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詭異的童謠在寂靜的山林裏幽幽蕩蕩，陽光穿過層層林葉在樹下的老乞丐和小姑娘身上搖晃著斑駁的剪影。這首不完整的小曲子蘇月兒並不陌生，昨天她第一天來到竹林村的時候就被吳大牛的兒子吳秋生惡作劇嚇唬過，那時候吳秋生哼唱的也是這首童謠，可謂記憶深刻。

  蘇月兒覺得背後有些毛毛的，尤其是身邊不遠的石灘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她一害怕就忍不住開口問道：“老人家，您這首曲子是什麽意思？村子裏有什麽傳說嗎？”

  原本安安靜靜讓蘇月兒包紮傷口，用手絹細細擦臉的老乞丐聽到蘇月兒提出的疑問，老邁的身子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眼神再度渾濁混亂不堪，猛地坐起身子喃喃自語道：“阿毛不見了......小鬼叼走了阿毛...小鬼叼走了阿毛！我要去找我的阿毛！阿毛！”

  “誒老人家您要去哪兒啊！”

  掙紮著起身的老乞丐甩開蘇月兒的手，踉踉蹌蹌跑到林子的深處消失不見。蘇月兒有意阻攔卻沒能攔下，小丫頭咬著嘴唇跺了跺腳，看看老乞丐離開的方向又回頭看看青源和瀟湘的方向，最終無奈歎息一聲回頭朝青源他們走去。

  而此時青源和瀟湘的爭論也暫時告一段落，卻沒有什麽滿意的結果。瀟湘不理解青源為什麽要把山海經送給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保管，青源不理解瀟湘為什麽老揪著這事兒不放。畢竟這說到底是他自己的東西，他就是毀了也是他的自由。

  當然這種話青源不會說出來的，不然爭辯就要升級成爭吵了，而且講真的山海經的組成也有一部分是瀟湘出力，他也不能完全把人家功勞給撇了。

  最終山海經被瀟湘拿走暫時保管，直到青源想清楚這東西到底有多危險之後再來找她拿，作為補償她會給蘇月兒另外的防身器具。兩人正商量完畢間，青源側頭看見蘇月兒似乎也處理好了自己的事情，小丫頭沒有和他們打招呼，正試圖再次獨自赤腳淌過冰涼的溪流回來。

  青源見狀心裏微微歎息一聲，蘇亭鬆夫婦走後昔日吃飯都要撒嬌讓父母喂的嬌氣女孩兒現在做什麽都要小心翼翼的獨自支撐，甚至沒有考慮隻要張嘴喊兩聲就會得到別人的幫助。念頭起落間青源也沒有再耽擱，在蘇月兒下水之前一躍而過溪流，蹲下身目光柔和地看著蘇月兒。

  小姑娘也看著青源，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傻笑了一下，“源哥哥你們討論完啦？我們回去吧。”

  青源笑了笑捏了捏蘇月兒的臉蛋兒，輕輕把她摟在懷裏抱起。溫暖平和的體溫慢慢的傳遞到小丫頭身上，帶給了蘇月兒莫大的安全感和依賴感，忽

  的蘇月兒兩隻手兒緊緊的攥著青源的衣服死死壓抑著滿腔的委屈憤怒，她盡可能把自己的臉埋到青源懷裏不讓他看到自己慢慢紅了的眼圈。

  好想好想就這麽在源哥哥懷裏大哭一場，蘇月兒這麽想著。

  可惜的是，她終究是沒有哭出來。

  青源非常清楚的感受到蘇月兒在他懷裏的情緒變化，可以的話青源更希望蘇月兒可以像之前一樣肆無忌憚的在自己懷裏一天哭三回，那樣也許會好一些。隻是青源縱然本事通天也猜不到蘇月兒的心思，以至於連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源哥哥......”

  “在的，怎麽了月兒？”

  “我想幫那個奶奶找她的孫子，阿毛，可以嗎......”

