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在下關城區，葉芷在古城，兩地相隔近20公裏路，實際上挺不方便的，但是在我將位置發給了葉芷之後，她還是開車趕了過來，並且在路上給我帶了一份烤紅薯，雖然不是很精致的食物，但卻是我喜歡的吃的……我不覺得這是巧合，肯定是我在她麵前表現過，她就記在心裏了……

  我看著已經很長的點餐隊伍，然後向她問道：“你吃什麽，我去幫你點。”

  “我自己去就行了，這兒能用微信付款的吧？”

  “你坐吧，我去排隊……我卡上有積分，能免費換很多吃的東西……說吧，你想吃什麽，你要吃不慣雞腿、漢堡的話，他們這兒也有飯。”

  對於我有積分的說法，葉芷感到很詫異，她向我問道：“你經常來這兒吃飯？”

  “這是連鎖快餐店，古城也有一家，積分都能通用，這些積分都是我在古城那家店吃出來的。”

  “哦，你把卡給我吧，我去排……不過，這些油炸的食品，以後還是盡量少吃吧，能自己做飯是最好。”

  我一邊將卡遞給葉芷，一邊回道：“像咱們這個年紀的，有幾個會自己做飯？……你會做嗎？”

  “我雖然不會做，但隻要回去，就一定會讓保姆做……我是覺得，有了油煙的地方，才能被叫做家。”

  “一直都沒覺得你是這麽有儀式感的人！”

  葉芷笑了笑，便拿著我給她的卡，站到了隊伍的最後麵，我又下意識看了她一眼……其實，她和我一樣，心裏都渴望有一個被叫做家的地方，但偏偏造化弄人，哪怕為之努力過，但最後還是以擦肩而過的姿態，與這個地方漸行漸遠……至少，在我們都喜歡的大理，是沒有這樣一個地方的，上海就更別提了。

  ……

  葉芷要了一杯熱飲和一份咖喱飯，然後在我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她又向我問道：“你怎麽突然來下關了？”

  “我是陪陳進過來的。”

  “他人呢？”

  “回古城了……我問你個事兒，假如這個世界上有一粒後悔藥，但是要花很大的代價才能換到，比如十年的壽命，比如一生的財富，你願意換嗎？”

  “這是偽命題，我不想回答。”

  “你不覺得，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假設，人活著才有動力嗎？……人之所以強於動物，就是因為有想象力，有邏輯思維，我們不應該浪費這種上帝單獨賜予我們的天賦……而且，我覺得咱倆在一起，也得需要有一個話題，要不然會冷場。”

  “你要這麽說的話，那我得認真想想……首先我得有一件特別後悔的事情，我才能用得上後悔藥這個東西，對嗎？”

  “這個邏輯沒問題。”

  葉芷放下了筷子，她似乎真的把自己放入到了那種狀態之中，半晌之後，才開口對我說道：“我願意要這顆後悔藥。”

  “多嘴問一句，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後悔？”

  葉芷搖了搖頭，然後又對我笑了笑，示意自己不想說，繼而又轉移了話題對我說道：“你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問的……是不是陳進發生什麽事情了？……幹嘛他自己回去，把你一個人留在下關？”

  我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回道：“他不太敢麵對，讓我留在這兒幫他等結果……他現在就站在鬼門關上，是走進去，還是退回來，他說了不算……”

  說完，我用手往對麵醫院指了指，葉芷瞬間就明白了，她問道：“他是不是得了重病？”

  “這病與其說得的，還不如說是別人給的……我早就勸過他，不要把自己的私生活搞得那麽亂，尤其不要亂搞男女關係，可他就是不聽……其實相比於我們，他更需要這顆後悔藥……他被疑似艾滋病了？”

  葉芷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用筷子將肥牛飯裏麵的雞蛋一點點搗碎，然後又將筷子扔在了一邊，忽然心裏就莫名一陣煩躁的感覺……我不想失去陳進這個哥們兒，我的身邊，看似朋友不少，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能挺身而出的並不多，而陳進就是其中之一……雖說，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但死也分體麵和不體麵……他要真是這麽個死法，我都替他覺得窩囊……

  終於，葉芷開口對我說道：“他確實需要一顆後悔藥！”

  ……

  醫院裏，我靠牆站著，葉芷坐在我身邊的凳子上，她倒是有心和我說幾句話，可是看我沉默的可怕，所以也一直沒有開口……

  我看了看表，醫生進化驗室已經有了十分鍾，無論結果好壞，也該出來了。

  我重重“籲”出一口氣，以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就在這個時候，隔壁婦產科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我和葉芷一起往那邊看去，原來是護士在通知正在等候的家屬，說裏麵的產婦已經生了，是一個五斤多重的男孩兒，母子平安。

  男女雙方的老人喜極而泣，連連感謝護士；這種超越了正常範疇的喜悅之情，讓我不禁多留意了一下，原來產婦和他先生一直不孕不育，這已經是他們結婚的第六個年頭，現在終於圓了做父母的夢，怎麽能不讓他們的親屬跟著激動和喜悅……

  在他們已經快要失控的喜悅中，我看到了新生的力量……

  下一個瞬間，我又猛然低沉了下去……我是在幫陳進等化驗結果，我意識到生的對立麵就是死……他不會真的這麽倒黴吧？

  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既希望醫生能趕緊出來，又希望時間走慢一點……

  再看看身邊的葉芷，她卻正望著婦產科那個方向一陣入神，片刻之後，她終於開口對我說道：“生命大概是上帝賦予人最寶貴的禮物了……我相信經曆了這一次，陳進應該會大徹大悟的……我希望是一個好的結果！”

  “我也希望上天能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要真是得了那病，就真的是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了……他和我說過，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一直在外麵漂泊，從來都不知道家是什麽滋味兒……其實，來大理以後，他如果能循規蹈矩的去生活，他是最有機會接近家的那個人……”

  “為什麽他最有機會？”

  還沒有來得及解釋，醫生已經拿著化驗單走到了我和葉芷身邊，我下意識緊閉呼吸，目光死死盯住了醫生……就連葉芷也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我們下意識靠得很緊；此刻，即便是別人的生死，也給了我們同舟共濟的感覺……

  醫生將化驗單交到了我的手上，然後對我說道：“檢查結果出來了，是陰性。”（坦克新書首發於公眾號坦克的書攤兒，主角圖片、每天與作者互動記得來關注）

  “陰性是好，還是不好？”

  醫生冷著臉對我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因為對生活沒有一點兒敬畏之心，所以才一點常識都不具備……自己去上網查吧，別什麽都事到臨頭了，才知道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