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5      字數:3217
  裴郅麵無表情的板著臉, 連點兒笑影子都不願意給她了, 寧茴茫然地輕咬著下唇, 有些不明所以。

  想來想去也不懂他幹什麽突然變臉, 幹脆就不想了, 費腦子。

  這是寧茴第二次到官署來, 上次還是聖上萬壽, 尤記得她還在這兒碰到安陵郡主絆了她一跤,一轉眼都過了好些日子,安陵郡主的屍身都該是涼透了。

  她回想起那位頗有姿容, 號稱江都神女的郡主娘娘,心情著實複雜,難免生出些感慨, “長得那麽漂亮就是腦子不大好。”整天想著搞事情, 她脾氣這麽好的人都想給她捅兩刀。

  “現在想來,果然上天很公平。“

  美貌與智慧是不可並存的。

  說到這兒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又偷偷瞥了瞥裴郅, 彎著眸笑, 嘻嘻, 除了她和裴郅。

  裴郅又往她腦門兒上招呼了一下, “嘰裏呱啦地念叨什麽?”

  頭上戴著兜帽, 他動作又輕,非但不覺得疼還有點兒像在撓癢癢,寧茴踢開腳邊的一粒小石子, 換挽著他胳膊, 忙道:“沒什麽,沒什麽的。”

  裴郅琢磨著她很有可能是在說自己壞話,也就不追問來堵心了。

  官署裏很熱鬧,不……應該是說有很多人出來圍觀看熱鬧。

  除了以往圍觀各司各部因為些雞毛蒜皮的事對吵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了,今年還是頭一遭。

  官階低的原以為又是六部裏頭哪兩個地方開戰了,丟下手裏頭的東西跑出來看戲,結果一探頭發現是督禦司的人,心頭一駭,又趕忙溜了回去。

  這戲看不起,看不起,還是回去趕公務的好。

  下頭的那些都溜的溜,剩下各部門庭外擠著的好些都身穿著絳紅色的官袍。

  尤其是禦史台的,就差把筆墨紙硯架在外麵了。

  裴郅那廝又把自家夫人往官署裏頭帶了,他居然明目張膽一而再地幹這種事!這個時候不寫些東西往上再摻他一本簡直對不起他們自己啊!

  禦史台的人從來不怕死,寧折不彎,一致對外,非是要往死裏摻他不可。

  但其他的門庭前又是另一幅光景。

  幾個人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最後推了一位體型夠大的擋在前麵好阻擋裴郅那奸賊身上的煞氣和冰冷的眼刀子。

  最前麵的那位大人咬了咬牙,氣道:“有你們這麽幹事兒的?怕個甚!”

  躲在他後身後的一位聲若蚊蠅,提醒他道:“這廝剛剛端了瑨園。”

  那位大人虎軀一震,當下額上就布滿了細汗,剛才說話時候的底氣瞬間跌到了底。

  他怎麽忘了這一茬!

  他雙股站站,“瑨園沒有把往年買人頭記錄存檔的習慣吧?”雖然和做交易的不是他,但他也是湊了錢的,萬一順藤摸瓜查到他頭上,以這廝的性子,他那不是得玩完兒?

  “應該沒有的吧,瑨園在這方麵一向做得很好的。”

  同僚勉強安慰了一句,他倒是稍微放下了心來,“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指不定裴郅這廝抓了幾個活的,嚴刑拷打就問出來了,誰說得準呢?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胖大人:“……”那怕還是要完!

  這些來來往往的目光太熱切了,饒是寧茴穿的厚實也有些抵擋不住,她拉了拉裴郅的衣袖,問道:“要不我還是回馬車去等你。”好像是有點兒不合規矩。

  裴郅冷冷地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掃過,“不用管他們。”

  隻不過瑨園倒了,慌起來罷了,誰的手上沒點兒齷蹉事,除了個那個把個真正高風亮節的,餘下的還不就是個表麵清高。

  他們的賬他都記著,但完全沒必要親自動手在這些人身上討回來,把查到的那些半清不明的東西直接交給陛下不是更好?

  聖上愈是憐惜他,他便愈能從中獲利。

  聖上自然不會為了這些事發落朝臣,但總歸是會在別的地方找回來的。

  恨不得往死裏弄他,卻偏偏幹不掉他,還要眼見著他簡在帝心,步步穩上,嘖,多好玩呐。

  他又拍了拍她腦袋,“他們就是嫉妒。”

  寧茴啊了一聲,疑惑問道:“嫉妒什麽?”

  裴郅挑了挑眉,“嫉妒我能做的事情他們不能做。”

  寧茴似懂非懂,他便牽著她道:“比如,我能帶夫人一道過來,他們卻不行。”

  寧茴:“所以你是有特權嗎?”

  裴郅眼尾微翹,“可以這麽說。”特殊的人總有些特殊的權利。

  寧茴恍然大悟,笑著吹道:“裴郅你真厲害!”

  對於自家夫人的吹捧,裴郅還是很享受的,然而跟在他們後頭的齊商卻是有些受不住地笑出聲來,“噗哈哈……”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夫妻倆就是這麽相處的嗎?

