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5      字數:3122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寧茴就覺得裴郅說話真是越來越好聽了, 她彎了彎眸, 雙手挽著他的胳膊緊摟了摟, 輕抿了笑, 走路時候很是高興地微踮了踮腳。

  裴郅咳了兩聲, “看路。”

  寧茴哎著應了聲, 隨他一道踏下青石鋪就的石階,嫩葉枝頭聚的雨滴重重落在地上發出嘀嗒的聲響,清亮悅耳。

  他們兩人不緊不慢地回到院子, 齊商則是另走一條路去叫方隨過來,齊商走得快些,待他們踏進院子, 兩人已經在屋簷下站了會兒。

  一番診脈後方隨就回自己的藥園子親自配藥去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新熬好的藥端了過來。

  裴郅喝完藥靠在榻上休息,寧茴便在旁邊一字一句地念書給他聽著打發時間。

  再說許芙安被裴郅嚇跑了後, 一路飛奔鑽進雨裏, 濕透了一身, 四處亂竄好不容易才找著了路, 在一眾丫鬟小廝驚詫的目光下, 扯著濕噠噠的袖子半掩著麵快步小跑, 沒想到徑直過去和迎麵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慌亂中許芙安一個後仰跌坐在地上,麵上精致的妝容叫雨水浸的一團糟,眉黛間暈了好幾處。

  她殘留著驚慌, 再被撞了這麽一下, 更是變貌失色。

  柳芳泗被許芙安撞得一連退了好幾步,還是夜梅夜竹眼疾手快拉住她,要不然一準兒仰磕在地上。

  她站穩了腳,再一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嘿,巧了,這不是許家的那兩個小蹄子裏頭其中一個?

  看清了人,當即是柳眉倒豎,搖搖擺擺地過去一腳踩在地麵兒散開的裙擺上。

  眼珠子下轉,對上許芙安目光,趾高氣昂地開口道:“這不是許家表妹嗎?”

  許芙安對柳芳泗的印象都在那日墓園上,凶狠得能吃人一樣,她當下本就提吊著的心直接堵到了喉嚨口,結結巴巴道:“二、二表嫂……”

  柳芳泗很滿意她現在這個狼狽的模樣,但轉念想起這女人看向裴都的視線,那丁點兒的好心情瞬間又蕩然無存。

  她嘴一撇,虛著眼睛裏透著冷光,嗤笑一聲警告道:“許家表妹,嫂子好心提醒你一句,眼睛不知道往哪兒使,要著又有什麽用。”

  這句話是相當耳熟了,後頭的夜梅夜竹對視一眼,俱是無奈地垂了垂肩。

  說真的,柳芳泗學以致用的本事還是很強的,裴郅在除夕宴上警告冷斥她的話,她記得牢實得很,這不,轉頭就能用別人身上,還威脅力十足。

  接連著人拿眼睛說事,雖然這一個沒上一個說得駭人,但許芙安還是聽得木楞楞的,柳芳泗趕著去裴老夫人那兒端湯喂藥刷好感,也不多跟她再說些什麽,倨傲地甩了甩袖子,得意地哼了一聲,從她身邊慢悠悠地走過。

  許芙安反應不得,半天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許家沒落也就這幾年的事,雖比不得京都這些權貴,好歹在秦州也算是富貴,自小許老夫人就最疼她,就是親爹親媽也未敢給她什麽委屈受,今日這一遭叫嬌養著長大的姑娘又羞又惱,當即抹起了眼睛。

  跑回暫居的院子把貼身伺候的丫鬟嚇了一跳,許茹玉與她住在一處,見這副模樣嘴角一動,上前詢問道:“這是怎麽了?”

  許芙安狠狠瞪了許茹玉兩眼,都怪她,要不是她整日跟她說那些個事兒,她也不會……

  許茹玉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開口就要細問,許芙安卻是轉進裏間沐浴換衣去了。

  許茹玉心思沉沉,袖籠著交疊的雙手微動了動,她靜坐著一直待到許芙安從裏頭出來方揚起了溫淺的笑容,叫了好幾聲妹妹。

  許芙安剛開始還板著臉,被哄了半刻又軟下表情,眼眶尚有些發紅,嘟囔道:“你可別再跟我說什麽大表兄,嚇壞了我,你到哪兒另找個妹妹去。”

  許茹玉心頭一跳,“這是怎麽了?昨日你不還道我說得對的嘛?”

