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辭不是在同溫瑾昀商量。

  她直接命人將那自稱“阿瑤”的婢女送到了公主府。

  而她自己也坐上馬車走了。

  溫瑾昀不放心她，追上前去，卻被她甩在了後麵。

  他就隻能讓楚安去牽馬來。

  夫妻倆這架勢，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公主鬧脾氣，太傅在後頭追妻呢。

  當有人看到公主去了公主府後，這謠言也就這麽傳了起來。

  殊不知，慕辭隻是來懲罰婢女的。

  婢女被拖進那密室後，除了公主自己，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包括溫瑾昀。

  於是，溫瑾昀領著一大幫子人守在密室外，生怕公主遇上什麽閃失。

  慕辭成婚後，公主府隻是閑置，並非荒廢。

  這兒還留了一批侍衛和婢女，負責灑掃。

  之前備受放血之苦的汪嬤嬤，也被留在這兒，主要負責的就是密室。

  她本想著逃跑的。

  但近年來局勢動蕩，連太後都被先帝給禁足了，後來各地又遭兵變。

  即便她逃出去，也未必能有好日子。

  慕竟泫還在位的時候，汪嬤嬤就計劃著——公主最得皇上恩寵，她目前還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公主府，背靠大樹好乘涼。

  再之後，惠王即位，太傅重得大權。

  汪嬤嬤跑不動，也不想跑了。

  她以前想逃，是為了攀高枝，過好日子。

  而現在，安陽公主就是現成的高枝。

  她又何必舍近求遠。

  要知道，外頭那些人巴心巴肝兒地想要巴結公主和太傅呢。

  經過一番考量後，如今的汪嬤嬤，是真心實意地想留在公主身邊伺候。

  她的最高目標，就是取代柳嬤嬤的位置。

  今日公主破天荒地回來，汪嬤嬤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可她還沒來得及給公主行禮，公主就進密室了。

  汪嬤嬤心裏著急，悄聲詢問情況。

  但這麽多人，沒有一個回答她的。

  她又跑到溫瑾昀跟前獻殷勤。

  “駙馬，後院每天都清掃得幹幹淨淨，您要不先去坐坐？奴婢再讓廚房做些小點心，這都到用午膳的時辰了，您和公主用過膳了嗎？”

  溫瑾昀現在哪有心思用膳。

  他隻擔心公主在密室裏待太久，會犯病。

  楚安察覺出大人對汪嬤嬤的不耐，不客氣地驅趕她。

  “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別跟個蒼蠅似的嗡嗡直叫！”

  汪嬤嬤心裏不服。

  不就是個小隨從麽！

  等她成為公主身邊的親信，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

  但表麵上，她還端著幾分恭謹順從。

  楚安看都沒看汪嬤嬤。

  他走到南宮旁邊，將隨身攜帶的創傷藥遞給她，壓低聲音道。

  “公主不是讓你去處理傷口嗎，你怎麽還跟過來了。”

  南宮不予理會，心無旁騖地望著密室方向。

  這點小傷，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是公主的侍衛，自然是要寸步不離地跟著的。

  楚安見她無動於衷，又勸道。

  “放心吧，大人親自盯著呢，你鬆懈片刻沒什麽問題，胳膊要是真廢了，你以後還怎麽待在公主身邊？可別因小失大啊。”

  南宮抬眸瞪了他一眼，似是嫌他囉嗦。

  “這點傷都快結痂了，用不著上藥。”

  聽著她這不耐煩的口氣，楚安又開始喋喋不休。

  “你怎麽這麽倔，我又不會害你。

  “趕緊把藥收著吧，這可是大人賞賜我的好東西呢。

  “傷好得快，才能重新使刀劍。

  “否則你拿什麽保護公主？”

  南宮聽著他所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怎麽保護公主，與你何幹！滾一邊去，別擋著光

  ！”

  楚安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見她莫名其妙地發火，覺得自己很無辜。

  ……

  密室內。

  婢女被綁在木床上，一抬眼，就能望見上方的鏡片。

  她的手筋被挑斷了，沒法再使暗器。

  四肢被拴得牢牢的，令她極度不適，胡亂地掙紮起來。

  她知道公主府裏有密室。

  卻不知，裏麵是這樣的。

  腐壞、陰暗、殘忍、陰森。

  尤其是那些樣式不一的刑具，無一不令人脊背發涼……

  安陽公主在這樣的環境中，竟不顯違和。

  她輕車熟路，挑選了一把剁骨刀。

  嬌嫩的小手，本該用來握筆，卻拿著這樣一把屠刀。

  婢女心底發寒。

  慕辭一點都不生氣似的，還能笑著同她說話。

  “你的名字，就叫做‘阿瑤’嗎？”

