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288
  “郡主, 如今天涼你還是好生歇著的好, 多憂煩思於身體並無益處, 奴婢先行告退。”文嬤嬤板著臉說了兩句, 屈膝就要退下。

  安陵郡主卻是突地翻過身來, 冷看著她, “你肯定在心裏笑話我, 是不是?”

  文嬤嬤,“郡主是主子,奴婢豈敢。”

  “不敢而不是不會。”安陵郡主嗬了一聲, “帶著你的人自己回宮去,我不需要你們伺候。”

  文嬤嬤不卑不亢,“奴婢等皇命在身, 恕難從命。”

  房間裏的蘇合香已經燃盡, 文嬤嬤又親自添了些在爐子裏,恭敬地退了出去。屋內無人更沒有聲音, 魏成晚盯著桌上的香爐瞧了半刻, 喉間突地發出幾聲咯咯的笑聲, 猛然坐直了身體, 抓著身前的帳子狠狠地揪扯兩下, “該死!該死!該死!”

  她散著長發垂頭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妝鏡裏人麵白唇幹,眉間寂寂無神,這一場大病將她磋磨的沒了大半的精氣。

  魏成晚對著鏡子畫眉, 久病發軟手也有些抖, 一下,兩下。

  一邊扯著嘴角笑,一邊喃喃道:“不急,不急,不急……嗬嗬嗬哈。”

  鶯兒端著藥進來的時候魏成晚早已畫好了眉,還塗了唇脂敷了淡粉,整個人氣色大變。

  “郡主,你下床來怎麽也不披件衣裳?”鶯兒連忙把藥放下從屏風邊的架子上取了件披風來搭在她身上。

  安陵郡主扭頭看著她,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回坐在床上問道:“裴少夫人走了?”

  鶯兒應道:“走了,瞧著臉色不大對呢?”她有些猶疑,“可是出了什麽事?”

  安陵郡主不答,而是另說了話道:“文嬤嬤她們來了幾日了?”

  鶯兒幫她理了理被子,“郡主落水後第二天就來了。”

  安陵郡主偏著頭,冷冷地移了視線在房中的香爐裏,“已經來了這麽久了啊。”

  今日是她相差了,原以為直接和寧茴撕破臉好叫這文嬤嬤回去稟報給聖上聽,沒想到這寧茴長了幾分腦子,在她麵前都不承認。

  文嬤嬤的用處沒了,留著這裏汙了她的地兒不說還敢管東管西,一雙魚珠子沒地兒放總盯著她,行動不方便至極實在叫人惱火,現在也是時候讓她滾遠些了。

  方才要你走不走,那接下來該怎麽滾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魏成晚把蜜餞直接咽了下去,吩咐鶯兒道:“你去取了小案和筆墨紙硯來。”

  “郡主這是要做什麽?”

  “叫你去就去,怎麽那麽多話?”魏成晚不悅地看著她,斥道。

  鶯兒噤聲,暗道自己又忍不住多嘴了,依著她的意思連忙去取了東西。魏成晚坐在床上身披加厚的披風,半伏在小案邊兒上提筆蘸墨。鶯兒偷瞄了一眼見她在默寫佛經旋即又警醒地收回了目光。

  期間文嬤嬤進來瞧了好幾眼,勸了兩句叫她好生歇著見人不聽又退出去了。

  ……………………

  “難得出來一趟,少夫人要不要去逛逛?”青苗是個喜歡熱鬧的,她偷偷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了兩眼,提議道。

  寧茴不大感興趣,手肘撐在案幾上捧著臉,“有什麽好逛的,沒意思,還是回去睡覺好了。”

  青苗笑道:“那奴婢回去給你做糕點,新學了幾道,你給嚐嚐。”

  寧茴軟噠噠地偏著頭,“哎,好啊好啊。”

  “吃了睡睡了吃,你再這樣下去都快變成豬了。”青青草原恨鐵不成鋼。

  寧茴很生氣地吃了一大口栗子糕,“豬怎麽了?豬豬那麽可愛,憑什麽看不起豬?”

  青青草原驕傲地抬了抬圓的沒有下巴的下巴,扛著鋤頭給寧茴留下一個圓潤的黑白色背影,就憑它是一隻勤奮勇敢堅強努力拚搏向上頑強不屈的熊貓!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才華靠智慧靠雙爪勞動,說的就是它了。

  青青草原嘚瑟的不行,走了兩步跳進了自己挖的深坑裏。

  馬車在國公府門前停下,寧茴從裏頭出來正巧碰見裴都和柳芳泗歸寧回來。他倆人走的要快些先一步進了大門,寧茴隻遠遠瞧見了個背影,柳芳泗最喜歡帶在身邊的夜梅夜竹綴著後頭。

  青苗也瞧見了,她從馬車上下來指著後頭那個穿著淺綠色襦裙的丫頭與寧茴閑話道:“二少夫人陪嫁來的那個丫頭是叫夜梅吧?也真是巧了,和二公子身邊的葉眉一個音呢,說出來可是容易混著。”

  寧茴笑道:“怪不得能成夫妻的,連身邊人的名字都一個樣。”

  她隻是感慨一句,青丹青苗兩人相對一笑,現如今算是徹底放下心來,少夫人如今是真的不再惦記那些個人和事兒了。

  一行人回了院子,青苗歇會兒就去了廚房搗鼓她新研製的糕點,青丹繼續她沒完成的刺繡,寧茴又坐在榻上邊吃東西邊看話本。

  她們這一處悠閑自在,剛從柳府回來的裴都和柳芳泗徑直去見了裴朱氏。

  柳芳泗覺得疲累,請了安就先走了,裴都獨自一人留下說了些在柳府的事,他說了半天久聽不見動靜遂往裴朱氏麵上瞧了一眼,見她眼瞼半垂怔然出神,猶豫著輕聲連叫了好幾聲母親。

  裴朱氏恍然,抓著珠串勉強露出些笑來,柔聲問道:“怎麽了?”

