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隻是恍惚了一會兒，黃昏便來了，今天天空的顏色更加多彩，順著海平線往遠處看去，不僅有一抹粉紅，還有燒得像火焰一樣的金黃色，就如同漢堡，包裹著那抹粉紅，讓整個世界變得如夢如幻，可海鳥的叫聲和潮水聲，卻又是那麽的真實。

  但我不會真的愛上這裏，因為我的根不在這兒……

  我的沉寂中，楊思思又對我說道：“米高，你教會我遊泳吧，看著你們能在水裏遊來遊去，我真的特別、特別羨慕！”

  “算了吧，人活著還是要對命運有點敬畏之心……不會遊泳，也算不上是什麽遺憾。”

  楊思思一臉不甘，她回道：“就算我有水劫，那次跳進海裏，也算是過這個劫了吧……況且，我覺得這就是迷信，是心理作用，你沒發現很多時候，你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嘛……我不想做命運的傀儡，我就是要和命運做鬥爭！”

  “跟命運做鬥爭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麽挑自己最不擅長的？……我跟你講，遊泳這東西是講天賦的，不是說你有勇氣，勤奮，就能學會……它就是一種機緣巧合，可能一瞬間你就會了，可能一輩子都領悟不到能遊起來的要領。”

  “假如我就是那個能一瞬間領悟的呢？”

  “你要有這能耐，你不早就學會了嘛……別學了，淹死的都是會遊泳的。”

  “不行，我必須學。”

  稍稍停了停，楊思思又用看似商量，卻很強硬的口吻對我說道：“你不是想搬走嘛，你要肯教我遊泳，我就讓你搬走……要不然，你哪兒都別想去。”

  說著，楊思思便拿起了我擺放在桌子上的護照，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這種強人所難的做法，讓我有點不高興，於是冷著臉向她問道：“你是不是魔怔了？”

  “我沒有魔怔，我就是想看看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能被打破的命運……我不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人，更不想做一個苦苦傻等的人……這讓我很痛苦，你知道嗎？……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坐著等死！”

  我能聽懂楊思思這番話裏的深層含義，這讓我沒有一絲拒絕的理由，所以我在避開她目光的同時，也點了點頭。

  ……

  楊思思為了表達自己想學會遊泳的決心，直接放棄了難度相對要小一些的遊泳池，她直麵大海……說是在海裏學會了遊泳，才算是真的會遊。

  海水雖然比淡水更有浮力，但因為有海浪，所以平衡就沒那麽好掌握，而且容易暈眩……為了幫她保持好平衡，我一直托著她的雙臂，讓她找到那種能漂浮起來的感覺……

  我對她說道：“你別緊張，呼吸要均勻……這樣才能找到在水裏換氣的節奏……等你能在水裏換氣了，也就意味著你學會遊泳了。”

  楊思思卻緊張到不行，每次有浪打過來，她都會慌張，然後導致嗆水……看樣子，這個跟了她二十多年的“水劫”，真的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就算她執意要學會遊泳，恐怕也會比正常人要難好幾倍，因為最難克服的，不是技巧障礙而是心理障礙。

  ……

  片刻之後，我迎著風浪，又大聲對她說道：“先不學了吧，這會兒浪大，有點吸人……我怕拽不住你。”

  我沒有和楊思思開玩笑，如果我身體健康，倒是有把握能護她安全，可現在隻有一條腿能動，就直接導致對抗能力不足；如果真有個萬一，我一點都沒有把握，能保證兩個人的安全。

  卻不想，楊思思執意回道：“再等等，我好像找到一點感覺了，我吸氣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有一股上升力會托住我……我是不是該借助這股上升力完成換氣？”

  “對……但是這個節奏很難掌握好……咱們換到遊泳池裏麵練吧，這會兒浪真的大了！”

  我的話音剛落，便有一股近一米高的大浪卷了過來，瞬間便將我和楊思思拍到了岸邊，我還因此摔了一跤……我下意識伸手去拉楊思思，可是她卻被回流給帶走了。

  我一陣心慌，又對著她大喊：“快往岸邊走，後麵還有大浪……”

  楊思思一邊掙紮，一邊艱難地對我說道：“不行……我……腳踩……不到底……救我！”

  楊思思此時的位置是不可能踩不到底的，除非是踩到了暗坑……

  可能真的有命運一說，這就是她的“水劫”……

  我瞬間懵了，又瞬間清醒，我猛地撲到水裏，然後借助回流的那股勁兒，奮力往楊思思那裏遊去……可就這個時候，又是一個大浪撲了過來，我根本擋不住，又被打回到了原地……

  如果楊思思有經驗，完全有可能借助這個浪，遊回到岸邊，可是在她還沒有站穩的那一瞬間，便又被這一波回流帶到了更遠的地方；如果剛剛是踩到了暗坑，那這回便是真的腳不著地……

  我看見她已經開始在掙紮的過程中嗆水了！

  情況萬分緊急！如果，我沒能在下一個浪打過來之前拉住她，她肯定會被回流帶到更遠的地方，到時候再想施救，便完全沒有可能。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股狠勁兒……我順著回流的這股力量，猛地往前一撲，然後手腳並用，拚命往楊思思那邊遊去……

  我感覺自己已經拉住了她的指尖，但下一瞬間，便又被浪給打開了。

  跟海浪對抗，實在是螳臂當車，我已經有了力竭的感覺，但是強烈的求生欲望，有猛然給了我一股動力，我咬著舌尖，順著回流，又拚命往楊思思那邊遊去……我在強烈的窒息感中托抓了楊思思的腰，然後順勢將她托出了水麵。

  她因為巨大的恐懼感，下意識將我按進了海水裏，已經乏力的我，也跟著喝了兩大口海水，但又不敢推開她，隻能拚命繞開她的力，尋找著上升的空間。

  我終於浮出了水麵，然後一邊劃水，一邊在她耳邊聲嘶力竭地喊道：“抱住我的腰，別亂動，要不然我們都得死在海裏……”

  楊思思這才找到了安全感，她總算是停止了掙紮，就這麽緊緊抱住我的腰，我趁著下一個浪打過來，又奮力往沙灘的位置遊去，終於趕著回流到來之前，踩到了實處！

  楊思思也踩到了實處，最後是她拖著我，往沙灘跑去！

  ……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那些原本浮在天邊的彩色晚霞，像是被汽化了，已經找不到一絲蹤跡……隻剩下遠處的燈塔，射出了一股指引的光，往最黑暗的地方刺探而去……

  我隻看了一眼，便虛脫了……我重重躺在沙灘上，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和海風吹著椰樹的聲音。

  忽然，我腿上一直沒有知覺的地方，產生了一陣很微弱的疼痛感，繼而又是一陣瘙癢感傳來……

  我沒那麽在意，可瞬間又像是被暴雷擊中了……

  我記得醫生和我說過，當沒有知覺的地方有了疼痛感和瘙癢感，是神經恢複的前兆……這種感覺往往是突然而來的，就和現在一樣！

  ……

  我猛地睜開眼睛，先是一陣狂喜，然後大腦便一片空白，就這麽直勾勾地望著黑色的天空……

  楊思思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她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