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副總突然提到曹金波這個人的時候，我的身體下意識繃緊，然後手心和額頭便滲出了冷汗……這種感覺像是被抽空了，忽然，很多事情又漸漸在大腦裏明朗了起來。

  我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我沒有在電話裏妄自猜測，隻是對武副總說道：“你說個地方，我現在就過去。”

  “芭東這邊的夜市吧。”

  ……

  約定好地方之後，我便立即打車去了芭東，路上，楊思思又給我發了信息，問我為什麽突然掛掉了語音；我解釋信號不好，讓她早點休息，她便沒有再回複。

  相比於她那邊的平靜，我這邊已經風起雲湧。

  我隻是本能的想滲透，卻根本不在乎自己到底有沒有左右局勢的能力，因為我已經被這個惡夢，整整折磨了三年，我迫切想從這個惡夢中解脫出來，然後重塑一個清淨的自己。

  我沒有在誇大其詞，我至今仍不敢回憶，在普吉島上找葉芷的那段經曆，隻要一想起，我的感官裏便隻剩下天昏地暗，一片狼藉。

  ……

  片刻之後，我來到了和武副總約定的地方，他就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我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他看著我笑了笑，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隻是微微一點頭，向他示意。

  武副總給自己倒了一滿杯啤酒，他先是小飲了一口，然後又感歎道：“老弟，我是越來越喜歡普吉這個地方了……國內現在正是數九寒冬，但是在這兒卻能吹著海風、喝冰鎮過的啤酒……這種跳出了規則之外的感覺，真的是太自由了！”

  我沉住氣，強顏笑了笑之後，向他回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就算是在普吉，也是要尊重規則的……這裏也有法律，有人情，有生活。”

  “不對，你說的不對。”

  我看著武副總，沒有多說話，我深知言多必失，尤其是在這種存在利害關係的人麵前。

  武副總又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後小聲對我說道：“你知道嗎？人世間的名利場就像是一棵參天大樹，樹上爬滿了猴子，往下看，盡是笑臉；往上看，全是屁股；左右看呢？就都是耳目……累啊，真的累！……可你要是不想看那些醜陋的屁股，就隻能拚命往上爬，偏偏這棵樹，是沒有盡頭的，不光沒有盡頭，它還會分叉，很多人爬著、爬著，就爬偏了……你要是不想被摔死，就得爬回到最大的那根樹幹上，可是回去的路，卻又被無數個也走偏的傻猴擋住了……你說這個時候，我該怎麽辦？”

  “走在這條路上的人是你，你應該比我更有辦法。”

  “其實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我現在的處境……我不可能與葉總為敵的，我還沒有老糊塗……要是我自己，我大概也就看開了，反正一輩子不愁吃喝……但是我兒子的前途不能被我影響，因為這些糾紛，都是我們上一輩人鬧出來的，他應該有一個公平的環境，去發展自己的事業……你說，對不對？”

  “這句話，我認同。”

  “但是葉總真不這麽想，她現在做的這一切，就是衝著斬草除根去的。”

  我在稍稍沉默之後，回道：“以你的人脈資源，你要是想讓你兒子自立門戶，應該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吧？”

  “你這個想法太天真……你知道濱江集團，是經過多少人的奮鬥，才達到今天的體量嗎？……既然已經站在了這棵大樹上，誰還會有興趣再去培養一棵小樹……尤其是我們這種做股東的。”

  “站的位置不一樣，我確實沒有辦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的心情，我都感受到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當初葉芷在泰國發生的事情，到底是誰在背後策劃的？”

  武副總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既然把你約出來，就一定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是，你也得先給我一個態度。”

  “我會再找葉芷溝通的，而且是以當事人的身份。”

  “好，我相信你……”

  我直直注視著武副總，他在醞釀了一陣之後，開口對我說道：“這件事情的背後策劃人，就是葉立帆，執行人是曹金波……因為他們兩個人有共同的利益……當時，葉總的勢頭很強勁，她動用了很多手段，想在濱江集團架空葉立帆，當時集團的很多股東都已經動搖了，葉立帆岌岌可危；大概是天意吧，這個過程中，葉立帆因為大理蒼山一墅的項目，跟曹金波產生了交集……葉立帆知道曹金波早年涉黑，在泰國有這樣的資源，兩人就私下達成了交易，葉立帆確保曹金波能順利拿下蒼山一墅這個項目；作為回報，曹金波要在泰國把葉總給軟禁起來，好讓葉立帆得到喘息的機會，然後渡過那次危機……”

  “軟禁？……那次，差點要了葉芷的命！”

  武副總搖了搖頭，回道：“葉立帆就算狠毒，也不至於要了他親生女兒的命……我猜測，是曹金波在這個過程中動了歹念，對於他這種有涉黑背景的人來說，殺人滅口肯定比留著活口要更保險，何況是在泰國這個地方……畢竟對於中國方麵來說，跨國辦案存在非常大的難度……泰國警方那邊，就算有所懷疑，隻要疏通到位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就當普通的沉船事故給處理了……如果不是葉總吉人自有天相，這個真相可能就永遠石沉大海了！”

  我被人性的醜惡給震驚到了，久久都沒有言語，我就這麽皺著眉頭，一點點去回憶當時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細節。

  我又猛然開口對武副總說道：“不對，我記得當時的情況是，葉立帆不同意曹金波參投蒼山一墅這個項目……葉芷是為難的一方，如果不是有葉立帆從中阻撓，她可能就同意了。”

  “老弟，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呐……當時葉總急於拉攏集團的股東去對付葉立帆，她怎麽會拱手把集團的利益讓給曹金波，來惹眾股東不高興呢？……葉立帆不同意就更好解釋了，他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其他人有多餘的聯想……他們父女倆，就相當於神仙打架，裏麵的套路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