  青源在溪流中間蜻蜓點水一樣踏水躍起，半空中的他溫柔的摸著蘇月兒的頭發笑道：“為什麽不可以，月兒應該說我們一起幫奶奶找她的阿毛，明白嗎？”

  然而不過一個縱躍的時間終究太短，青源沒有等到蘇月兒的回答，落地的小丫頭也沒有再賴在他懷裏，很主動自覺的跳下來自己穿好鞋襪，她重新揚起甜美的笑容走到瀟湘身邊牽起她的手笑道：“我們回去吧瀟湘姐姐”

  瀟湘眼神複雜的看著身邊的小姑娘，怎麽感覺自己好像童話故事裏的後媽一樣可惡呢。蘇月兒越是若無其事的開開心心，瀟湘心裏越不是滋味，她蹲下身替蘇月兒整理著有些淩亂的頭發和衣角，柔聲道：“小月兒不要怪姐姐，當時如果我不攔著你會死很多人的，姐姐不想看到可愛的小月兒手上沾這麽多無辜生命的血，能原諒姐姐嗎？”

  “嗯月兒怎麽會怪瀟湘姐姐，我們回去吧，我想去找一下奶奶的阿毛。”蘇月兒看著瀟湘的眼睛微笑著回應。她明眸清澈如一泓秋水，沒有半點雜念在裏麵，甚至連剛才還有些紅紅的眼圈也仿佛隻是幻覺一般。

  蘇月兒輕輕鬆開瀟湘的手，背起手一蹦一跳的帶頭走向竹林村的方向。瀟湘看著小月兒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小小年紀就能把情緒控製的這麽好，哪怕是她當年在蘇月兒麵前大概也就是個傻子。隻是越是這樣反而越難溝通，她什麽都順著你，什麽都不反對你，把真正的自己藏在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自顧自的喜怒哀樂，這意味著你再也走不進她的心了。

  一路無話，各懷心事的三人結伴走回了竹林村，此刻時間已經過了正午時分。

  青源也和兩女說明了村長的意思，他們還要在這裏小住幾天等待祭祀的時候去山洞裏歸還骨灰壇，在此期間青源比

  較在意關於胡林鬥的事情，本打算趁機調查一下，但偏偏剛好遇上了老乞丐尋找孫子這檔子事，考慮到蘇月兒的感受，青源也不得不把事情的優先級調整一下順序。

  於是順理成章的，青源一行人先回到了吳大牛的家，畢竟這村子裏認識的就這麽一家人，打聽起來也比較方便。青源找到了正在院子裏劈柴的吳大牛，隨手撿起幾根粗木樁幫忙劈開順便問道：“大牛哥，你們村子裏那個瘋瘋癲癲的老乞丐是怎麽回事，我聽她一直念叨什麽阿毛阿毛，這是她孫子嗎？”

  吳大牛聞言麵露厭惡之色，啐了一口道：“呸！青兄弟你們遇見她也不奇怪，別理就是了，晦氣的很。”

  青源詫異道：“一個老乞丐說不上晦氣吧，怎麽回事你給說道說道？”

  “嗨，當初那老家夥也是我們村裏的人，也姓吳，算起來還是我遠房親戚。當初她兒子兒媳出門打工，她守著小孫子陳茂留在這裏，本來也沒啥，誰知道她把她孫子給弄丟了，村裏人幫她一頓找啊，好不容易找回來了，你猜怎麽著。”

  青源也湊趣的把斧子放下好奇追問：“怎麽著？”

  “嘿！陳茂回來又哭又鬧的，之後磕磕巴巴的說有人把他賣給了壞人，這唯一能幹出這事兒的除了她還有誰？後來她孫子陳茂的爹娘趕回來說什麽都不肯把兒子留給她照顧，寒了心的兩夫妻也沒再管她，就這麽讓她自生自滅，沒過兩年就瘋了。你說這種人晦不晦氣，青兄弟我勸你見到她躲的遠遠的，吐兩口痰都不為過。”

  青源看著唾沫橫飛義憤填膺的吳大牛微微眯起了眼，要事實真是如此這老乞丐確實不值得同情，他笑著謝過吳大牛，走到一邊對一直聽著他們談話的蘇月兒問道：“月兒還要查嗎？”

  蘇月兒緊抿著唇沉默了一會，吳大牛嘴裏的事實對她衝擊也很大，可是她腦海裏卻有一幕畫麵是那個被村民厭惡，被孩童欺辱的老人伸出肮髒粗糲的手掌想要摸摸她的頭，卻在那一刻停住又放下，她是阿毛的奶奶，為什麽要無緣無故的狠心賣掉自己的親孫子......

  但是一直很愛自己的奶奶不也暗自憎恨著自己嗎？甚至重新認了一個孫女之後就能毫無掛礙的把她忘掉......

  大概，阿毛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正常的吧？

  片刻之後蘇月兒終於抬頭正視著青源的眼睛，目光堅定而澄澈，緩緩開口道：“事實如何，我要自己去看。”

  青源眼裏的小丫頭從未有過如此認真的眼神，他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笑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