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作者:清歌一片      更新:2022-05-09 15:59      字數:2804
  文氏道:“除了若鬆,旁人倒都好。”

  張若鬆那樣的人,竟然也會出什麽事?

  “他怎麽了?”善水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文氏歎了口氣,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前幾日正與張夫人見過,她如今很是愁煩。道若鬆不願在太醫院供職,竟要離京遊曆去,張夫人自然不放,正拖著呢。”

  善水吃驚,“好端端的,他這是為什麽?”

  文氏道:“可不是麽,別說是我,就連張夫人也不大清楚。隻道他有這念頭。若鬆這孩子,我也是知道的一點的,看著沒脾氣,真要倔起來,那是十頭牛也拉不回。”

  這一趟娘家之行,撇去最後聽來的張若鬆的消息,別的都算順當。

  關於張若鬆,善水從與母親文氏後來的敘話中,知道他自前次施技救了長福公主後,便頗受皇家青眼。雛鳳清於老鳳聲,有這樣的際遇、家世,再假以時日,他的未來比他父親張青,隻會更有作為。雖則醫者地位低下,連太醫院首官的官職也不過五品,但若有一手非常人所能及的醫技,任你皇家貴胄,也是吃五穀雜糧的,又有誰敢輕慢半分?

  他這麽年輕,麵前又擺著這樣大好的前程,這時候,卻突然想要遠離京城,到底是出於什麽考慮?

  善水回了王府,把自己母親裝好叫她帶來的食盒送去青蓮堂,王妃正在聚精會神地繡一副新的大士像。見她進來,隨口道:“回來了?你爹娘可都好?”

  善水自嫁入王府後,漸漸就琢磨出了一件事。王妃繡大士像,繡成裝裱供奉,其實大約並不是她的目的。她仿佛更沉浸於繡的過程。所以據說這些年,總是完成一幅之後,接著就又著手下一幅。如今的這一幅,就是接上次與善水結緣後的那副所開的新軸。巧的是,也是尊千手千眼大士。隻是大半年過去了,如今還隻繡到一半。

  善水道:“他們都安,叫我轉對您的問好。我娘知道您在為少衡守齋祈福,還親手做了兩扇素糕,叫我給帶過來。”

  王妃道:“多謝你娘了。”

  侍著的紅英接過善水手中食盒。

  善水躊躇了下,道:“娘,今天起,我也跟你一道守齋吧。”

  王妃停了手,抬頭望她一眼,道:“我記著第一次在普修寺見你時,你仿似說,人修行以誠為上,心中至誠,則所想直達神佛腳前。說得不錯。你有這心意就行,不必拘泥要跟我一樣。”

  善水見她這樣說了,自己若再堅持,倒顯作態,便應了一聲。也不敢多打擾她,正要告退,忽然見她招手叫自己過去,便到了近前。

  王妃指著繡麵道:“知道我為什麽喜繡千手千眼大士?”不待善水回答,自顧又道,“世上之人,苦難煩惱各種各樣,這才有眾多無邊法力和智慧的神佛去度濟眾生,就像這千手千眼大士,具如意寶珠手、葡萄手、甘露手、白佛手、楊柳枝手。無論世人有何心願,大士都能大發慈悲,解苦難施利樂。”

  善水不料她今日突然會有興致跟自己說這些,想了下,應道:“我前些時候在興慶府的時候,偶讀了點當地部族的經文,見其中有蓮花藏世界之說,大約便是娘說的這意思了。”

  王妃微微一笑,揉了下自己的額,麵上浮出一絲倦怠,指著繡麵道:“下個月二十,便是太後的壽日。往年我都會繡一麵大士像呈賀。這軸已經繡了許久,卻頗不暢,近日人也倦怠,更懶得拈針,眼見沒多少時日了,怕要耽誤。你既回來了,代我盡到這孝心,可好?”

  善水立刻應了下來,親自上前卷了繡軸。

  “對了,你回來這些天,熙玉可有生你的事?”

  善水一怔,停住手上動作,見她正望著自己,便道:“一個年過去,我回來便覺小姑穩重了許多,更無生事之說。”

  王妃道:“我曉得她先前時常有尋你的事,好在你也未跟她一般見識。她自小養出了副野性子,我也有心無力疏於管教,原是我的不好。去年被她哥哥教訓過那一次後,看著倒像是收斂了些,我心裏也頗高興。你與她年歲近,又是她嫂子,往後她若再有不當言行,你隻管代我教訓,切莫縱容……”

  “娘,好端端地你又罵我做什麽?”