  婢女不回答她，隻是不甘心就這麽死在她手裏。

  “我的命是大人救的。

  “其他人，誰都不配殺我！”

  慕辭淺淺一笑，卻是百媚生。

  她好似天生就知道如何展現自己的美。

  “阿瑤，你喜歡他嗎？一定非常喜歡吧，否則怎麽會對他下那種藥呢。

  “你很難過吧，因為就算中了藥，言之哥哥也沒有碰你……”

  說到這兒，慕辭的眉眼間拂過一抹寒意。

  而後，手起刀落。

  哢嚓！

  她這一刀下去，婢女右手的四根手指齊齊斷掉。

  十指連心。

  後者痛不欲生。

  她的麵目因疼痛而扭曲，冷汗涔涔。

  慕辭看著那四截斷指，臉色漠然無情。

  刀上沾了血。

  她將刀貼著婢女的臉，用那張又大又厚的臉，把血給蹭幹淨了。

  同時，漫不經心地說道。

  “疼嗎？

  “可誰讓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南宮中了你的暗器，胳膊都流血了。

  “她也很痛的。”

  婢女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小公主，動起手來這麽狠。

  可她沒有怕。

  她反而笑了。

  “公主越是折磨我，大人就越會心疼我……

  “當初大人救下我的時候，親口說，他會給我一個家。

  “他把我們當成家人。

  “他說過，哪怕我們犯了天大的錯，他也會留我們一命。

  “……公主，你就承認吧，你之所以著急把我帶到這兒來，也是不相信大人會殺了我吧？所以你才想親自處置我。

  “公主你根本就不了解大人。

  “你不知道他的雄心壯誌，隻想讓他成天陪著你。

  “可我知道。

  “如果是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他。

  “他在外麵已經那麽累了，做妻子的，不就是應該伺候好他嗎……可你沒有，你隻想著榨取他、盤剝他！”

  慕辭聽完後，也笑了。

  “那又如何，這是他願意的。

  “言之哥哥還願意為了我隱世呢。

  “做官也隻是為了保護他身邊的人，才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婢女突然哈哈大笑。

  “公主，你可真好哄騙啊。

  “我早聽說過，大人帶著你去臨仙島。

  “公主真覺得，島上那段時間，就是隱世了嗎？

  “大人有很多好去處，為什麽就帶您去島上？因為島上是最糟糕的，他篤定你嬌生慣養，不會喜歡那兒。

  “是我想的太複雜，還是公主你想的太簡單？

  “像大人這樣的，怎麽可能沒點手段和野心呢。

  “在嶺西那段時間，大人就在暗中籌謀了。

  “大人如此聰明，早就知道先帝身邊有佞臣，但他沒有一句提醒，任由著先帝被那些人算計。

  “公主難道沒發現，朝中大權，幾乎都在大人手裏嗎？你的皇兄、皇弟，不過是大人手中的傀儡。

  “哪個不聽話，就換下一個……啊！”

  話還未說完，慕辭又斷了她另一隻手的手指。

  婢女又是一聲慘叫。

  慕辭沉著臉，語調幽冷。

  “你的蠢話實在太多了！

  “臨仙島對言之哥哥意義重大，那裏可不隻是隱世獨居的好地方，更是他爹娘生活過、死後埋葬的地方。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一家人的事，你一個外人自然是不懂的。”

  光是這些還不夠，小公主一臉倨傲，繼續回擊道。

  “還有，言之哥哥怎樣，本公主的皇兄、皇弟又怎樣，都不是你這個婢女能置評的！

  “明明你才是傀儡，卻在這兒笑話別人。

  “總把救命之恩掛在嘴邊，你以為你在言之哥哥心中很特別嗎？可事實是，言之哥哥不止會救人，還會救貓貓狗狗，你啊，不過是言之哥哥撿回來的一條‘狗’，是他用來討我歡心的物件。

  “竟還自以為是，蠢笨到如此程度，豈不可笑！”

  婢女痛得眼睛布滿血絲，在木床上費勁扭動。

  她方才說了那麽多，卻還是落了個下風，自然是憤懣不甘的。

  望著眼前這個天生具有優越感的公主，很想看看她失落悲傷的模樣。

  於是，婢女報複性地怒喊。

  “你以為大人有多喜歡你嗎！他是在一點點地，把你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他怎麽可能為了你，舍棄他多年的苦心經營，不過是哄哄你的罷了！

  “連公主你都看得出我心慕大人，大人聰明睿智，難道真的看不出嗎？

  “他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好仗著我們的喜歡，讓我們甘心樂意地為他賣命！”

  慕辭目光肅冷。

  “你說，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