  裴郅駐足,扭過頭來,目光銳利好似冰鋒雪刀。

  齊商被這麽一看,嘴裏的笑聲戛然而止,咕嚕一下全咽了回去,握著劍的手比了比那些站在外頭的大人們,結結巴巴說道:“世、世子你說的沒錯,這些大人就是嫉妒你。”

  裴郅懶得和他說什麽,回過頭來踏上石階進了督禦司。

  齊商舒了口氣,楚笏嗤笑,一腳踩他鞋上,慢悠悠地也跟著進了裏去。

  齊商咬牙,“……楚笏,你給我等著!”

  …………

  裴郅辦公的地方在最裏麵,挺寬敞的一個房間,裏頭的擺置有點兒像他的書房。

  寧茴來過一次,但隔得有些久了,甫一進來還是有些新奇,在裏頭晃了一圈兒,抱了本書坐在窗前的小椅子上。

  書裏的內容晦澀難懂,她看了不過半刻鍾腦子裏就開始轉圈圈了。

  裴郅忙著正事,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向熊貓求助,“青青草原,你幫我翻譯一下好不好,看不懂。”

  熊貓摳了摳腦殼,“我也看不懂。”它比較擅長科學,不是很懂文學,尤其不懂文言文……

  難得碰到青青草原也丁點兒不懂的東西,寧茴裝模作樣地歎口氣,唉,她好像養了一隻沒用的熊貓。

  青青草原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斜著熊貓眼看她,“不準在心裏埋汰我,小壞蛋!”

  寧茴心虛地埋下頭,嘩啦嘩啦地翻著書,裴郅擱下筆,“寧茴。”

  她抬頭,“啊?”

  他又道:“你過來。”

  她方近前去,裴郅便拉著她坐在自己的雙膝,環抱著人,嗅著淡淡的清香,心情異常的好。

  他一手攬著她,一手又提筆蘸墨寫著什麽,絲毫不礙正事。

  寧茴看不懂這些東西,興致缺缺地靠在他懷裏,雙手緊緊地摟著腰,頭歪在肩上。

  她安靜的很,隻是輕柔溫熱的呼吸落在頸間,惹得肌膚酥麻,心癢難耐,著實擾人。

  裴郅提著毛筆,久久沒有動作,尖兒上凝著的墨落了一滴在剛剛鋪好的白紙上。

  他扯開毀了的白紙,又另取了一張,將該寫的東西寫完,末了,那支狼毫緊捏在手中哢嚓一聲硬生生被折斷,他隨手丟在一邊,臉貼著她光潔的額頭輕磨了磨,呼吸微沉了幾分。

  寧茴本來正數著他的頭發,數來數去也沒數清,幹脆繞了一縷輕輕戳他脖子。

  他突然挨過來唬了她一跳,寧茴睜大眼睛瞧他,問道:“怎麽了?”

  眼睛清亮的像是泉水淌過般,裴郅喜歡她的眼睛,不,準確來說,她哪兒哪兒他都喜歡得緊。

  心頭遊弋著熾熱,手上也不自覺用了些力道,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抱著人,緊貼著半天都沒動一下。

  直到敲門聲傳來,才將人鬆開。

  齊商拿了好一疊東西,快步進來放在案上,被上頭板著的冷臉嚇得瞬間挺直了脊背,飛快地說了兩句就趕忙跑了。

  房門闔上,裴郅也不再給自己找罪受了,給寧茴另找了本書坐著看,取了支新的毛筆,繼續手底下的事情。

  堆積的事情有點多,及至黃昏,官署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剩下寂寂寥寥的沒幾人,裴郅才撒手公事起了身。

  從督禦司出來,一路上寧茴不停地打著哈欠,眼角掛著淚,睡意朦朧的可憐模樣,待上了馬車,趴在他懷裏更是提不起精神。

  隻是心裏頭還惦記著裴郅帶回來的花草,聲音低軟地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他曲著手指拭掉她眼角又滲出來的淚,“回府去。”

  寧茴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哈??那、那……”說好的花草呢?

  裴郅輕碰了碰唇,道:“花草在那兒又跑不掉的”

  他微眯著漆黑的雙瞳,狹長深邃,裏頭幽幽寂寂,麵兒上也是冷冷清清的瞧不出什麽,隻那尾尖兒的話語卻咬含得極低。

  他道:“你得可憐可憐我,夫人。”

  寧茴愣了片刻,陡然想起他一直忙到現在就沒怎麽休息過。

  他身體本來就不大好來著……

  寧茴一驚,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抬手捧著他的臉,湊上去親了親,“那、那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明天再去好了?”

  裴郅笑一聲,埋頭在她細白頸間輕齧了一口,“好。”

  見他笑了,寧茴也眉眼彎彎,揪著他的衣服,在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青青草原從坑裏蹬腿兒出來,在耳朵紮了兩個蝴蝶結,想到它女婿做了一個多月的苦行僧,歎了口氣顫著一身小肥肉過去主動關了顯示屏。

  半晌,熊貓坐在水池邊咬著小手絹兒,哎呀,他真是個明事理的好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