  一陣腳步聲起,身後門簾子被卷起,善水回頭望去,見霍熙玉進來了。

  紅英笑道:“公主隻聽了半句,前頭王妃都是在讚你懂事了。”

  霍熙玉坐到她娘邊上去,歎氣道:“娘,我這些時日,渾身還是不得勁,您趕緊再請人來給我瞧瞧。”

  王妃道:“前些時候不是請過太醫院的張院使?說你沒什麽大礙。他留的幾副調養太平藥,我也沒見你喝。”

  霍熙玉嘟了下嘴,埋怨道:“那是他醫術不到,看不出病!”

  王妃皺眉道:“胡說!張院使是太醫院首官,太醫院裏還有誰比他醫術更高?”

  “有啊!他兒子啊!長福的病,太醫院那些人不是都束手無此,最後就是他兒子治好的?”

  王妃目光微微一閃,盯著霍熙玉,一語不發。

  霍熙玉脫口而出後,被她娘看得臉微微發熱,扭了下身子,道:“娘,我真的渾身不舒服,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胸口悶得慌。我沒騙你!”

  王妃忽然看向善水,問道:“柔兒,我聽說你娘家與張家相交多年,兩家關係不錯?”

  善水正被剛剛才發現的一點端倪給震驚到了,忽然聽見王妃跟自己說話,定了下心神,點頭稱是。

  “張家兒子想必你也認識了。他為人如何?”

  善水飛快瞟了眼霍熙玉,見她盯著自己,躊躇了下,便斟酌著道:“他人自然是好的。隻是自小醉心醫道,有些不通時務。”

  王妃不再問,沉吟片刻,道:“我有些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善水忙退出,叫候在外的白筠抱了繡像的針黹框,便往兩明軒去。一路走著,想起在娘家時聽到的關於張若鬆的事,再聯想到自己回來後發現的霍熙玉的反常舉止,心裏越發驚疑不定。

  善水回了屋,剛換下外出的衣裳,便見霍熙玉跟了進來。

  她嫁到王府這麽久,兩人雖是姑嫂,這卻是頭一回見到霍熙玉過來這裏。忙叫白筠伺候茶水點心。

  “不必了,都出去。”

  霍熙玉屏退了人,徑直坐到善水對麵,盯著她道:“你剛才為什麽在娘麵前說他不好?”

  善水愈發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麵上卻裝糊塗,笑道:“小姑是說張公子嗎?方才娘問我,我自然照實應。”

  霍熙玉哼了一聲,坐著不動,也不再說話,再開口時,卻是直愣愣的一句話:“你和張若瑤認識吧?幫我把她請來做客,我要認識她。”

  善水歉然道:“小姑,我實話跟你說吧。我跟張家的若瑤,從前也不過隨了母親往來見過幾麵而已,沒到你想得那種熟稔地步,恐怕不好貿然開口邀約。”

  霍熙玉緊緊抿起了嘴巴——這種固執的表情,在某一個瞬間,和霍世鈞倒是有幾分相似。

  其實,霍熙玉看上的若是別人,善水能幫的話,自然會幫幾分。但和張家有關,尤其是聽說了張若鬆甚至要離京的消息後,便隻餘歎息的份兒了。她雖不明就裏,但猜也能猜到,張若鬆有這樣打算,十之八九,和霍熙玉脫不了幹係。

  柳眼梅腮,小姑終於春心動,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萬沒想到,她看中的,居然會是張若鬆。

  霍熙玉和張若鬆……

  任憑她怎麽想,也想不通霍熙玉怎麽會把心思放到了張若鬆的身上。

  霍熙玉怏怏去後,善水除了每日早晚到青蓮堂問安,餘下心思便都撲在了那幅繡軸上。過了兩日,善水卻忽然被告知,王妃叫她一道出行,傳話的丫頭還強調道:“王妃說了,不用穿大服,尋常衣衫便可。”

  王妃一向深居簡出,這樣的出門有些少見。善水跟她坐上馬車,見她看著就像普通富貴人家出來的主母,忍不住問了一句:“娘,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