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

  楊甫生略一思索，說出了一個讓楊順十分震驚的答案。

  “氣也。”

  “虛空之中，莫有間隙。”

  “陰陽二氣，無處不在。”

  “氣，不單存於虛空之中，而是無孔不入，不光遊離天外，更是充盈四肢百骸，五髒六腑。”

  “醫家有雲，心以呼吸進新氣退舊氣，直合周身，脈與之應。”

  “故氣為萬物呼吸吐納循環養成，生生不息，道法自然。”

  “氣，常情之下無其形。”

  “殊極之下會顯身。”

  “譬如湯沸則氣上而寒泉不升，且陽氣遇陰始見，故口中熱氣夏日隱而冬日顯也，陰氣遇陽始見。”

  “……”

  聽了楊甫生的一通描述。

  楊順沉默了。

  這老頭不光是知道空氣，特麽還能舉一反三，舉出氣在自然界裏的證據。

  看來，是他低估了這個時代知識分子的認知水平。

  不過這也好辦了，既然認知這麽高，那麽很多事情進行起來也方便了很多。

  怕就怕對牛彈琴，思想對衝。

  到時候萬一楊甫生他們迷信鬼神，而他非要唯物辯證，到時候吵得個麵紅耳赤，楊甫生一個倔脾氣上頭，直接領著一群知識分子口誅筆伐他大逆不道，鬧大了傳出去，說不定他楊順就會成了下一個哥白尼。

  “客卿先生，以為如何？”

  楊甫生說完，期待地看向楊順。

  後者笑了笑，豎起大拇指，“先生的認知高遠，小生深感佩服。”

  “什麽？”

  沒想到，這下輪到楊甫生震驚了，“先生居然認可老朽言論？”

  “什麽？”

  楊甫生突如其來的震驚，把楊順也整不會了。

  “怎麽？我認可很奇怪嗎？”

  “自然。”

  楊甫生認真點頭，“老朽對於氣的看法，與尋常觀點大相徑庭，甚至是格格不入。”

  “比如老許，他就不讚同。”

  “哈？”

  楊順轉而看向許林，“許先生以為如何？”

  許林方才聽楊甫生在那高談闊論，心裏早就有意見了，而聽到楊順居然認可楊甫生這番高談闊論，更是驚得眼鏡都差點掉在地上。”

  要知道，楊甫生這個觀點在整個翰林院，都是為人所詬病的。

  私底下議論很多，被人恥笑得也不少。

  隻有他們幾個至交好友不拘小節，願意和他繼續一起玩兒。

  “回客卿先生。”

  “鄙人認為，虛空之中，確有陰陽二氣。”

  “但這氣，卻並非如運昌兄所說那般，為萬物吐納循環養成。”

  “而是天地精華薈萃，神明吐息凝成。”

  “呼~”

  楊順聽了許林的話，之前因為楊甫生的觀點而明媚詫異的心情頓時又垮了下來。

  他果然沒有料錯。

  封建時代就是封建時代。

  你怎麽可能在這個天人合一的時代浪潮下和人家談唯物主義呢？

  好在，他碰上了楊甫生這類能人異士。

  不過對於兩人觀點的迥異之處。

  楊順並沒有當場挑明立場評判對錯，而是笑而不語。

  這種時候，沒必要去搞思想浪潮。

  沒好處。

  畢竟，他找來楊甫生等人，就是各有其用的，並不是說每個人都得來搞格物之學。

  隻要楊甫生在這方麵給力就可以了。

  這時候。

  趙仙兒的聲音輕靈響起，“太不可思議了，太難以置信了。”

  “客卿先生怎麽能有如此才學，能創出這等冠音之法？”

  她的話，直接結束了楊順這邊的“閑聊”。

  此時此刻，趙仙兒的眸間，不斷的迸發出異彩。

  看著楊順的眼波，更是流轉著欽佩。

  “發生了什麽？”

  本來吃得暢快無比的陳洪也好奇地湊了過來，湊到趙仙兒身邊，看著她手裏緊緊捏住的書頁。

  他驚奇的發現，性子一向寵辱不驚的趙仙兒在此刻，一雙柔荑居然是在罕見地輕顫。

  足可見她的內心在翻湧著怎樣的波瀾。

  陳洪不太懂，但看了幾句話後，也瞪大了眼睛。

  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三字經的內容。

  楊甫生等人早就忍不住了，也跟著湊了過去。

  幾人看了一會兒後，全都瞪圓了眼睛朝楊順看了過來。

  每個人的嘴唇和身體都反應異常激烈，就連呼吸都仿佛變得急促了。

  “先生之才，簡直是曠古爍今，舉世罕見啊！~”

  “我敢說，這三字經義，足以彪炳曆史，流傳千古啊！”

  “關本昌所著之蒙童經義，在這三字經的麵前，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沒有任何可比之處。”

  “先生，老朽對您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是啊，我等還從未在學識上發自內心的佩服過一個人。”

  許林等人也都交相稱讚。

  “哈哈，那必須的，本王說過很多次了，就沒有我順哥不行的事兒。”

  “我順哥就是最牛的。”

  “哈哈。”

  他放聲大笑之餘。

  柳輕雪也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相公。

  這，就是她的男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能讓一群大文豪，甚至是仙兒這樣的才女，都發自內心的讚歎敬佩肯定不是無緣無故。

  凝視下，柳輕雪忽然覺得，他就坐在那兒一言不發，都是那樣的光彩照人。

  一時間，她不禁看得癡了。

  楊順對此，則是笑嗬嗬地一擺手，“不值一提。”

  “此經義還請王妃娘娘和幾位先生不要外傳。”

  “這暫時隻用於我們自己的人的教學。”

  “謹遵先生之命。”

  幾人也都表示答應。

  這東西的價值，過於震撼。

  他們也都知道貿然傳播出去，會引起什麽樣的反響。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眼下這驚世文章，雖然不是什麽奇珍異寶，但卻比奇珍異寶蘊含更加強大的力量。

  這力量強大到他們光是想想都會覺得恐慌。

  就連陳洪也能意識到。

  在座的每個人，包括他，目前恐怕都承擔不起將此驚世文章傳播出去的責任。

  一旦走漏風聲，會激起什麽樣的軒然大波，誰也說不清楚。

  這時，楊甫生忽然朝楊順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楊甫生，字運昌，現任翰林院編修。”

  “從今往後，自願追隨先生左右，絕無二心。”

  “如有必要，吾願辭去翰林院編修一職，跟在先生身邊，潛心學習。”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

  許林等人驚訝地半張著嘴，怔怔地看著說完話就要往地下行跪拜之禮的楊甫生，心裏翻起駭浪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