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場逗留了四五天，旎旎“不舍”地回了玖寨，這些天來她可沒給辛歲使好臉色，練字的時候下手都重些。

  看著那些“力透紙背”的墨跡，和被摧殘的沒有樣子的毛筆，辛歲更是不敢怠慢，處處討好著伺候著。

  他也不甚清楚哪兒惹到這小妮子了，但也不辯駁，要什麽給什麽，想吃什麽做什麽。雖然也曾向王老師尋求幫助，但王守仁並不管他，兩手一攤：

  “你自己整出來的事情，自己解決好了。”

  ……

  其實這是王守仁和旎旎一起悄悄謀劃的“詭計”，目的隻有一個，讓辛歲這個總看著外麵山花的大壞蛋也注意一下家裏正蓬勃生長的花朵。

  不過辛歲究竟有沒有體會到旎旎的這片苦心，還真不好說。一個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沒有談過戀愛的一根筋的娃娃，遇到這樣的甜到心裏的事情，是很難駕馭的。

  旎旎喜歡和辛歲待著，可總不能一直在驛站裏，還要回到寨子裏繼續跟著大家夥兒學習。她現在算是王老師抓的重點，不能像以前那樣放任了。

  因為王老師的看重，桑午玖族長也把女兒的教育放到了頭等大事上，以前出去玩兒個半天不回來都是不怎麽管，現在，族長隻有一句話：

  “她試試！”

  王老師也跟著去了寨子，一還是為了尋個清閑，免得一天幾撥人輪番轟炸，另外，他也要著手幫著寨子裏的人煉煉族裏傳下來的“苗族古煉”。

  此事是桑午玖經過一番慎重考慮之後詢問他的意見的。從族裏保存下來的古書上看，古時候苗族村寨裏，拿捏族裏大事的一般都是祭司，族長算是二把手。

  據王老師推斷，那個神秘的時代之中，苗族祭司應該就是掌管“苗族古煉”的人，他們極有可能是經過篩選或者一代代傳承的人才，可以較為迅速地修煉這種秘法。

  苗族祭司除領導族群、決定族中大事以外，還兼任祭祀宗祖、占卜吉凶的事務。這讓他們的修煉更多是以“祭祖煉”為基礎。

  如果有悟性超群、對他們所信奉的自然宗教有深刻領悟的人，就可以疊加修煉“日月煉”，這樣的祭司，往往是苗族曆史上非常重要的祖先，會給整個族群帶來彌足輕重的影響。

  古書記載中，離現在最近的一位這樣的大祭司，就以一己之力帶領族群脫離了世間大亂，遁入山林間隱居度日。

  後來不知是出了什麽變故，祭司的權柄和地位都漸漸衰落，甚至這個職司都不再被委任，族長成為寨子裏決定事務的人。

  不過這些記述沒有更為詳細的資料，大多都是語焉不詳，教人無從想象。

  王守仁把自己推斷出來的這些東西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桑午玖。畢竟這是他們族中傳承下來的東西，究竟如何取舍，還要自己決斷。

  自從英明神武的弘治皇帝崩了之後，即使在這方偏僻的山林之間，王守仁也能從自己的經曆當中看到王朝在走下坡路。

  從驛站收到的公開朝廷文書和一些小道消息來看，如今的世間，正在發生某種不為人知的變化，是禍是福尚未可知。

  但大變將起，又一次被命運帶出密林的苗族，確實需要某種保障。

  於是族長和王守仁商議，暫且從寨子裏尋找可以修煉秘法的族人，由王守仁教導他們進行修煉。

  族長看得很明白，要說還有誰能在相關積累一窮二白的基礎上搞清楚這玩意兒怎麽修煉，此地除王守仁絕無第二人。

  他應該再自信一點的，比如加上“此時”兩個字。

  這次和旎旎來驛站的日子裏，桑午玖已經在著手準備一些族中祭祀的儀式，希望能夠通過祭祀先祖，找到那些可以曆代祖先認同的人，以期進行下一步的修煉。

  這是從上古傳下來的苗族獨有的祭祀，王守仁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觀禮長長見識。這次去了寨子，也許就有分曉了。

  臨走，旎旎把她要帶的玫瑰香皂收拾妥當，終究還是沒忍住，撇下了努力維持的冷冰冰神色，給了辛歲一個大大的擁抱。

  辛歲隻聽得耳邊呢喃聲：

  “歲哥哥，我不管，你就要對旎旎好。隻許對旎旎一個人好！”

  還沒怎麽聽清，旎旎已經背著小包跳著跑著催促王老師去了，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歡躍跳脫起來。

  這才是山野精靈旎旎的性子嘛。

  王守仁照例給辛歲列下了閱讀篇目和注意事項，打包好了辛歲昨天炸的小魚幹，和旎旎一起瀟灑地走遠了。

  辛歲自回到屋裏讀書去了。

  唔，好生奇怪，怎麽越長大，一個人過活的時間就越多呢？

  到了傍晚，去倉庫裏取東西準備做飯的辛歲才發出一聲可憐的控訴：

  “您倒是給我留一點兒啊，半盆小魚幹就剩三條了，嗚嗚嗚嗚嗚”

  也好，你們都走了，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明天就把藏起來的冰著的兔頭吃了！

  冰塊兒是辛歲自己做的，對於一位熟讀穿越小說的人來說，堪稱穿越必備的“硝石製冰”自然是信手拈來，不然都不好意思說俺想穿越。

  簡單地說，取一小盆，內放半滿水，把小盆放入大盆中，在大盆裏放置生硝，再倒水入大盆。等半晌，就好了。

  而且如果不願意自己動手采集地霜提純生硝，完全可以自己去藥店裏買，這玩意兒古時候就被用作醫藥，很好找。它還有個非常騷包的名字——“北帝玄珠”。①

  入夜以後，辛歲先是念誦了一遍經文沉下心境，而後準備煉骨。

  照顧老爺子那會兒找到的那株老山參還存留不少，他珍而重之地拿玉盒存放在地窖裏。

  此次，他取了一小段根須，一半加其他藥材熬煮了藥湯，另一半也碾粉煮水加到藥浴的木桶中。

  這次，一定要傾盡全力熬煉完脊柱！

  …………

  對力量的追逐，雖然遠隔千山萬水，卻不約而同。

  幾千裏之外的峨眉山，地處峨眉山東麓的一個村莊裏，一個同辛歲年歲相仿的半大少年在竹榻上盤坐。

  他雙足跏跌呈降魔坐，脊背挺直，手結定印。

  有些黝黑的麵上神情恬淡，又自有威儀。

  ……

  注：①秋高氣爽之時，硝石一般呈皮殼狀或者鹽花狀析出，覆蓋在地麵，牆角，這就是所謂的地霜。收取這些含硝的土塊兒，加水浸泡過濾熬幹就可以得到硝石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