事業,能有你賈充的今天,你現在官做大了,就不要我這個夫人了嗎?如果你給接了皇上的旨意,我就和你拚了,並且死給你看。”
這郭槐一聽司馬炎欲下詔立李婉為左夫人,並且是正房夫人,這讓她差點氣的吐血。
“你是不如李婉,但我也不會輕易迎取李婉的,你鬧什麽,等會驚擾了母親,你看怎麽著。”
李婉起初認為的柳氏已經過世,原來還在。
“反正我不同意,我絕不會和她平起平坐,我可是輔佐你成就事業的人,我郭家哪裏虧待你們賈家了,我父郭配,我哥征東大將軍郭淮哪一點不為你們賈家的。”
“好了,好了,你就能不能消停點,明日我進京麵見皇上,絕不同意接這旨意就是了。”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變卦我跟你沒完。”
賈充想著昨日的大吵大鬧,讓他心有餘悸,這戾婦可不是善茬,是惹不起的。
所以他強忍著腳步沒有起迎接李婉母女。
“我李婉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女賈褒稽首叩拜皇上……”
一番鞠躬跪拜後,則起身靜候晉武帝的回話。
“你們一家團聚,也是喜慶之事,應該其樂融融,李婉夫人更是由於受牽連,才使蒙難樂浪,現在身贖已竭,所以理應回到原來的樣子。”
“……,今李婉夫人回京,應該回原籍,擢令為賈府左右夫人,賞封名爵俸祿皆按現在規定,自今日起便為賈府夫人……”
“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萬歲!”
下麵的賈褒和賈濬一聽,簡直高興的要跳起來,因為有了這個原配夫人的地位,那李婉夫人就有權廢了郭槐這二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賈充跟郭槐離婚,最後自己才是真正的賈府之主。
“皇上,我賈充不敢接這個旨,請皇上收回成命。”
賈充上前一步向司馬炎陳述,說不能接了這個旨。
緣由很簡單,就是怕郭槐要和他拚命,並且司馬炎已經為太子司馬衷立了妃,並且就是貌醜醜狠的賈南風。
那時郭槐已經通過賄賂,派人說服了皇後楊豔,賈南風已被選定為太子妃。
所以倚仗著賈南風的太子妃之位,母為女貴,所以郭槐就更加猖獗跋扈。
“為何不接,難道朕的特準乃飄蓬蕩葦,輕若鴻毛、不合時宜……”
司馬炎麵甚偃蹇,但這是賈充家事,今日謁詣宮闈,自己亦不必過於強詞牽涉。
“不是的,陛下,我賈充不是沒有糟糠之妻的情分,而是這事情實在有點棘手,不由自主,所以我想這一時無法接受。”
“父親,母親好不容易回來,你為何反而拒絕接受母親,並且還不同意陛下的特準。”
賈褒突然被賈充的反常大吃一驚,她蹙顰鬱鬱地責問自己的父親。
眼裏噴發著一腔仇讎,想遽問賈充到底為何如此絕情。
“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一府不可有二主,我也為犯難,我想先把你母親安置在永年裏。”
司馬炎見大司空賈充布滿一臉的焦灼,但也不好意思強製讓賈充按照自己的特準去做,所以也緘口不言。
“你這賈充,當初我李婉可是內外兼修,嫻淑有才,如若不是我看上你,你能平步青雲,現在倒好,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全然不念夫妻之情,這果然不出我的意料,要不是皇上的下詔,我絕不會入京看你的臉色。”
“你……,好,你說的有理,我賈充現在就是這樣。”
司馬炎見這架勢,用手一揮,自下鑾台走入後宮門闥。
太監報說這事等以後再議,令行商榷。
“爹,你也太不顧我和賈濬的苦楚了,這麽多年了,母親一直在外受盡飄零之苦,我和賈濬又無母親蔭庇,成為孤草野莩,曆受淩辱創傷,使無邪心靈為之千瘡百孔,這你難道都不知道嗎?難道就沒有體諒一下我們子女的一片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