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時代變了
作者:山程水宿      更新:2020-06-26 11:33      字數:2480
  所謂修行,簡單點來說,就是跟天地靈氣有反應。有的人能通過功法的媒介使用和調動各有玄妙的、有細微差別的靈氣,有的人能吸納靈氣入體凝練強壯身體。

  前者大約可以稱之為煉氣,後者便是煉體。

  不過,隨著靈氣的日漸稀少,從數百年前開始,修行者們就不再拘泥於單一的修行方式,不像更古些時候追求修行方式的純粹。

  原因很簡單,純粹不能解決上境的問題。

  一以貫之的修行思路已經讓上境的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小,不如學得多點雜點,要是行了大運,說不得能多一分可能。

  很古的時候進境容易動念往上也一抓一大把,傳說中有人長生有人飛升,既然古有,今也得有,既然人有,沒道理我沒有。

  擁有了再失去是慘無人道。

  別人有過而自己注定沒有是慘絕人寰。

  為了不至於慘無人道和慘絕人寰,世上的修行流派在短短百年前百花齊放,行為方式理念叫法各不相同,稱得上豐富多彩。

  其中有的靠緣,有的憑運,有的要算,有的要幹。

  有人說日行一善可以感天動地,也有人說天地不仁我亦不仁,雖然這流派體係是層出不窮也紛爭不斷,對於共同的境界描述還是相當的一致,也隻有這四境而已。

  四境最難,當屬第一境生滅。

  因為後麵再難,也還有個盼頭,像是身殘貌醜又沒有長處的大丈夫,種種不行也還是個男丁,總可以盼望有一天會有個姑娘或是大嬸大媽看上自己,雖說可能性極小,想想總沒什麽毛病。

  可要是個姑娘,排除一些不予考慮的可能性,就是長得何等樣的千嬌百媚吧,也不能找個女子結婚生子養育後代。

  這就是所謂——資格,修行的資格,入門的資格。

  修行界鮮有專職研究修行史的學者,但有的人記性極好,自己就充當著史書的角色,一代又一代人形史書傳遞下來,人們還是沒有發現修行這件事情的硬性條件。

  也就是說,人人皆可修行。

  但是,不是人人都可以進入那扇走上慘途的大門,照著功法苦練十年,發奮發狠發瘋都好,就是尋不到那股“氣”入生滅的人占據了絕大部分。

  這件事情就好像投胎,完全是個運氣活,投胎好的人們自然可以說自己到這個世界是以技術工種的身份,但是有修行天賦的人們隻會感謝上天恩賜。、

  同樣類比於投胎,投胎投得好的人們教育上不到位,思想上就會覺得自己是上等人,是憑技術吃飯的;

  有修行天賦的人就更徹底,幾乎盡數覺得自己跟凡夫俗子是兩種不同的物種,甚至也許有生殖隔離。

  什麽是生殖隔離?修士們說:

  “凡人不配也不能跟修行者婚戀。”

  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除了對待不能修行的人們的態度上,修行者們大致是正常的,尤其對天地、緣分、進境最是恭謹。

  這第一境“生滅”就是明證。

  什麽是生滅?有的話多的老頭子可能會講三天三夜講出一朵蔫得要死的花出來,但簡單來說,就是活著和死去。

  就是如同燈火閃爍,生靈呼吸,不可計數的短暫時間裏,要麽生,要麽死。

  即是在天地萬物日月星辰的存在之下,第一境的修行者,隻是不可計數的短暫,隻是一閃而過的生滅。

  謙虛而卑微,真實而殘忍。

  …………

  數百年前的人們預言,所有的修行者終將慘絕人寰,龍柒柒同意。

  可現實與龍柒柒所想的不同,過了數百年時光,這世間的靈氣好像獲得了一場新生,竟在天地間複蘇、壯大,這讓她不禁懷疑起以前同修們的論調。

  當然,她並不知道,在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過後,大明的太祖皇帝因為種種原因,借機封禁了天地靈氣,而後發生的事情,更是出人意料。

  把這些塵封的曆史和近兩年出現的天地祥瑞聯係在一起,王守仁也很快明白了這一切事端的起因。

  顯而易見,這件事情對於大明百姓來說,算不得一件好事。

  王守仁並不知道所謂修真者們究竟都有些什麽樣的能力,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當人掌握了某種過分強大的力量之後,他們的欲望會膨脹,會要求更多。

  人心是不足的。

  既然沒有辦法讓其他人主動交上來,就隻好搶,遇到阻攔,或是搶得還不夠就殺。

  到那時,官府是什麽,仁義道德是什麽,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他很想警告朝廷當局密切注意這件事情,想必這個時候,絕大多數人還不知道。

  如同數百年前那些不知道天地有變,仍舊渴望修行有成白日飛升或是壽與天齊的癡心修行者們一樣,現在的朝廷官員和大明百姓們,同樣不知道時代已經發生改變。

  一批足以攪得天下不得安寧烽煙四起的力量可能正在積蓄當中,如果不提早加以防範,等他們有所成就洪水泛濫時,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可是王守仁沒有辦法,他隻是一個偏遠山區驛站的驛丞,是不入流,是沒有話語權,是人微言輕。

  他沒有上書的權利,即使洋洋灑灑寫多少字,都不會送到朝廷大員的書案上。

  他沒有提醒上官的權利,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出於他的猜測,而且這些猜測實在過於天馬行空,那些死板教條的官老爺們完全不會在意。

  他也不能期盼皇帝陛下有所發現,祝厚照才即位四年,各種光輝事跡已經傳遍天下,再說還有那位權奸劉瑾胡作非為,那位沒什麽文化的太監,絕不會考慮到這些事情。

  怎麽又好又快地撈到足夠多的錢,才是他的核心思想。

  自覺明悟世間至理的王守仁陷入了無邊的苦惱之中,他已經擁有了世上最為珍貴的東西——天地間永恒的道理。

  但是在這一刻,他是無助的,他知道很多東西,但有話語權的人們不會相信這些東西,甚至完全聽不到看不到這些東西。

  為之奈何!

  “還是可以做些什麽的。”王守仁想到了一個人:

  也許,可以跟那個人求助。

  他雖然現在也被貶謫,總歸是文壇領袖,而且他智計百出,門人故舊多在朝野,讓他知曉這件事情,給少數人提個醒也算不錯了。

  王守仁當即磨墨揮毫,在信紙上緩緩書寫起來。

  一直到日頭過了中天,王守仁才寫好這封信件。

  他珍而重之地封存好,等待下次那位張驛差來時托他尋關係送去。

  如今借助驛站是最穩妥的做法,托給民間哪個寄信局子,不能送到事小,內容泄露卻是大大的禍事。

  身在體製裏的人,總歸是能尋到些許便利的。

  “空同兄,我相信你也是有所察覺的吧,以你一世文名,想必在這天下將變、風雲際會之時,也能有自己的一番際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