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一旁侍立的宮人退下。

  宮人不敢怠慢，快步退出寢殿，隻留下了皇帝與傅辰二人。

  於果一掃之前裝出來的頹唐模樣，直接光著腳快步走下台階，徑自上前扶起傅辰，強按住內心的激動，低聲道：“將軍此來，卻是救了朕的命！”

  傅辰一介小小的望夷宮衛令仆射，自然算不上將軍，充其量隻是一處行宮的侍衛統領。他見皇帝如此作態，不免大吃一驚，立刻跪在了地上。

  “啟稟陛下，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於果拍了拍傅辰的手，拉著他走進內殿，才低聲道：“將軍可知，當今我大秦天下最大的國賊是誰？”

  傅辰頓時激動的說道：“陛下，如今大秦最大的國賊，正是丞相趙高！此輩禍國亂政、欺淩陛下，實乃人神共憤！臣恨不得親手誅殺之！”

  於果輕輕吸了一口氣，笑道：“好！將軍有此見識，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他沉聲道：“望夷宮衛令仆射傅辰，聽旨！”

  “臣在！”

  “當今天下板蕩，朕實在羞愧萬分。於國於民之際，朕應誅殺國賊趙高、平滅逆黨！朕令你暗中布置親信，等候朕的親令，於望夷宮誅殺國賊趙高！”

  “臣，領旨！”

  傅辰拜倒在地，重新抬起頭時已然淚流滿麵，“陛下能重新振作，臣實在不勝歡喜！此番誅賊，縱使刀斧加身，臣亦心甘情願！”

  於果輕輕歎了一口氣，扶起傅辰低聲道：“趙高的人一直盯著朕的寢殿，你還是速速出宮去吧，切莫讓人發現了端倪。”

  “是，臣告退。”

  等到傅辰離開寢殿，於果才慢慢癱軟在榻上。

  手心全都是汗水。

  事到如今，成或敗，就看接下來的關鍵一搏了。

  .......

  次日，鹹陽宮，麒麟殿。

  大秦國事日益凋敝，朝政大權也漸漸掌握在趙高手中，因此朝會很快成了一個走過場的形式，基本已經廢弛。

  即便是秦二世胡亥還要舉行朝會，大部分時候也都是在甘泉宮，而非麒麟殿內舉行。

  這次，於果選了麒麟殿，他就是要堂堂正正坐在秦始皇坐過的位置上，成為一個真正的大秦之君！

  然而，當官員們上朝行完禮節，稀稀拉拉的隊伍卻讓於果大皺眉頭。

  他實在沒有想到，大秦目前的中樞官員竟然變得如此稀薄。

  原來的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以及禦史大夫馮劫都被趙高一鍋燴了，連同他們的黨羽勢力也悉數下獄，朝堂上原本的三公九卿眼下竟空缺了一大半！

  剩下的幾個人，大部分也都是趙高的同黨。

  趙高率先站出來，高聲道：“我大秦天賜祥瑞之兆，臣獲得一匹神駿。今日獻給陛下，特為陛下賀！”

  群臣中的趙高一黨紛紛站出來，“為陛下賀！”

  於果心中冷笑，臉上卻故作欣喜，“不妨牽來一看。”

  趙高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連忙一揮手。

  很快，侍衛推著一輛木輪車走上殿，上麵還披著一塊黑布，讓人看不清裏麵的虛實。

  群臣好奇的張望著，隻見趙高輕輕一揮手，侍衛立馬掀開黑布。

  當看清木車上的動物時，眾人的臉色頓時各異。

  木輪車上的分明是一頭麋鹿，根本就不是駿馬！

  趙高拱手道：“陛下，請觀神駿。”

  縱使於果早已知道這樁曆史事件，可此時內心依然燃起了熊熊怒火，這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無恥？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他一定要殺了趙高！滅其九族！

  “朕以為，這分明是一隻鹿。”

  趙高望著左右的親信大臣們，放聲大笑道：“陛下以為這是一隻鹿，可我卻認為這是一匹馬。你們不妨說說，這到底是鹿還是馬？”

  大臣們連忙紛紛道：“丞相說得對，這是馬。”

  “沒錯，這就是馬！”

  過了許久，終於有人站了出來，“不，這分明是鹿！”

  雖然他們的人數不多，聲音不大，可是卻依然堅定地站在了一起，認定這隻是一隻鹿。

  趙高神色未改，牢牢記住了這些說是鹿的人。

  一旦羅織好罪名，就將這些人全部殺光！

  籠中之物到底是鹿還是馬，根本就不重要，自己想要的是想說它是鹿就是鹿，想說它是馬就是馬的權力。

  於果沒有絲毫耽擱，也同樣記清楚了這些說是鹿的人。

  等到覆滅趙高一黨，這些人都可以委以重用！

  僅僅片刻之後，趙高神情一斂，讓人將鹿送了下去。

  沒等趙高回身，於果搶先說道：“朕昨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頭白虎咬死了朕的左驂馬，這使得朕心中惶恐不安，恐有他意。諸位愛卿，誰能解之？”

  古人的夢往往都帶有很深的寓意，常常會被解讀為神明的旨意。而皇帝做夢自然更加了不得，動輒都是關係到無數性命的大事。

  趙高皺著眉頭，暗自思忖不止，他所思考的自然不是這個夢代表的含義，而是在思考皇帝究竟是什麽想法？

  身為九卿之一的奉常便立刻站了出來，他不僅負責掌管宗廟禮儀，同時也肩負著為皇帝解夢的職責。

  “啟稟陛下，白虎齧馬，隻怕涇水在作祟。陛下不妨駕臨望夷宮祭祀涇水，以安社稷。”

  聽到奉常這麽說，趙高原本還有些狐疑的心思頓時放了下來，或許皇帝隻是不願意繼續待在鹹陽宮中，想前往望夷宮散散心。

  說起來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皇帝離宮，自己也可以加緊步伐對付朝廷中的那些異黨！

  於果點了點頭，道：“準奏。”

  說完，他又望向了一旁的趙高，在原本曆史上，趙高之所以會搶先發難，是胡亥因關東叛軍之事問責趙高，將趙高嚇到了，才使得他不得不狗急跳牆。

  如今自己自然不會犯下這麽愚蠢的錯誤，反而要進一步麻痹趙高才是。

  “丞相為鞏固我大秦社稷，日夜操勞，節衣素食，實為大秦之肱骨，豈能未有封侯之賞？朕意已決，封丞相趙高為鹹陽侯。”

  趙高頓時一愣，他實在沒有想到皇帝會來上這麽一出，“多謝陛下，臣實在是愧莫能當，隻願為陛下前驅、代為驅馳。”

  趙高內心狂喜。

  這可是帶有封號的徹侯，可不是倫侯所能相提並論！

  更重要的是，這代表皇帝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懷疑，還是那麽的器重他。

  見趙高被一個區區的徹侯砸得心花怒放，於果也在心中冷笑不止。

  讓你先開心兩天，到時候再讓你這條老狗想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