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懷孕
作者:為我撩人      更新:2022-05-09 16:20      字數:5513
  091.

  郝援朝他們一走, 部隊裏又跟空了一樣, 江舒瑤開始每天聽廣播訂報紙, 都不在意即將到來的文化運動了, 就想知道前方的消息如何。

  且不管這場援助運動何時結束, 但是上了戰場, 便隨時都是跟死神擦肩而過, 郝援朝一天沒回來,江舒瑤就放不下心。

  然而她還不能表現出來,家裏孩子都是敏銳的, 對她的情緒變化能輕易感受得到,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江舒瑤也隻能裝作無恙, 在夜裏才流露出幾分擔憂。

  周小花嫂子倒是看得很開, 雖然剛得知詹紅軍要到戰場上去的時候也害怕過傷心過,但既然去了, 她也就不再自怨自艾的, 早些年詹紅軍也是四處上戰場, 那時候她還沒法送他, 如今都能給他送行, 又怕個什麽。

  詹老太亦是想的開的, 不過因為詹紅軍上戰場這事,她本來打算今年回家去的心思也打消了,這家裏頭四個孩子, 光靠周小花嫂子一個人是不行的, 得幫襯著,不能走,所以也就是給家裏去信,留在部隊繼續看她的孫子們。

  而程嫂子的丈夫程參謀長倒是留在了部隊,身為小團體中唯一家裏男人沒去戰場的,程嫂子心裏高興之餘也沒忘讓江舒瑤他們家裏有什麽體力活需要幫忙的說一聲,老程還是能幹的。

  對此,江舒瑤他們也是表示謝意,但體力活也不算什麽,頂多就是種菜澆水澆糞的活計沒有郝援朝幹了罷。

  這些並不算難事,有方芳表姐和鐵柱他們幫著一起幹著,也沒覺得日子變得艱苦,就是內心微微焦慮罷了。

  但再焦慮,日子還是要過的,一九六五年的後麵兩個多月貌似過得特別快,每天基本都是待在部隊,重複著日常工作,也沒有出門去玩的心思,孩子們在郝援朝不在家的時候都是比較懂事,也沒鬧出什麽事來,就是偶爾會找一下郝援朝,問問怎麽還沒回來,尤其是兩小隻,他們還小,還不習慣郝援朝這麽久沒回來,包括上次在內,今年好像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外麵度過的。

  江舒瑤為此也隻能安慰他們郝援朝去打壞人保護他們了,等把壞人打跑,就能回家來了。

  萍萍聞言表示自己也要去打壞人,幫著郝援朝把壞人打跑了,他就能早點回家了。

  童言稚語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暖到人。

  一九六五年末,江舒瑤確認了自己懷孕了。

  這有點兒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雖然一開始她衝動之下說是要懷個孩子,但是後來想想便放棄了,主要是現在郝援朝不在家,隻靠芳芳表姐一個人,是照顧不了四個孩子一個孕婦,操持家中裏裏外外的事物的,現在並不是很好的懷孕時期,故而江舒瑤還想等晚點兒再來,最起碼等郝援朝回來吧,這麽想著就繼續做避孕了。

  但是誰知道,也就是那一兩晚沒做避孕措施,就真的中大獎了,肚子裏還真的在這個時候揣了一個。

  江舒瑤那一刻其實有點兒空茫茫的,雖然帶了四個孩子,但是這是兩輩子第一次懷孕,摸摸肚子,都不太敢相信裏麵真的有小生命在孕育。

  茫然怔愣過後,也不知道是怎麽從醫院出來的,等回到家裏被兩小隻抱住,這才有些清醒,知道自己肚子裏是有孩子了,以後要多加小心了。

  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感受,很奇妙,有點不安也有高興,不過睡了一覺之後反而安定下來了,懷孕而已,還沒顯現出來也沒別的反應,沒什麽的。

  就這麽想著,結果一九六六年的元旦剛過去不久吧,就開始孕吐了。

  早上醒來別的事不做,就先吐一會,有時候是幹嘔,有時候吐些酸水,真的是挺難受的,這還不算完,吃飯什麽也開始挑剔起來,口味千變萬化,有時候想吃紅燒肉,想的感覺要流口水似的,拿上錢票去買回來,一邊做一邊眼冒綠光,但真到做好那一瞬,立馬就不想吃了,胃口來得快也消失得快,自己都覺得無語了。

