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何以為家（七）

  良久之後

  青源和正心道長默默無言的守護著壓抑著泣音的蘇月兒，青源調動著辰旦裏的清氣一遍又一遍的流淌過蘇月兒四肢百骸，源源不斷的溫涼氣息不停地安撫著小姑娘。

  氣氛一時片刻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世道向來是這麽不公平，有時候你什麽都沒有做錯卻好像受到懲罰一樣要去咬著牙接受一樣又一樣的不幸。有時候別人隻需要哭著像父母撒嬌問題就會被自然而然的解決，也有時候你按捺著自己的情緒，一件一件的去接受，去想盡辦法要怎麽解決，到最後還是一團糟。所有人習慣了問你遇到事情該怎麽辦，你總說會有辦法的，隻需要一點耐心。終於有一天你的世界也崩塌了，再也沒有人替你去遮風擋雨，你哭著說該怎麽辦啊？卻沒有人能回答你了。

  現在沒有了，以後他們也不會再出現。就像那句話說的，生活總是如此痛苦嗎？還是隻是童年？

  童話會告訴你隻是童年，而現實會教會你總是如此。

  青源感受到依偎在他懷裏的蘇月兒漸漸止住了哭泣，但情緒依舊低落久久不肯抬頭。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打破了客廳裏的沉默：“以上那些都是我基於事實做出的推論，月兒，我不能隻把表露於明麵的事實告訴你而忽略隱藏在下麵的一些東西。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你的奶奶每日都夾在兩個身份之間左右為難，一方麵她在為自己兒子複仇的過程中越來越扭曲，另外一方麵她也在每天目睹自己的孫女飽受折磨中深深的自責。她每一天都在蘇亭鬆的靈位前懺悔質問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月兒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她們一家人。關於這一切事實都基於她被夢魘蒙騙的基礎上。”

  “嗯......我明白的。”蘇月兒低聲應道。像隻受傷的幼鹿一樣茫然可憐。

  “月兒能明白就好，但是我依然要說，不管她是被蒙騙也好，情有可原也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既定事實，我不希望月兒過度掛懷，但也不會輕易的原諒她。我隻能答應月兒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處置。”

  盡管這些話對於現在沒了雙親的蘇月兒來說有些過於嚴苛，但在青源這裏向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可以照顧蘇月兒的感受不去過度為難蘇奶奶，但是做錯了事是要有代價的，不管是輕是重總要有個交代，不論對他也好對蘇月兒也好。

  “無量天尊，貧道原本隻想一心超度亡魂，緝拿凶徒。卻沒想到這後麵有如此多彎彎繞繞，幾多凶險。師尊當年說紅塵如夢，光怪陸離纏人心魄，一步踏入再難獨善其身。想來是如此了。”正心道長捋須喟歎，興許此間事了他也該收手回山安度晚年了。

  青源再度給道長搭脈，做完最後的一點收尾工作，對著道長平靜的說：“再怎麽光怪陸離今天也是了結的時候了。待會你自己運功調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我給月兒準備點晚餐，吃完飯之後我會把這裏的亡魂全部叫出來，到時候怎樣超度就是你的事了。”

  道長聞言麵色一肅，起身就要行大禮卻被青源按了回去。隻好豎了個單手禮感激道：“青師叔成就貧道宏願之恩，正心此生必將銘記於心。”

  “得，省省吧。畢竟是當初答應你這糟老頭子的事兒，自己調息吧，我去給月兒做飯了。”青源擺擺手毫不在意正心道長的感激，畢竟對他來說正心道長也就是個耿直的傻孩子，有心道一句謝就行了，其他的他也指望不上什麽。

  安撫好蘇月兒之後，青源走到寬大的半開放式廚房擼起袖子開始了自己的廚藝秀。一把廚刀揮舞的道道殘影翻飛，切好的食材如同有靈性一樣在空中排列的整整齊齊一一落進自己該呆的盤子裏。隨後鍋鏟在右手間旋轉兩周，炒得是鍋裏烈焰騰飛，一副特級廚師參賽現場。

  而另一邊則一反廚房裏的熱火朝天，道長在沙發上安靜的盤膝打坐，蘇月兒站在客廳落地窗外的廊道上，看著當初蘇亭鬆遇害的那棵景觀樹怔怔出神。

  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麽，原本這裏帶給她的記憶隻有無邊的恐怖和血腥。但現在她看著那裏腦子裏卻都是蘇亭鬆生前的一言一行，常常對著自己又是無奈又是寵愛的笑容，站在客廳跟自己一起被媽媽訓斥還和自己偷偷擠眉弄眼，和源哥哥一起嬉笑怒罵言行無忌，工作的時候說起自己的研究成果自信而成竹在胸......直到最後在景觀樹上痛苦掙紮的時候拚命的朝自己揮手。蘇月兒清楚的記得那一刻她父親眼裏沒有痛苦，隻有滿滿的不舍和擔憂。

