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680
  裴郅沐浴去了, 寧茴趴在床上, 整張臉都埋在了青丹新給她做的軟枕裏。

  青青草原屁股墩兒墊在水池邊, 握著爪子狠狠地捶了捶地, 力氣有點兒大, 砸的有些疼, 它又訕訕地收了回來, 把疼得咧開的嘴角合上。

  “你傻啊,你是不是傻啊?!”熊貓特別想衝出去擰擰她的耳朵,“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啥呀?”你陪我和我陪你有個屁的區別??還不都是你倆一起上床嗎?你個智障!

  寧茴抬起頭, 臉上還帶著紅暈,她看了青青草原一眼又埋了頭下去,悶聲悶氣道:“花。”

  青青草原摳了摳頭, “???”

  寧茴又反手扯過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蒙了起來, 小聲道:“他一笑,我腦子裏裝的全是花, 嘣嘣嘣, 全炸開了……”然後、然後就啥都不曉得了〒▽〒

  青青草原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兩隻爪捂住自己的大肥臉, 幽幽地歎了口氣, “我的崽啊……”

  寧茴:“……跟你說過多少遍了, 我不是你的崽!”

  熊貓又不知道從哪裏扯住一個小手絹兒咬在嘴裏,嗚嗚了兩聲,“有了男人連爹媽都不要了, 不孝女!”

  青青草原這麽一搞, 寧茴腦子開得正好的那些花瞬間全焉耷了,很是好奇地瞅著屏幕裏的熊貓,“青青草原,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雌的還是雄的啊?”

  青青草原怔愣了片刻,抓著手絹兒慌慌忙忙抱住胖胖的自己,熊貓眼瞪得老大,“你個臭流氓!”

  寧茴:“……”我就問一問,我怎麽就流氓了?

  這個可惡的熊貓,整天不是占她便宜就是汙蔑她!

  寧茴氣得想捶它,青丹在外頭將她蒙得緊緊的被子掀開了一條縫,無奈道:“少夫人,這麽悶著可不好。”

  聽見她說話,寧茴忙鑽出了頭來衝她笑了笑,“沒事兒沒事兒。”

  青丹捂著嘴也直樂,倒是沒再說什麽,到窗台案幾邊往小香爐子裏添了暖香,眼瞧著裴郅隨意地披著件大氅進來了她才俯了俯身退出裏間去。

  他長發未幹,坐在床上也不急著睡,曲著手給她捋順了在被窩裏弄亂糟糟的一頭毛。

  寧茴埋抵著頭在他腰間,想了想還是坐起來往他懷裏靠了靠,裴郅往她身上攏了攏被子,低聲問道:“怎麽了?”

  寧茴搖了搖頭,裴郅也多不問,額頭抵著她發頂蹭了蹭,“明天待我回來再一道去丞相府。”

  她抬眼,“明天不是休沐嗎?還要上朝?”

  “不上朝,隻是有點兒事要出去一趟。”

  寧茴嗯了一聲,“知道了。”

  寒天雪夜,所有人都早早地上床上榻,便是值夜的丫頭婆子們也各自點著火爐子好好地待在屋裏。

  今年的冬日雪大風冽,每到晚間,片片雪花大如席,夜空下隱隱能瞧見簌簌落下的影子。

  梨蕊提著糊紙燈籠,從裏頭透出來的昏暗暈黃燭光不疾不徐地引出了腳下路來。她們一行人剛從東邊院兒出來,和裴都一番徹談,裴昕的臉色比之今日下午見過陸玨之後更要難看幾分。

  裴都如今奉命任職應天書院夫子,其內學子一大半都是混跡京都的名門子弟,消息靈通的很。

  裴昕和定王還有樓扇的那些事兒,甭管真的假的,都傳得沸沸揚揚,哪怕裴昕瞞他瞞得緊,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梨蕊向來是個話少的,見裴昕心情不佳,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沒有理會橘杏使過來的眼色,依舊選擇閉口不言。

  橘杏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叫了裴昕一聲,“小姐。”

  裴昕眼睫輕顫,沒有應她,而是反問道:“你也覺得兄長說的有道理?”