  這也不算什麽,真的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想吃點東西又不想自己動的時候,情緒就會容易失控,矯情起來一邊哭一邊罵郝援朝,又怪自己想不開這時候懷孕,想折磨郝援朝都折磨不到,懷著的孩子他也有份,淨是折磨自個兒了,那種憋屈勁,想想就難受。

  孕婦的情緒變化很大,盡管江舒瑤隻在夜裏稍稍放縱一下自己,白天很注意了,但家裏人還是知道了,方芳表姐就是想安慰了,也不知怎麽安慰,她自己都沒有懷過孩子呢,哪裏知道孕婦心理到底是個咋樣的,想要‘感同身受’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一下都不行,隻能盡量照顧她,想吃東西的時候能做的就給做了,也叮囑孩子們要乖乖的,不能鬧事兒。

  當然,這叮囑也沒大用,郝援朝出任務一久他們都會很乖,不會找事兒。但孩子們確實是有些受影響了,在江舒瑤不知道的時候,孩子們對懷孕的江舒瑤都小心翼翼起來,當作瓷娃娃一樣照顧著了,鐵柱身為大哥更加勤快幹家務兒做事不說,就是兩個小的,也不會跟以前那樣要江舒瑤抱一抱,或者突然撲到江舒瑤懷裏去,很是小心注意江舒瑤的肚子,怕肚子裏的弟弟或者妹妹沒了。

  雖然他們倆也不知道肚子裏是怎麽有弟弟妹妹的,咋都看不見吶。

  而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有人在他們耳邊說風涼話,具體內容不加贅述,中心思想就是江舒瑤現在懷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他們這四個侄子侄女就要靠邊站了,挑撥離間得很明顯,幹這事的不是別人也就是隔壁的趙月如。

  江舒瑤懷孕的消息還沒透出去,但是孕吐等動靜瞞不過隔壁的趙月如。當她知道江舒瑤懷孕了吧,內心一下子不知道是怎麽感受,想到自己吃了那麽多藥中藥西藥,愣是到現在都沒個動靜,那時候還可以安慰自己江舒瑤也沒懷孕呢,現在呢?立馬就給懷上了,師部這邊的家屬樓,就她這麽大年紀還沒個自己的孩子!

  心裏是又氣又怨又委屈的,怎麽就她不能懷呢?她多想要個孩子啊,尤其是陳政委這次也上戰場去了,萬一有個事,這讓她怎麽辦?

  心裏惡狠狠地想,就讓江舒瑤這一胎跟那程婉婉一樣,都是遺腹子!

  這惡毒的心思不敢說出來,一來是被江舒瑤打過兩次打怕了,二來是部隊去了三分之二的軍人,這詛咒的話一說出來,會被噴死,不敢亂說,就是在心裏自己想想,然後又開始吃藥。

  本來想著陳政委不在吃藥也沒用,都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如今還是吃藥吧,趁他沒在家吃藥也好,趕緊調理好身子,最好等陳政委回來身體就好了,能生能養 ,要是陳政委回不來……

  呸呸呸,烏鴉嘴,熬藥去吧,不蒸饅頭爭口氣,不相信江舒瑤都懷上了她還不能生,她命裏肯定是有子的!

  吃著藥的趙月如見不得人好,惡毒的心思不能說,就幹些惡心人的事,把這懷孕的消息傳出去,又說些挑撥離間的風涼話,嚷嚷的孩子們都知道了。

  萍萍安安當天就跟人打架了,打的不是別人,就是平時跟她玩兒的小朋友,因為他們竟然說他們不是江舒瑤他們的孩子,等江舒瑤生下肚子裏的娃之後,江舒瑤他們就不要他們,要變成小可憐了。

  把本來脾氣就霸道的萍萍氣得,管你平時跟不跟我玩,先揍了再說。安安在這種時候也不看戲,堅定站在姐姐身後,揮起小拳頭揍人,亂揍一堆兒去,最後路過的驢蛋發現情況,把強強壯壯兩個弟弟往旁邊一丟,掄起袖子也衝了上去,沒有不能以大欺小的概念,驢蛋兒有時候就是個小混不吝的,護短兒,加入戰場扭轉戰局,把比他小的孩子們揍得哭爹喊媽的,然後見遠遠好像有大人來了還假裝拉架,悄聲讓萍萍安安哭,大聲點兒哭,哭得越慘越好。

