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葬禮,傷心人
作者:一蓑煙雨      更新:2022-12-25 15:31      字數:2388
  安陽公主去世後,不少人來太傅府悼念。

  靈堂上的身影來來去去,但並非全都是真心哀悼。

  王衍原本想在科考結束後回嶺西。

  沒成想,公主這麽突然就離世了。

  是以,他無論如何都要送公主最後一程。

  他上了一炷香,看著那口棺材,難以想象,那美麗的公主就躺在裏麵。

  上完香,他走到溫瑾昀麵前。

  “表兄,世事無常,還請節哀。”

  溫瑾昀輕抬眼皮,看向王衍。

  他語氣謙和,“多謝。”

  王衍之後,墨亦辰也到了。

  身為王叔,他對慕辭抱有諸多慚愧。

  過去,他總是指責她,覺得她任性不懂事,沒有慕卿卿討喜。

  事實上,她是真性情,有什麽說什麽。

  他很欣賞這個我行我素的侄女。

  麵對她的死,他深表惋惜。

  人群中,有道視線一直隨著墨亦辰。

  此人正是司徒敏。

  料到翊王殿下必定會來,她便主動請纓,帶兵前來守衛。

  她也給公主上了一炷香。

  因著自幼在軍營長大,她早已看淡生死。

  再者,她和安陽公主的關係並不親近。

  所以她臉上並沒有多少悲傷。

  溫瑾昀長身玉立,卻顯得尤為孤寂。

  他這幾日鮮少言語。

  很多時候,他的目光都放得極遠。

  一連站了好幾個時辰,他仍然一動不動。

  明明活著,卻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下人們一直在燒紙。

  煙氣模糊了他的麵部輪廓,就像是蒙上

  了一層輕紗,誰都看不透。

  他的眼神極淡。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公主的喚聲。

  別人走過來勸慰他時,他雖一一回禮,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他天賦異稟,過目不忘。

  可今日,他記不清有多少人來過,也記不清他們說的話。

  他隻知道,有人來了,又有人走了。

  他滿腦子都是公主的倩影。

  她牙尖嘴利擠兌他,她狡黠地利用他,她肆意地和他作對……

  她笑得那麽甜美,就好像熟透的果子,從內而外散發著清新的香氣。

  她威脅他、警告他,也依賴他、信靠他。

  成婚後,她總愛黏著他,還霸道地占著他。

  他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離他而去。

  他終是被她給拋下了……

  隨著一個男人的出現,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人是誰啊?”

  “趕路來的吧,衣服上都是灰。”

  “眼神真凶……”

  閑言碎語中,男人踏著艱難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靈堂。

  溫瑾昀看了過來。

  這風塵仆仆的男人,正是裴護。

  兩道視線交匯後,裴護的臉色越發陰沉。

  他疾步走進靈堂,侍從阿讚緊隨其後。

  自從收到溫太傅的信,將軍就夜以繼日地趕路,已經跑死了好幾匹馬。

  眼瞅著快到地方了,竟又收到了安陽公主去世的噩耗。

  這幾天,將軍幾乎沒合過眼。

  還好,他們趕上了。

  阿讚是土生土長的大漠人。

  他不懂天啟的喪葬規矩,本本分分地跟著自己的主子。

  而此時,柳嬤嬤也看到了裴護。

  她蒼老的臉上一陣淒涼。

  “你終於回來了……”

  公主也盼了他很久啊。

  裴護站在棺材前,眉眼間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悲痛。

  他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公主,屬下來遲了。”哽咽的聲音,隱忍傷痛。

  阿讚也隨之單膝跪地。

  婢女蓮心遞上香。

  裴護起身接過。

  上完香,他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心痛感迅速蔓延,如同受了極重的內傷,幾近昏厥。

  “主子!”阿讚眼看他站不穩,趕緊伸手扶住他。

  再度抬眼,裴護眼眶濕潤,顫抖著,緊盯那口棺材。

  他不相信公主會在那裏麵。

  一定是他回來晚了,公主在懲罰他。

  他想開棺,想見公主最後一麵。

  可又怕擾了她的安寧。

  “公主……”