  許芙安拉著她細說了方才的事,末尾怪道:“長是長得好,看兩眼也就算,我是再不敢湊近去瞧了。”她看那大表兄不像是說笑的,說不得真惹著他就剜了自己的眼睛呢。

  許茹玉輕啊了一聲,若有所思,微微笑道:“看了外頭傳言不虛,大表兄果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許芙安點點頭,可不是嗎,這府裏上下,也就那位大表嫂和二表兄看上去是個溫和人。

  一番話後,這姐妹二人靜聲不語,各有思量。

  …………

  裴郅連著幾日都不大好,怕吵著寧茴特意搬回到西邊院兒書房去住著。

  晚間風裏頭滲著微微的涼意,寧茴用了晚飯,提燈又去牆角瞅了瞅自己的夜夜香,地上還是空蕩蕩的,一片葉子都沒瞧見。

  她失望地歎了口氣,飄回房間呆坐著。

  春桃把從小廚房提來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揭開蓋子將裏頭的合得嚴實的湯盅給她看了看,道:“少夫人,湯熬好了。”

  她又指了指另一個食盒,“飯菜也裝裏頭了。”

  寧茴從夜夜香的憂傷裏掙脫出來,罩了件淺櫻色的披風,“那走吧。”她得去給裴郅送飯了。

  西錦院兒離書房並不大遠,過去也不費什麽時間,也就一炷香多點兒時候。

  她自己提著燈籠,惦記昨天晚上未說完的八卦,走得飛快。

  裴郅早坐在側間榻上等她了,待她進門坐下,氣息不勻,雙唇微張小喘著氣兒,他咳了一聲笑道:“慢慢走過來又能耽誤什麽事兒。”

  寧茴雙捧著湯盅取出來,輕輕哼唧了一聲,比了比小指頭尖兒,說道:“還不怪你昨天隻說那麽一丁點兒故意吊著我胃口。”

  裴郅反握筷子戳了戳她額頭,詫然道:“聰明了,知道是在吊你胃口的。”他挑眉,“長了一歲,這腦子也越發好使了。”

  寧茴捂著自己額頭,氣呼呼地瞪他,“我又不是傻子!”

  裴郅搛了一筷子開水白菜放碗裏,微是調侃道:“可不就是個傻子嗎。”都快傻乎得沒邊兒了。

  寧茴握了握拳頭,氣人!她收回以前的想法,裴郅說話才不招人喜歡呢T^T

  逗過了頭容易炸毛,炸了還很有脾氣的不會叫他順,裴郅說了兩句便打住,問道:“我昨天說哪兒來著?”

  屋裏伺候的人都退下了,說話便也沒什麽顧忌,寧茴回道:“你說定王又回戶部去了。”

  裴郅頷首,接道:“沒錯,聖上叫他重回戶部了,隻是沒幾天又被卸職了。”

  衛順妃的事情除了當日在場的幾人,再沒別的人知道,自然外人也不可能曉得定王當初被撤職的原由。

  無緣無故遭了聖上嫌惡賦閑在家,再怎麽琢磨也琢磨不到衛順妃上頭去。

  但堂堂王爺啥也不幹白拿俸祿,朝堂上的大臣也不樂意,時不時地就上個奏勸諫一番。

  說定王也沒犯什麽錯事,在公務上兢兢業業未有半點兒差池,那即便是犯了事,賦閑將近兩月也該是夠了,要知道當初太子殿下雪災之禍,也才停了不過半月。

  衛順妃的事兒肯定是不能往外說的,堂堂一國之君叫人戴了綠帽子不說,還被個女人玩兒得團團轉,說出去不是笑掉大牙?

  昭元帝聽著那些朝臣念叨,自己這心裏頭也憋悶,不高興得很,但也還是把定王重新丟進了戶部。

  闊別兩月有餘,定王在戶部裏行事自然沒有以往方便,太子殿下是個溫謹仁恕的,但也不是沒有脾氣,該記的賬都給他記著,那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這不,栽了個大跟頭,剛剛上任不久又被撤了。

  無論如何,定王也就莫要再惦念著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了,且不說別的,隻衛順妃被昭元帝賜死火海這一條也就夠了。

  皇家的孩子無一例外地更與母親親近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才是利益親情的共同體,有著這一層考量在,就是最後太子養廢了,昭元帝也不會養一頭可能隨時隨地反過來吃掉他的財狼,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絕對不會。

  更何況,太子好得很。

  沒了在朝堂出現的機會,定王能和太子打擂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裴郅眼尾微揚,“定王殿下大概是也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就止步在一個閑王的位置上了,日日抱著酒罐子,倒是和嗜酒如命的晉侯湊在了一堆。”

  寧茴捧著臉,不解道:“晉侯?父親整日掛在嘴邊的那個晉侯?”

  裴郅:“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寧茴歪歪腦袋,顯國公和晉侯倆人好的能穿一條褲子,整天一起浪,也就是說……

  “這幾日定王和父親在一塊兒?”他們翁婿一起浪??

  裴郅抿了一口湯,“那倒沒有,父親最近新得了個紅顏知己,沒空與晉侯一起飲酒作樂。”

  就是因為父親不在場,晉侯直接拉著他大女婿稱兄道弟了。

  說到這兒裴郅輕嗤了一聲。

  定王以前有登高夢,素來恪守己身,這下夢碎了,倒是比以往要來得瀟灑些,京都消遣的地方總能瞧見他和晉侯的影子,聽齊商說,每日過得好似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