  萍萍安安還沒哭吧,強強壯壯倒先哭了,因為這兩隻被他心大的哥往旁邊一丟,看他打架也高興,想上前湊個熱鬧,結果下小台階的時候摔著了,一隻摔了帶另一隻,兩隻同時來了個狗啃泥,沒什麽誌氣地哭得慘兮兮。

  驢蛋兒見狀還不心疼,瞥了眼看大人還沒過來,眼疾手快衝過去拉起兩個弟弟,放在哭得一堆兒的孩子裏,這就換了個劇本解釋了,是孩子們欺負他弟弟,把他弟弟們欺負的那個慘啊,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他看不過眼就揍回去了,還放狠話,下次再欺負就再揍啊,不然喊你們哥哥姐姐來一樣。

  都是小孩子鬧得事吧,那過來的大人見裏麵也沒她的孩子,就叫大家都散了,這事也就罷了,誰家孩子不打架的,不是所有人都跟某些人一樣不講究,孩子打個小架也插手去的。

  就這樣平和度過了一劫,驢蛋兒拉著自己兩個流鼻涕的弟弟,又衝萍萍安安說回家去了。

  萍萍安安一邊走一邊問,“驢蛋哥,他們說我跟安安不是瑤瑤娘的孩子是嗎?”六六年到了,萍萍的普通話莫名標準了很多。

  驢蛋兒當即就呸了,“胡說八道,你們不是江嬸嬸孩子那江嬸嬸幹啥對你們那麽好啊,他們就是嫉妒你們知道啵?好吃的好穿的,俺都想當江嬸嬸的孩子。”□□歲的驢蛋兒早就忘記了血緣上萍萍安安隻是江舒瑤他們的侄子這回事。

  萍萍安安一聽這才高興了,“沒錯,娘對我們最好了!”

  至於江舒瑤生下孩子會不會不要他們這個問題,萍萍安安參考栓子驢蛋哥就知道了,周小花嬸嬸生下強強壯壯也沒不要栓子驢蛋哥啊。

  兩小隻安心了,但回去沒忘告狀,把今兒的事都禿嚕給江舒瑤聽了。

  江舒瑤正吃著橘皮糖呢,過年時節址城這邊橘子特多,她想吃橘皮糖了,就自己搓了橘子浸泡,再煮了糖漿放進去去熬幹,熬出絲來了出鍋,酸酸甜甜略帶一點兒澀味,往常兒她不怎麽愛吃這些,現在懷孕突然好這口,做了一大盤子自己盛了一小半出來吃,聽到兩小隻說這話,那碗筷就放下了。

  去看孩子們的臉色,鐵柱是瞬間有些變的,樹根變化不太明顯,萍萍臉上還是得意的笑,但眼裏有一點兒不太確定,而安安微微抿著唇,不大高興,又有些不安的樣子。

  心裏當下就是又怒又心疼,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有長舌婦這樣在外麵嚼八卦,著實是讓人生氣的,虧她還以為男人都去上戰場了大家消停了氣氛很好,原來在她不知道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麵有了這樣的流言蜚語還傳到孩子們的耳朵裏去,讓孩子們不痛快了。

  鐵柱本來就是個敏感的孩子,在他爹娘去世之後跟著到部隊的時候,對一切都是小心謹慎的,跟寄人籬下一樣不敢放肆,還是後來江舒瑤跟郝援朝慢慢地用言行來安他這心,給他底氣,讓他把這認作是自己的家。而如今,她有那麽一瞬又看見了鐵柱當年剛來部隊的模樣,心裏不是不難受的。還有樹根,是個心大的孩子,過了幾年性格沒變,現在也略微有異樣,證明是早就聽到了流言蜚語還受了影響的。

  更別提萍萍安安兩小隻,這是她自小帶在身邊的,他們的神色變化江舒瑤再清楚不過,能沒發現小家夥們那一絲不安嗎?哪怕是從驢蛋那兒得到肯定,還是會不安,會擔心她會不要他們嗎?

  江舒瑤難受的同時不免問自己是不是平時還是做的不夠好,所以才讓孩子們聽到點流言蜚語就受影響,懷疑她對他們的關心和愛護?

