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有多“蠢”。

  他樂嗬嗬地吃著餃子，塞了滿嘴，含糊不清地誇讚道。

  “不愧是伺候公主多年的，柳嬤嬤這手藝真不錯！

  “這餡兒葷素搭配得正正好，一口下去鮮香美味。

  “這麵皮擀得也好……嗯，真勁道！”

  其他人：……

  年後，宮裏正式舉辦葬禮。

  太後的棺材從正門出，一路被抬到皇陵。

  送葬隊伍裏，皇室眾人皆披麻戴孝。

  溫瑾昀身為公主駙馬，也身穿白衣，頭上綁了白色的孝帶。

  他在人群中，總是格外引人注目。

  路兩邊的百姓們，大多注意到了這位清冷如白月的太傅大人。

  同時，也看到他身邊那位不施粉黛、亦美麗動人的安陽公主。

  慕辭現在是三個多月的身孕，還沒怎麽顯懷。

  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已知道她有孕了。

  眾官員怕衝撞了懷孕的公主，都離她遠遠的。

  太後的大葬結束後，天啟和漠王庭的同盟之事也談得差不多了。

  在針對北涼的問題上，天啟決絕出兵。

  漠王庭也沒有過多堅持讓天啟相助，隻需天啟承諾——在漠王庭與北涼交戰期間，不偷襲、不倒戈。

  在其他方麵，諸如開通兩國之間的商貿往來、關稅調整、文化共通……這些都談得比較順利。

  過完元宵佳節，裴護就要隨

  使臣隊伍回大漠。

  柳嬤嬤親手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為裴護踐行。

  慕辭送了他一把寶劍。

  分別時，她允諾他，日後，他不管什麽時候想回天啟，都可以來投奔她。

  在她心裏，阿護永遠都是她的家人。

  裴護收下寶劍，心情甚是複雜。

  他對慕辭行了個抱拳禮，頷首道。

  “公主，此一別山長水闊，不知他日何時能再見。

  “年少時得公主所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與公主分離。

  “但世事難料……所幸，公主已有溫太傅相護。

  “在此，祈願公主一生安然。”

  慕辭早已能夠坦然麵對分離。

  不像當初，阿護第一次離開她時，她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痛不欲生。

  “阿護，你也要保重。

  “你像朋友，又像父兄，你很了不起。”

  這會兒，柳嬤嬤已經在暗自抹眼淚了。

  或許是年紀大了，稍微有一點情緒起伏，這眼淚總就不受控製。

  冷風一陣陣地吹來。

  隨從阿讚牽了馬來。

  裴護瀟灑上馬。

  隻見他拍了下馬兒的背。

  緊接著，那馬兒一隻前蹄跪了下來。

  同時，馬頭也低了下去。

  它這一屈身，連帶著裴護也在馬上行了一禮。

  一人一馬，皆向慕辭表達了虔誠與敬意。

  慕辭頓覺新奇，兩隻眼睛裏閃爍著

  精光。

  幾息後，馬兒才重新站立起來。

  裴護也朝她道別離去。

  慕辭目送著裴護遠行，心裏悵然若失的同時，也為他能夠奔赴更好的將來而高興。

  他們終究是放下了對彼此的執念。

  一個曾說——“阿護，你永遠不可以離開我，否則我就用鐵鏈拴住你的腳，再戳瞎你的眼睛，讓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一個曾說——“屬下永遠不會離開公主，並且會為公主尋您喜歡的鐵鏈，公主想怎麽對屬下都可以。”

  學會放手，往往更難。

  溫瑾昀教會了慕辭這一點，卻不希望她將這點用在他身上。

  “此處風大，我們回紫竹院吧。”他為慕辭攏了攏狐裘大氅，語氣關懷。

  慕辭抬眸望著他，不由自主地哭了。

  但這次，她是高興。

  “言之哥哥，你要一直在我身邊。”

  溫瑾昀抬手輕撫她臉龐，用她從前的強調回道。

  “我就賴著夭夭，趕都趕不走，可好？”

  “嗯嗯！”慕辭用力點了點頭，隨後便不顧還有別人在，直接鑽進他懷裏。

  “夫君抱我。”

  溫瑾昀也沒有拘禮，輕輕鬆鬆地將她打橫抱起。

  其他人則跟在他們後頭。

  楚安還笑嘻嘻地對南宮說道。

  “看到沒，大人和公主多恩愛啊！

  “從前大人在感情之事上很是木訥，多虧了我呢！”

  南宮一點都不想理他，甩頭就走。

  還多虧了他？

  她怎麽就不信呢。

  他當年怕是沒少幫倒忙吧！

  ……

  二月初，朝中發生了一樁大事。

  輔佐了三位天子的溫太傅，竟然要辭官了！

  有人聽到，君臣二人在禦書房爭執了許久。

  甚至還有摔東西的響聲。

  聖上龍顏大怒。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想讓太傅辭官。

  而事實上，他是不想讓溫瑾昀帶著皇姐離開皇都。

  “……太傅若是厭倦了官場，朕允你辭官享清福！

  “但你為何執意要雲遊四方？

  “皇姐有孕在身，禁得起你這般折騰嗎！

  “萬一路上有個好歹……總之，朕不同意！”

  說白了，溫瑾昀要走，隨便。

  但皇姐就得留在皇都。

  溫瑾昀的態度也很堅定。

  他既辭官，就是為了多陪孕期中的公主。

  遊山玩水，自然是最能放鬆心情的。

  不過，任憑他道理說得再多，慕玨錚都充耳不聞。

  他甚至還親自去太傅府，要皇姐“可憐”他。

  ……

  紫竹院。

  溫瑾昀站在廊簷上，慕辭和慕玨錚待在前廳裏。

  他親耳聽到，慕玨錚示弱地請求道。

  “皇姐，別丟下朕一人……朕最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一會兒頭痛，一會兒腿痛，想到你要走

  ，朕寢食難安……”

  慕辭確實吃軟不吃硬。

  但慕玨錚這麽沒骨氣的樣子，她也很嫌棄。

  “我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

  “你幹嘛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慕玨錚見她就是不聽自己的，一時氣惱，怒拍了一下茶幾。

  嘭！

  “皇姐，你……”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溫瑾昀就像飛進來似的，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皇上這是作甚。”

  一日為太傅，終生為太傅。

  哪怕溫瑾昀已經交出官印，卸了官職，慕玨錚對他依然有敬意。

  不過，他還是硬著心腸威脅道。

  “太傅若執意如此，朕就派兵圍了太傅府！”

  “你倒是試試。”座中的慕辭發話了。

  她一抬眸，目光涼涼的。

  觸及此，慕玨錚方才的氣焰頓時被吞滅。

  “皇姐，朕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小外甥。

  “朕連給他啟蒙的師父都找好了，他們都是六藝中的佼佼者，有些隱退的，花了好大功夫請出山的。

  “還有宮裏的小殿，也在命人修建……”

  慕辭和溫瑾昀越聽越覺得古怪。

  他們的孩子還沒出生呢，慕玨錚做這麽多，怎麽看都有所企圖。

  “還有孩子的名兒，朕也挑了好些個……”

  就是這話，直接惹惱了好脾氣的溫瑾昀。

  如此越俎代庖可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