  淅淅瀝瀝的小雨帶來清冷的薄薄霧氣，蘇月兒抱著雙臂站在那裏，小小的背影映在落地窗上說不出的寂寥。

  “月兒~吃飯啦，誒你什麽時候去換的衣服？不怕著涼嗎？”青源的聲音隔著落地窗甕聲甕氣的傳到廊道上蘇月兒的耳朵裏。她收斂了心神，回頭正打算回應青源，卻在這時看到了極為可怕的畫麵。蘇月兒瞳孔一縮，拚命捶打著落地窗失聲尖叫道：“源哥哥小心！！那不是我！！！”

  客廳內，不明所以的正心道長睜開眼睛看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蘇月兒赤著腳，帶著甜美動人的微笑朝青源小跑過去，嫩如羊脂玉的雙臂毫無保留的張開，像是在期待著一個擁抱的小小天使。

  但同時他也聽到了窗外另外一個蘇月兒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錯愕的情況讓正心道長愣了一秒鍾，隨後猛然色變！

  但一切在這短短幾秒鍾之間已經發生，青源解開圍裙帶著微笑微微蹲下身，向著朝他小跑過來可愛小天使張開了自己的懷抱。任何時候，他都找不到一個理由去拒絕蘇月兒想要一個抱抱的簡單要求，畢竟他現在是這世界上僅有的一個關心蘇月兒的人了。

  “青師叔當心！！”

  砰！

  伴隨一聲清脆的炸響，正心道長瞳孔裏映照著逐漸放大的白色影子，當機立斷立馬一個抱頭蹲防。隻聽見耳邊嗖的破空聲響起，什麽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他頭頂飛掠而過！導彈一般穿過整個客廳，狠狠的撞擊在巨大的落地窗

  上。巨大的白色裂紋瞬間布滿整個窗戶，隨即嘩啦啦的碎裂聲響起，夾雜著廊道上蘇月兒的驚聲尖叫！

  而那影子此時依舊去勢不減，淩空橫穿整個庭院，轟然撞擊在院牆上帶起陣陣石灰翻騰才堪堪停住。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除了青源再不做第二人選，青源仍舊保持著揮手的姿勢，看到院牆上揚起的陣陣石灰若無其事的吹了吹自己的手掌，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出廚房，踩過客廳滿地的碎玻璃，最終走到院牆邊上。

  此時揚起的石灰也沉積落地，布滿龜裂紋路的巨大的坑裏嵌著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被灰塵抹到的精致臉蛋看起來楚楚可憐，一邊臉頰上還清晰可見的有五個紅彤彤的指印。她抬起頭，秋水一樣的眸子裏霧氣漸漸蘊起，就這麽委屈巴巴的看著青源，樣子真是可憐極了，卻不是別人，正是“蘇月兒”。

  另一邊躲在廊道柱子後麵的另一個蘇月兒探出小腦袋看見鑲嵌在牆裏的自己，一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股無名火蹭蹭直冒，但又被良好的家教限製了語言罵不出口。

  還好青源沒什麽家教，他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變態，捏著麵前“蘇月兒”的下巴一副流氓的口味說一個字轉三個調調：“喲~今兒個可新鮮，這是哪家的小娘子迷了路來給大爺消遣啊~？”

  “源哥哥！你！”蘇月兒憋不住十分生氣的跺了兩下腳，眼前就是一副自己家的哥哥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經典橋段，讓小丫頭又氣又急。

  青源擺擺手示意別急，捏著麵前這個冒牌貨的下巴左邊看看，右邊瞅瞅，嘴裏嘖嘖有聲：“這麽標誌的皮囊可惜了，聽說過有句話叫東施效顰嗎？”

  “蘇月兒”眼裏蘊起的霧氣再也關不住，晶瑩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她一副聽不懂青源在說什麽的表情，努力的思考了一下之後，小心翼翼的用嬌嫩的嘴唇含住了青源的手指，一臉討好的眼巴巴望著青源。

  蘇月兒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氣急敗壞來形容了，她麵色逐漸冷漠下來，透著鐵青鐵青的顏色，用看人渣的眼神鄙夷的望著青源。

  青源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這他媽角色扮演怎麽對方比他還入戲，隨即他感受到了身後蘇月兒本尊的殺氣。青源假裝若無其事的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來，上麵還帶著亮晶晶的口水。他另一隻手向身後的客廳勾了勾食指，原本散落在地板上無人理會的五帝銅錢紛紛急掠而起，帶起嗚嗚破空聲向青源飛去。

  青源手掌一握，刹那間五帝銅錢在手裏重新歸一組成了一把古樸的銅錢劍。青源對著麵前的冒牌貨露齒一笑，語氣卻沒有絲毫感情：“剛才那句話聽不懂的話我再教你一句簡單直白，通俗易懂的。”

  銅錢劍鋒如穿梭光影，一劍狠狠刺穿麵前的嬌小身影。

  沒有半點血花帶起。

  “冒牌小婊子，我艸尼血瑪！”青源一字一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