  這樣的想法湧起來之際,安安抓住了她的手,“媽媽,不難過。”他仰著小腦袋,眼裏的不安被擔憂取代,白嫩嫩的小臉蛋盡是對她的關心。

  江舒瑤當即就把胡思亂想拋在腦後了,這是她的小寶貝,總是那麽細膩又貼心,會不安又有什麽奇怪,就好比上輩子生二胎,不少本身是獨生子女的,在媽媽懷孕之後不是照樣會不安不擔心嗎?是她沒有調整好心態,第一次懷孕沒有經驗,忘記了這個時候雖然孕婦情緒會不對勁,但孩子們也是會跟著情緒變化的,不安撫哪能避免偶爾的胡思亂想呢?更別提還有在一旁見不得人好說風涼話的。

  江舒瑤把兩個孩子抱在腿上,低頭去親親他們,想了想,道,“你們雖然不是我生的,但是確實是我的孩子沒錯,我們住在一起,住在同個屋子,一起吃飯一起做家務一起說說笑笑,我們是一家人,就跟周小花嫂子跟驢蛋他們是一家人一樣。而等到我肚子裏懷著的這個出生,他也會變成我們的一家人,是你們的弟弟或者妹妹,我們也會住在一起,ta會喊你們哥哥姐姐,會喊我娘,媽媽,瑤瑤,江老師,都有可能,這隻是個稱呼,最要緊的是不管是鐵柱跟樹根喊二嬸,還是萍萍喊瑤瑤,安安喊娘喊媽媽,我們是關係親密的一家人,這是不會變化的,跟我懷不懷孕是沒有影響的。”

  “鐵柱樹根,萍萍安安,這是你們的家,我們是一家人,別人說什麽,這一點都不會改變。”

  江舒瑤不知道這樣說孩子們能不能理解,事實上她自己沒有過這方麵的經驗,能做的也就是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告訴他們,懷孕不會改變他們的關係,他們依舊是一家人,一起生活,互相關愛的一家人。

  就算血緣上稱呼上不一樣,但他們是她的孩子,這一點確實是事實,半路的父母緣分,誰能說不是家人。

  總之,這一天之後,孩子們是不會再受這個流言影響了,心裏是徹底安定下來,尤其是鐵柱和樹根,其實不是感受不到江舒瑤郝援朝對他們的關心愛護,隻是親生父母去世之後被郝援朝他們收養之前有過一段不好的記憶,又還沒真的成長長大,心底是會留有陰影的,被別人這樣說多了,難免會不夠自信不夠理直氣壯,但是江舒瑤這樣明明白白說他們都是她的孩子都是一家人之後,那點兒小小的不自信就消散了,也是,他們是一家人,如果不是一家人,又怎麽會住在一起那麽快樂呢。

  至於萍萍安安,從有記憶起就跟江舒瑤他們一塊兒住,心底其實哪裏真的會覺得自己不是江舒瑤他們的孩子,會不安也是很多人都在這邊這麽說,他們又還小,哪怕真的要比一般孩子聰明,難免還是會受影響的,畢竟是真的小孩子,也沒有過當哥哥姐姐的經驗(龍鳳胎一塊兒出生萍萍沒感覺),猛地有了個更小的孩子即將出生,別人又在耳邊叨叨叨,可不久受了點影響嗎?換做別人家小孩子也是會受影響的。

  當然,江舒瑤嘴裏那句不是親生的他們現在還沒感覺也不懂,反正江舒瑤親口承認自己是她的孩子了,得到了當事人的認可,又感覺江舒瑤比平時更在乎他們了,那別人再說也不會往心裏去,但有仇還是要報仇的,萍萍安安不是個好欺負的性子,揍一頓不是安安的性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是他的個性,當然,他還不明白什麽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道理,就是覺得別人說他不是媽媽的孩子會生氣,把這個也給用到別的孩子身上就是了,讓她們也不高興不痛快,這樣才算報了仇。

  他還有點小聰明,在孩子們說‘我不聽我不信你說謊’的時候,還知道吧啦吧啦說自己的證據,比如哪哪兒不像啊,對你不好的,跟誰比怎麽怎麽樣啊。

  最要緊不忘強調,自己是媽媽的孩子,看他穿的衣服兜裏的糖果就知道!

  於是乎,不少孩子這次都哭著回家靈魂拷問自己的媽媽,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我的鼻子跟你不像,你不給我買糖吃,你打我,你讓我上學……

  軍嫂們:這是腦子瓦塌啦?

  嘴賤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