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332
  寧茴為自己的優秀而感到驕傲的同時又有些發愁, 努力說服裴郅道:“你把花還給我, 還給我了我也可以反省的嘛。”

  “不行。”她說的認真, 就差比著手指頭賭咒了, 裴郅瞥了她一眼, 一邊冷漠無情地拒絕了她把花搬回來的請求, 一邊忍不住起身的時候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寧茴手忙腳亂地捋順了自己頭上的毛, 也跟著站起身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旁邊,“裴郅,我說真的, 我會努力反省的。”她努力反省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的優秀,讓人如此發愁!

  裴郅雖然不知道她心裏頭在想些什麽,但光看這態度就不怎麽值得信任, 他微俯著頭湊近了些瞧她, 微微一笑道:“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他笑揚著眉眼,寧茴冷不丁被這張好看的臉閃了一下, 她捂了捂眼睛有些生氣地轉身坐回到飯桌前。

  “算了, 我還是吃飯吧。”

  青青草原撐著鋤頭, 兩條腿兒蹦了兩下, “你還吃啊?你都吃了兩碗了!”

  寧茴:“……”就吃就吃!吃成胖子壓死你個臭熊貓!

  裴郅斜坐在榻上, 從袖中取出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子含在嘴裏, 喉嚨一動就咽了下去。春桃忙要取了水來,他擺了擺手,“不用。”

  寧茴聽見說話聲轉過頭來, “你在吃藥?”

  裴郅微點了點頭, 寧茴恍然記起青丹總是在她耳邊念叨著世子身體不大好之類的話,忙放下筷子轉過來正對著榻上的人,想著今日他還跳水把她從小湖裏撈了起來心裏頭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她走過去萬分真誠地為今天的事情道了謝,又從春桃手裏接過剛從小廚房灌了水的青瓷壺給他倒了杯水。

  “藥很苦的。”

  裴郅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倒是接過來抿了兩口,末了還是開口道:“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花搬回來。”

  寧茴:“……”你是豬嗎?我現在明明有一顆很真誠的心好不好?

  寧茴覺得自己心啊肝兒啊什麽的有點兒疼,算了,她還是繼續去吃飯吧。

  來來去去好幾回她又回到了餐桌上去,裴郅撐頭看著她坐了一會兒,

  見那頭還沒停筷子不禁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人挺小的,胃口怎麽那麽大呢?

  寧茴吃飯一向挺費時間的,等她吃完齊商和楚笏方隨幾人都已經從魏成晚的府邸收完尾回來了。

  裴郅看著進來的楚笏點了點頭,又伸手在寧茴腦袋上揉了一把才與他們一道去了書房。

  寧茴順著自己的頭發,很生氣地對青丹道:“下次就在我頭上紮幾根針,我就看他疼不疼!”

  青丹:“世子疼不疼奴婢不知道,但少夫人你肯定是會很疼的。”

  一個紮頭,一個紮手,你認真的嗎?為什麽要互相傷害呢?

  寧茴:“……那還是算了吧。”

  西錦院兒這邊今天早早地就歇了燈,東邊院裴都的書房裏卻是燈火通明。

  柳芳泗跪在院子裏的石板路上,勉強挺直的身子搖搖欲墜,夜梅夜竹也跪在她身後時不時抬手扶一下。

  身穿著素青襦裙的葉梅站在門口,簷下懸掛的方燈映照著她緊蹙的眉頭和萬分無奈的臉色,自午時開始到現在不知道第幾次開口說出了同一句話。

  “二夫人,二公子還得要些時辰才能回來,你這麽跪著也不是個事兒,先起來坐坐,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

  柳芳泗一向不喜歡這個在裴都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她牢記著自家娘親華陽長公主的話,白著臉冷看她了一眼不說話。

  再一次受了白眼,葉梅歎了口氣返回房中看了看窗邊的漏刻,估摸著時候差不多裴都快回來了她也就幹脆不管了,叫人準備吃食的準備吃食,準備熱水的準備熱水。

  整個院子都忙了起來。

  裴都和裴昕今日一直都待在相國寺為朱氏念經,盡最後的孝道,兩人從外頭回來國公府內各院兒的燈火已經歇了大半,裴昕跟在裴都後頭,聽到留守府中的梨蕊稟報今日發生的那些事兒和如今已經傳的到處都是的風言風語當即是怒火中燒。

  自打朱氏的事情發生後裴昕愈見沉穩,但事情涉及她的嫡親兄長,這火氣是怎麽壓都壓不住。

  “她還在書房那邊?”

  梨蕊答道:“在的,二夫人自從華陽長公主府回來就一直跪在那兒,葉梅姐姐勸了好久,二夫人鐵了心要跪在院子裏等二公子回來。”

  裴昕冷著臉,“葉梅勸她做什麽?她想跪就讓她跪著,還指望誰憐惜她?”

  她緊攥著手裏的帕子,轉頭看向緊抿著唇半垂著眼眸不知道在什麽的裴都,“哥你可不能心軟。她不敬母親也就罷了,如今又生出這樣的事情來,如何能忍得?你聽聽梨蕊說的外頭那些話可是難聽了,這是叫你的麵子裏子都踩在地上呢。”

  手中燈籠裏的燭火燃的正好,裴都看著,聲音輕緩,“昕兒,事情是不是如傳言那般還不一定。”

  裴昕甩了甩袖子氣惱道:“哥你是不是忘了她當初是怎麽設計你的!”