  橘杏雖然行事有時不妥,心性也不大穩重,但到底是為她著想的,回道:“小姐,二公子也是為你好。定王殿下那邊就算了吧,皇家的側室再是高貴,哪裏又比得世家門族的當家主母自在?”

  她言辭懇切,“晉安伯府雖然沒落了,但那小伯爺你也是曾見過的,人品容貌都是上佳,二公子說了本事也是有的,遲早能重耀門楣,不比到那王府去受人氣強?”

  橘杏見裴昕咬著發白的下唇不語,又說道:“奴婢說句不好聽的,那樓大小姐素來與你不對付,她成了王妃還指不定怎麽折騰你呢,到那個時候你又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難道就指望著定王殿下那丁點兒子情誼嗎?”

  “別說了!”裴昕緊緊地擰著眉,麵露苦色地斥了一聲,打斷了橘杏的話。

  她一把撥開橘杏撐著的油紙傘,眼含著淚大步走在前頭,橘杏和梨蕊來不及追,一轉眼間就見她的身影湮沒在夜色裏。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歎氣。

  ………………

  這日停了風也停了雪,靉靆暗雲也散的差不多。

  自打上次華陽長公主府秋日宴後,裴老夫人現在是一接到外頭各門各府遞來的請柬就腦子抽抽的疼,但這樣的宴又不能不去,她隻能強撐著頭,又是惱又是憂地把人都叫了過來。

  樓丞相的生辰自然比平日夫人小姐們的賞花宴更要來得慎重些,她不提點兩句說點兒什麽,這顆心就七上八下的實在是不舒服。

  寧茴由著榕春引進來的時候,屋裏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穿著淺藍色長裙低垂著頭的裴昕,坐在她旁邊麵上含笑的裴珍裴悅姐妹,還有被罰了禁,許久未見的柳芳泗。

  裴老夫人靠坐在榻上,一看見她進來就氣悶地撇過頭,“坐吧,趁著這麽一會子,老太婆跟你們說說話。”

  寧茴應道:“好的,祖母。”

  柳芳泗忙熱絡地接了話,“祖母說吧,孫媳聽著呢。”

  裴老夫人橫看豎看她都不順眼,往她臉瞅了瞅又轉眼落在了寧茴身上。

  寧氏雖然也不著調又氣人得很,但到底比柳氏看起來舒心得多。

  別人家的兒媳孫媳各個省心,就他們顯國公府上,一個比一個飛得起,現如今她居然已經淪落到覺得寧氏這樣的都不錯的地步了??真是、真是……呔!

  這樣一想著,老夫人滿是褶子的臉上又不大好看了,她冷哼道:“今日是丞相府辦宴,你們要是再像上回那樣搞出什麽幺蛾子,一個個的就自己跪到祠堂裏去朝著列祖列宗們謝罪。”

  寧茴點點頭,“好的,祖母。”

  老夫人嘴巴一閉,瞪了她一眼才又開了口,“寧氏,你是長嫂,府中幾個妹妹都到了婚配的年紀,這些日子你也該好生地幫著相看。”

  寧茴又點了點頭,“好的,祖母。”

  老夫人聽見她這一字不改,完全不走心的回聲兒,臉又是一垮,旁邊的柳芳泗接道:“祖母放心吧,孫媳也會幫著相看的。”

  裴老夫人冷嗬了一聲,一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管其他的,她瞥向她道,“你?可拉倒吧你,你把你自己不安分的腿和手給看住囉,我老太婆就謝謝你柳家的祖宗。”

  柳芳泗被堵得說不出話,惱恨地捏著帕子扯了兩下,在夜梅輕推肩膀提醒下按捺住了心中憤憤。

  裴老夫人又說了幾句叮囑的話,隔一會兒又冷著臉剜柳芳泗一眼,瞪寧茴一下,將近小半個時辰才叫她們離開收拾收拾準備往丞相府去。

  寧茴起身就要出去,裴老夫人卻是叫一聲留了她下來。

  柳芳泗幾人已經走了,屋內霎時便空了下來,寧茴疑惑問道:“祖母可是還有什麽事?”

