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殷通聽了這話，大為吃驚的看著張良：“大雪成災？”

  張良麵上少見的浮現出來了幾分凝重之色：

  “不錯，大雪成災隻怕是必然了。”

  殷通麵上閃過一抹茫然之色：“可為何，我等現在並未看到災民，也未曾聽說過什麽地方因為大雪而鬧災的事情？”

  “攻下彭城之日，君侯就會看到成片成片，像是螞蟻一樣的的災民湧向彭城去。”

  張良搖頭道：“而今之所以沒有出現，或許隻是因為，這些已經受餓受凍的人，也不知道去往何處，才能得到救贖。

  可是，一旦君侯攻下彭城的消息傳出。

  方圓千裏之內，所有身處雪災受難的百姓，自然都會前往彭城求活。”

  殷通眉頭緊皺，眼神也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虞伯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插嘴道：“我軍若是拿下彭城，所有的物資，都應該用來壯大主公的實力。

  全部拿來救災的話，我們拚死拚活打下彭城，那豈不是為他人圖做嫁衣？”

  張良嘿嘿一笑：“周苛之策破彭城，確實是易如反掌。

  但擊破彭城之後，主公如何分配城中糧秣，自然是主公說了算。”

  殷通聽出點別的味道來，搖頭道：“我們站出來反抗秦國，就是因為秦國不顧百姓生死。

  若是秦二世皇帝能夠將百姓的生死看在眼中。

  那現在大雪持續這麽久的時間，為什麽受災的百姓，還不前往彭城求活？

  那隻不過是因為他們清楚，秦國不會管他們的死活而已。

  彭城作為秦軍戰略重鎮，囤積的海量糧秣，都是從泗水郡各處搜集而來，用做支撐章邯、李由、王離等數十萬大軍作戰所需的。”

  “所以，就算百姓們就算是明知彭城有糧，也不往彭城去的。”

  殷通拔出劍來，高高舉起，指著蒼天，神色莊嚴肅穆：

  “蒼天在上，若我殷通得擊破彭城，自當開倉放糧賑災，救助一方百姓，渡過此等難關！

  以天下百姓為己任！”

  虞伯臉色發青，嘴唇微微顫著不敢再說話。

  張良目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後，便逐漸恢複平靜。

  在他心中看來，殷通不斷地蠶食原本屬於劉邦的力量。

  足可見其野心勃勃。

  就算是同為反秦勢力，也遵從著一種“那來吧你”的行事準則。

  但，殷通卻又沒有完全吞並劉邦的勢力，反而對依舊留在樊噲身邊，選擇追隨劉邦的那些人，頗為照顧。

  這說明殷通很有氣度，並非是不能容人。

  可，這數日時間相處下來。

  張良卻又隱隱有一種感覺，殷通此人並非是自己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他雖然待人真誠，頗為實誠，也將自己視作自己人看待。

  但是，他卻一直有一種感覺，殷通有意無意之間，就像是在遮掩著什麽絕對不願意告訴他人的秘密一樣。

  也正是為此。

  張良今日方才會有如此一說。

  隻不過，殷通聞言之後，立刻拔劍指天立誓。

  此等舉動，完全超乎張良意料。

  他本以為，殷通會嘴上答應賑災而已。

  但，真的沒想到，殷通竟然如此重視此事，如此將彭城附近的百姓看在眼中，放在心中！

  看著殷通往馬廄去的背影，張良心中噓噓不已的同時，忍不住感歎了起來：

  “君侯……當真是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謎團的人啊！”

  “張先生，何故以賑災大義，脅迫我主立下誓言？

  以此堵住軍中諸多將士的嘴巴？

  令他們不能在拿下彭城之後，借助彭城之力招兵買馬？”

  殷通方才走開，虞伯就已經神色不悅的抱怨起來。

  張良並不回應什麽，隻是看著虞伯笑笑，便背負著手，悠哉悠哉的離去。

  那副模樣，看的虞伯咬牙，當即冷哼了一聲，便去找蕭何去了。

  蕭何聽完之後，皺著眉頭道：“張良一表人才，主公起了招攬之心，自然會如此。”

  “可軍師，若是日後，這張良提出別的要求，莫不成主公也要答應嗎？”

  看著虞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蕭何樂嗬起來：“那你覺得主公該怎麽辦？難道真的坐視這些災民餓死凍死？”

  “這個……”虞伯麵露沉思之色：“災民自然是不能不救的。

  可，怎麽也不應該以犧牲主公的大業為代價吧？

  我們打下來彭城，這就是主公霸業的開始，軍師又不是不明白這個問題。”

  “我當然明白。”蕭何眯眼一笑。

  “那軍師是已經有對策了？”

  “沒有對策。”

  蕭何搖頭。

  虞伯一臉無奈的看著蕭何，感情自己說了半天的話，都是廢話了不是？

  蕭何看虞伯如此模樣，隻好笑道：“這些事情，本就無需你來操心了。

  張良既然已經答應輔佐主公，隻要主公不是單純為了發展自己的大業，而無視百姓死活，他又怎麽可能坐視不理呢？”

  “軍師的意思，張先生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縱便不是有了什麽十全的應對之策，至少也不會真的讓主公折損多少力量的。”

  蕭何說完這話後，看著虞伯依舊是一臉擔憂之色，便笑著說道：

  “你自己想想看，張良將來希望主公能夠助他一臂之力，重建韓國。

  如果主公的力量不是很強大的話，那就算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量不是？”

  聽到這話後，虞伯終於釋然，忙抱拳道：“多謝軍師點撥，我這就去見主公！”

  蕭何一看這樣子，立刻嚴肅的叮囑了一聲：

  “不可將我說的話轉告給主公。”

  “知道了，我豈會是那等口風不嚴之人？”

  小半個時辰之後，馬廄裏。

  虞伯一字不差的把自己和蕭何的談話，轉告給了殷通。

  殷通正在給烏騅馬梳理烏黑的像是火焰燃燒一樣的馬毛。

  烏騅馬臉愜意的享受著。

  殷通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頭看著虞伯：“既然軍師都這麽說了，你還擔心些什麽？

  回去養足精神，不日我軍就要擊破彭城。

  擊破彭城之後，有太多的事情要我們去做了。”

  “主公，當真要從彭城中拿出大量的物資來賑災不成？”

  殷通不容置否的點頭道：“不錯……此事自會交給軍師和張先生去操心。

  你現在代替我去軍中，巡視一圈，我去找韓信和曹參、夏侯嬰、周勃他們商談一些設伏的事情。”

  “喏！”

  虞伯快速拱手退了下去。

  殷通則重新給烏騅梳理毛發來。

  烏騅似乎是覺得殷通正在梳理的位置不太舒服，重新換了個姿勢，換個了位置，殷通手裏的毛刷刷在它身上的時候。

  它半眯著眼睛，很是享受……

  彭城外！

  周苛摸了摸腰間掛著的屯長鐵令牌，入手的感覺冰冷刺骨。

  身邊的周昌，卻宛若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然的跟在他身邊走著。

  周苛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弟弟的心理素質，儼然是比自己好一點？

  也或許，是因為入城之後，也不需要他說話的緣故吧？

  想到了這裏，周苛自己嘴角也露出笑紋，緊繃的身體，全然放鬆了下來。

  隨後，他最後在心裏過了一遍，那些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這些說辭，主公殷通，軍師蕭何、張先生等人，經過了多次推理，認為不會出任何問題。

  很快，彭城南門外，一個粗獷豪邁，還透露著幾分難忍喜色的聲音，直接回蕩在了風雪中。

  “我乃周苛，開城門，我有要事稟報城門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