  阿讚低聲提醒道,“將軍,點到為止,否則別人會說閑話的。”

  畢竟,安陽公主已為人婦。

  裴護隻能強行克製那翻湧的情緒,先退出靈堂。

  臨走前,他目光深深地看了眼溫瑾昀。

  他有太多話想問溫瑾昀。

  但眼下不是好時機。

  陸陸續續的,有不少人過來。

  沒多會兒,蕭定山夫妻二人到了。

  他們年紀老邁,卻沒人敢輕視。

  外孫女死後,蕭定山萬分歉疚。

  如果他能逼問出解藥,安陽就還有生機。

  而遲遲逼問不出,也讓他懷疑,此事可能另有蹊蹺。

  宋簡舟被折磨成那

  樣,已經認了罪,沒必要繼續藏著掖著。

  若隻是媚藥,怎麽可能害人喪命。

  蕭定山這些日子也沒有一刻鬆懈。

  他眼窩凹陷,步伐顯得老態龍鍾。

  這一刻,他也不禁自省。

  曾經以為,想要保護晚輩,就得冷漠以待,減少往來。

  但他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他無法正常得享受天倫之樂。

  甚至,時隔很久,才能聽到一聲“外祖父”。

  而現在,其中一個會喊他“外祖父”的孩子,已經永遠離開了……

  蕭定山長歎了一口氣。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與此同時。

  嶺西溫家也收到了公主薨逝的消息。

  溫老太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老夫人則一個勁得抹眼淚。

  她是江湖女子,本就重情重義、多愁善感。

  不像那些讀書人,明明傷心,卻還要死死憋著。

  她一方麵為著孫媳婦的死哀慟,另一方麵,也擔心孫子會出事。

  “……若是在嶺西該多好,我還能去看看昀兒。

  “那孩子怎麽遭得住啊……”

  溫老太爺正色道。

  “那也得挺過去。”

  ……

  比起能趕得及喪禮的人,趕不及的更加哀痛。

  景硯知曉這噩耗後,再想往皇都趕,為時已晚。

  半路上,又遇河水衝斷了橋。

  路途受阻,他徹底崩潰了。

  隨從看到他瘋了似的往河裏跑,連人帶馬地摔進水裏。

  河水漫過他的腰部。

  他怕打著水麵,把自己弄得

  無比狼狽。

  隨從們要去撈他,卻被他喝止。

  “滾!都給老子滾!

  “小辭沒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老天爺欺人太甚!他奪走了小辭,還斷我的路!

  “說什麽千年王八,一個個的,都在騙老子——”

  景硯在水裏怒吼,渾身都濕透了。

  隨從們隻能任由他去。

  他們能理解小侯爺的悲傷無助。

  隻可惜,他們也無能為力。

  然而。

  諷刺的是。

  真正的傷心人趕不及,近在咫尺的,卻並非傷心人。

  親妹妹去世,左家也沒理由拘著慕卿卿。

  後者正大光明地來到太傅府,塗抹了一層脂粉,香氣撲鼻。

  “安陽……”慕卿卿淒婉地喚著妹妹,眼神哀傷。

  和那哭得喉嚨都啞了的柳嬤嬤相比,慕卿卿這份哀傷,實在是少得可憐。

  慕卿卿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表現造人詬病。

  說到底,是慕辭搶走了她的一切,害她淪落至此。

  她可不是“聖母”。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現在什麽都不在乎了。

  連女主都死了,這個世界還有法則嗎?

  如今,誰都能夠成為主角啊!

  ……

  幾天後。

  棺材將要下葬。

  這幾天時間裏,沒人知道太傅府裏是什麽狀況。

  隻聽說婢女夜間守靈時,撞見過鬼魂。

  下葬前夕,有消息稱,左相清白無罪,將會被放出天牢。

  楊懷山的追隨者們高興不已,正高調得在天下第一樓擺宴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