  她這幾日異常沉默頹喪少有這麽煩躁的時候,裴都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眼見著裴昕又要說什麽,他先一步截斷了她嘴裏的話,“好了,咱們先過去看看。”

  裴都先邁開了步子,哪怕一身素服走在夜色下也仍舊風采清越。

  自打朱氏離世後裴都就一直獨身住在書房這邊,柳芳泗不願跟著他去守靈,也不願跟著他去相國寺念經,雖說朱氏被除族從大麵兒上來說她的行為也不算有錯,但這兩夫妻到底生出了些嫌隙。

  裴都連著許久早出晚歸,柳芳泗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他了,從院子外頭走進來的男人已然消瘦了許多。

  “夫君……”柳芳泗輕咬著幹白的嘴唇,萬分委屈地對著他叫了一聲。

  裴都進來的腳步微頓,見她麵色慘白還打著哆嗦的狼狽模樣心下歎了一口氣,清潤的眸子動了動,還是開口道:“有什麽話先起來再說。”

  柳芳泗聽著他溫和的嗓音眼眶發紅,搖了搖頭不說話,裴昕瞪了她一眼,“你現在這個樣子裝模作樣給誰看?”

  柳芳泗看到裴昕就來氣,但這個時候由不得她的脾氣,隻能把到嘴的話憋咽了回去硬生生地受了。

  她這模樣也是少有,倒叫裴昕提不大起勁兒來。

  裴都立在一旁叫葉梅新拎了盞燈來,又叫把昨晚抄寫的經書給了裴昕,說道:“昕兒你先回竹漪院去,用些吃食便早些睡吧。”

  裴昕也知道這件事兒她不大好摻和,接了東西就帶著橘杏梨蕊走了。

  裴昕一走院子裏便又安寂了一分,裴都輕撚去衣袖上沾染的枯葉還是近前朝著柳芳泗伸了手。

  柳芳泗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來,葉梅忙上前幫著攙扶,兩人便一前一後進了裏間。

  裴都坐在圓桌邊的梅花凳上,等著葉梅將柳芳泗安置在榻上他方才開口叫屋內候著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葉梅帶著人恭敬離開,房間便隻剩下這成婚不到兩個月的夫婦二人。柳芳泗緊緊地揪著腰間垂掉著的紅色襳褵,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蹦了出來。

  她偷偷瞥了眼裴都,側坐著的公子手握著白瓷杯子,端方如玉,軒軒然如朝霞舉。

  他久不開口,到底還是柳芳泗自己出聲兒打破了這安靜的有些過分的氛圍,“夫君你聽我解釋……”

  裴都喝了兩口茶水潤了潤寒日發幹的嗓子,頷首道:“我聽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你信我!”柳芳泗說的有些急,言語之間也沒什麽邏輯關聯,聽起來亂糟糟的。

  裴都理了一下她口中的話,大概能明白她話裏話外的意思。

  一事情與她無關,她是無辜受害者,並不是外頭傳言的那樣又是她故技重施。

  二她和那小廝什麽都沒做過,除了同坐一榻外兩人清清白白。

  三這件事和父親房裏的蓮姨娘有很大關聯,連大嫂也遭了事兒。

  柳芳泗惴惴不安地等著他表態,裴都將手裏的杯子放下,淡色的雙唇輕抿了抿,“既然此事不是你的錯,你又何苦在外頭跪那麽好幾個時辰?”

  柳芳泗摸了摸疼得難受的膝蓋,眼裏湧出了淚來,“出了這樣的事,我、我實在無顏麵見夫君。”

  這事兒不隻是丟了麵子,這簡直無異於戴帽子了,要是換個別的男人知道自己妻子和外男躺在一張榻上,無論感情好壞都是不能忍的。

  也就裴都這樣的好氣性兒能這麽平靜地聽她解釋。

  裴都從袖中掏了帕子遞給她擦眼淚,言語是一貫的溫和,“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無需如此,我知不是你的過錯。”

  他眉梢眼角微帶軟緩的笑意,那模樣真真是和臆想中的謫仙別無二致,柳芳泗聽著他的話正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味兒,末了抬頭看著他那白玉般的麵容霎時便什麽都忘了。

  她抓著裴都給的帕子,不大確定地問道:“你、你不怪我嗎?”

  裴都又回到了位置上,微微笑道:“沒關係的,無妨,不必放在心上。”

  柳芳泗聞言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從心底鑽了出來,但終究被對方的理解大肚和包容所帶來的歡喜盡數掩蓋了過去。

  她擦幹淨了臉上的眼淚,緊繃了一下午的身子總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一顆心也穩穩當當地落回了肚子裏。

  裴都抬眼看著她,柳芳泗舒氣的時候視線正好和他對上,他又對她笑了笑,那笑容清淡的很卻格外動人,哪怕這些日子見慣了她這心跳聲也仍舊緩了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