  裴老夫人道:“昨兒個二郎來跟我說了些話。”

  寧茴:“嗯?”

  裴老夫人喝了口熱騰騰的雞湯,“他與我說了一番晉安伯府的陳小伯爺,你最近好生看看探探風。”

  寧茴遲疑道:“你這是……”

  裴老夫人由著榕春遞了帕子來與她擦了擦嘴,“昕兒的婚事也該定下了。”左右也用不著給朱氏守孝,早點兒嫁出去也好。

  寧茴驚了,“啊?”

  裴老夫人皺眉,怪道:“你這一驚一乍的做什麽,你個做嫂子的不去幫著看看,難不成要我一個老人家整日操勞?”

  寧茴緩神兒,“好的祖母,孫媳知道了”

  裴老夫人看著她那樣再聽著她那話就來氣,連連擺手。

  從福安院出來寧茴還是滿頭霧水,這是怎麽搞的,裴昕怎麽還和晉安伯府的小伯爺扯上關係了?那定王這個男主可怎麽辦呢??

  寧茴慢悠悠地回西錦院兒去等著裴郅回來,半歪著榻上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裴郅從東巷扣著衛順妃的院子回來,他攬了攬身上鬥篷,黑麵兒厚底的長靴踩落在下人尚未來得及清理的雪麵兒上。

  齊商外頭也罩了件灰黑色的披風,他跟著裴郅,開口道:“這衛順妃的嘴倒是嚴實的很。”

  裴郅冷笑,“越是咬的嚴實,越是證明這裏頭的事情不簡單,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瑨園之事暫且放下,閬陵那邊立馬派人過去,一定要查探個清楚。”

  齊商點頭,“是,屬下明白。”

  裴郅進門一繞過屏風就看見了半歪著小榻上的寧茴,他將身上的鬥篷褪了,另換了一件玄色的。

  冰涼的指尖落在她額上點了點,“快起來,準備走了。”

  寧茴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借力坐直了身子下了榻來。

  青丹給她捋了捋發髻,順手又簪了朵絨花兒,她披上鬥篷,往鏡子瞧了瞧,自覺不錯。

  今日要比前兩日稍稍暖和些,寧茴抱著小暖爐走在裴郅旁邊,抬著手肘隔著鬥篷輕碰了碰他,小聲說道:“方才祖母叫我過去,叫我幫著裴昕看看晉安伯府的陳小伯爺呢。”

  她杏眸偏瞅著他的側臉,抱著暖爐的兩隻手探了出來,兩隻食指比了比,“你說這是什麽意思,不會是真想給這倆撮合一起吧?那定王那兒可怎麽算呢?”

  她好奇的緊,裴郅伸手在她手指上勾了勾,“陳小伯爺陳域?裴昕怕是不應吧。”

  他手指冰涼涼的,寧茴反手把自己的暖爐子塞給他,又擠近了些,問道:“你又是怎麽曉得的?”

  裴郅一手抱著她的小爐子,一手牽住她,握著暖乎乎的手輕捏了捏,略有些嘲諷道:“裴昕是個什麽性子,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寧茴微彎著眸子瞧他,裴郅腳步微頓,慢悠悠道:“你若不信的話,其實我們也可以打個賭。”

  寧茴聽到打賭兩個字微微睜大了眼,忙搖了搖頭,“不賭,不賭,我不賭”

  她說了這話又盯著他道:“你別衝我笑,你衝我笑我也不賭!”

  裴郅這麽聽她一說,停了下來看著她抿唇笑了笑,桃花眼裏的灩灩動人,他問道:“是這樣笑嗎?”

  寧茴哎呀一聲,別過臉去,緊閉著眼小聲道:“嗨呀,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