  裴都搖了搖頭,“母親在想什麽這般出神?”

  裴朱氏心中憂慮重重卻不敢與裴都說道一二,招了他近前來拉著兒子的手眉眼溫和,“二郎成家立業母親本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隻是柳氏性子要強喜歡掐尖兒,素日行事更是沒個章法。”

  說到這兒難免又想起當初在華陽長公主府遭算計的事,裴朱氏嘴裏發苦,“她是個威風慣了的,一不留神就做出什麽要命的事情來,有這樣的夫人依我兒的性子以後怕是得吃不少苦頭。”

  裴都笑笑,“母親多多提點她,她還年輕性子不定,以後總會好的。”

  裴朱氏拍了拍他的手,扯著嘴角苦笑,怕他發現又壓了回去,“算了,左右這日子還是你們自己過的。桐葉,你替我送二公子出去。”

  桐葉脆聲應,裴都走至堂前屏風一角正要繞過去,身後傳來裴朱氏的喊聲。

  他回頭道:“母親怎麽了?可還有什麽事兒?”

  裴朱氏已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抿著泛白的唇,突然笑道:“沒事兒,隻是突然想起你妹妹。二郎,你如今是成了婚有了家,但昕兒那裏你也要多多照看,她最聽你的話,你說什麽她總是樂意聽進去的。”

  裴都淺笑,“兒子曉得。”

  裴朱氏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緩了下來,厚粉都遮不住的疲憊才稍微散去了些。

  裴都出了門立在階前,問桐葉道:“母親最近氣色不好,可有請大夫瞧過?”

  桐葉也是擔憂,答道:“瞧了,說是鬱結於心又憂思過重每日不得安眠,開了藥日日都熬著呢。”

  裴都眉頭一擰,“我新得了些安神的好香,一會兒叫葉眉送過來,晚間時候你替母親點上。”

  “是,奴婢記著了。”

  …………………………………

  裴郅最近忙著聖上萬壽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空閑下來,剛回到府中書房坐下,齊商就拿了信件進來。

  裴郅撐著頭按了按眉心,“哪裏來的?”

  齊商將信件放在案上,“秦州。”

  裴郅動作一頓抬手取了一隻狼毫,“信上可有說些什麽?”

  齊商小心翼翼地拱手答道:“那人已經找到了,在秦州的一個小山村裏。”

  聚在筆尖的水墨滴落在案上宣紙麵兒上洇染了好大一團,他將筆擱下,下頜收緊,“繼續說。”

  “人生了重病不大好,秦州過來有好些路程,最近的天氣更是變幻莫測,雲六說不敢貿然帶人趕路進京來問話,叫人快馬加鞭傳了信來,看按著原計劃帶人回來還是直接在那處將話給問全了。”

  裴郅脊背挺直,吩咐道:“京中事多,明日又是聖上萬壽我走不開,你代我親自去一趟。”

  齊商點頭,“屬下即刻啟程。”

  裴郅又交代了齊商一些事,齊商一一記下,外頭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侍女在門口啟聲道:“世子,夫人身邊的桐葉姑娘來了。”

  “進來。”

  房門從外被推開,桐葉小步快走了進來,還沒入冬書房裏便已經點了一個小碳爐子,熱烘烘的,她舒了兩口氣低埋著頭請安問好後說起了正事兒,“世子,夫人叫奴婢來請你去祠堂一趟。”

  裴郅放在案上的手指輕點著紙麵,冷聲道:“是什麽事?”

  桐葉頭埋的越發低了些,“奴婢也不知曉,夫人什麽也沒說就讓奴婢請了你過去。”

  裴郅不耐煩將方才滴了墨汁的宣紙撥到一邊,“不去,出去。”

  他話音落齊商便抬手要桐葉離開,桐葉急急忙忙攤著雙手將東西遞上前去,“夫人說請世子瞧瞧這個,務必過去一趟。”

  齊商近前一看,桐葉手上捧著的是一支和田玉蓮蓬發簪,他就要將東西給裴郅拿去,手剛伸至一半卻叫裴郅截住了。

  裴郅立在書案前冷著臉,看向桐葉的目光陰鷙冷戾,“裴朱氏給你的?”

  這冷沉沉的氣息氛圍叫桐葉頭皮發麻,她應道:“是、是夫人給的,夫人說……”

  她話還未說完,身周略過一陣風,裴郅已經大步走了出去,齊商握著長劍追上,“世子?”

  “不必去秦州了,傳話給雲六,叫他直接帶人回來不必管人死活。”

  齊商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憋著滿肚子疑惑點頭應是,“屬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