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停好車，轉而對我說道：“你先坐著，我到後座把你的拐杖拿上。”

  我也下意識覺得自己需要拐杖，但轉念一想，又向陳進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上去。”

  “這麽有信心？”

  “我現在在屋子裏走，基本上都用不到拐杖，也該好了！”

  陳進看了看我，笑道：“這段時間，我估計是真把你給憋壞了；要是複查沒問題，那今天晚上，哥們兒做東，咱們在壹號院擺一桌，好好為你慶祝一下！”

  “能有什麽問題，我感覺恢複的挺好的……你現在就打電話，壹號院的包間都得提前預定。”

  “成，我現在就打。”

  “你訂兩桌，我朋友多，一桌坐不下。”

  “你還是真不替哥們兒省錢！”

  陳進嘴上抱怨，但已經將電話打了出去，將房間訂好後，兩人便往醫院的大廳走去，路上邊走邊聊，聊酒吧的發展，聊後半年的規劃；總之，我們的心情都很不錯，因為那些棘手的難題，都已經被我們給完美的解決掉了，剩下的，就是放手去做，去實現我們的快意人生。

  ……

  進了醫生的辦公室，他給我做了一些常規檢查，然後對我說道：“恢複的還不錯，你自己這邊有感覺到什麽不適的地方嗎？”

  “也沒有什麽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感覺腳後跟有點使不上勁兒，還有小腿前外側，觸感不是太明顯。”

  醫生皺了皺眉，這個動作，讓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我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手心卻已經冒出了冷汗；我知道，醫生一般是不會在病人麵前胡亂皺眉的，因為病人都特別敏感，很容易就會把這個動作當成是一種暗示；他皺眉了，隻能說明情況是真的不太樂觀。

  醫生將筆插進了上衣口袋裏，終於開口對我說道：“跟我去做個肌電圖吧，你這個情況可能不太好。”

  “這是什麽意思？”

  “先做檢查，以檢查結果為準。”

  ……

  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中，我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煙；我很想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所計劃的一切，都是基於我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健康，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意外了。

  無盡的煎熬中，門終於被推開……

  “米高，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我下意識起了身，然後死死盯著醫生手上拿著的檢查結果。

  醫生搖了搖頭對我說道：“你的腓總神經中度損傷，情況不是很好。”

  “這是什麽意思？”

  “呃……這個情況，以後會影響到你的行動能力，病發後，會出現足下垂，小腿外側麻痹等一係列症狀……”

  我艱難地吞咽著口水，低聲問道：“我以後是不是會變成一個瘸子？”

  “俗稱是叫瘸子……但這種損傷也不是不可逆，還是有一定希望，可以康複的……這要看你個人的意誌力，以及平時的保養、鍛煉。”

  “到底有多大希望可以康複？”

  “這個沒有任何醫生能給出準確答複；後麵，你必須得堅持係統的治療和鍛煉，如果鍛煉效果不好的話，時間長了，還有可能引起踝關節韌帶攣縮，關節僵硬等症狀，以後就更難鍛煉了！”

  我就這麽呆在原地……

  一旁的陳進對著醫生怒道：“這他媽又不是什麽絕症，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非得看到別人絕望，你們才會有變態的成就感嗎？”

  “你這話怎麽這麽難聽！我隻是站在醫生的角度，把以後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都告訴他……這些專業上的東西，不是我們做醫生的來說，誰還有這個資格說？”

  陳進和醫生的爭執，我已經聽不進去，我想到的都是自己變成瘸子以後的結果……我再也不能奔跑了，也做不了力氣活，我成了一個廢人，餘生隻會有無窮無盡的負擔！

  如果我真的變成一個瘸子，我該怎麽麵對自己的父母，怎麽麵對那些在意我的人？

  還有楊思思。

  她年輕貌美，青春無敵，而且家世顯赫，為什麽要跟著我這個瘸子過一輩子？

  我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場車禍，竟然會把我的人生變得這麽麵目全非……更悲哀的是，我連去恨誰，都不知道！

  ……

  回去的路上，我打開了全部的車窗，我忽然變得厭惡封閉的環境，我想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想多一些的陽光能夠灑在我身上，我不想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裏。

  直到車子開到了214國道上，身邊的陳進才用安慰的口吻對我說道：“米高，出了這事兒誰都不想，你也看淡一點，又不是沒有希望治愈；我是覺得，這個時候，你該考慮的是怎麽治療，要不你就狠心做個手術，要不就保守治療，你自己得拿個主意，真的！”

  我閉著眼睛，回道：“你讓我緩緩吧……我現在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嗬嗬，好好一個生龍活虎的人，怎麽就突然變成一個瘸子？……我上學那會兒，可是在全縣拿過短跑冠軍的……短跑冠軍啊……全縣隻有一個！……操.他媽的！”

  心裏一陣刺痛，我又狠狠將手拍在了玻璃框上，然後死死拽住了安全帶，可卻不是我的救命稻草。

  陳進歎息，他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久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我失神，又笑……

  陳進終於開口向我問道：“你還要去上海找思思嗎？……要不然讓她來大理，你這樣，身邊得有個靠得住的人……”

  我的心裏一陣鈍痛，在身上摸出了一支煙，點上之後，才回道：“去，我答應去上海找她，就一定會去……她那麽在乎我，一定不會嫌棄我的，是不是？”

  “肯定不嫌棄，心疼還來不及呢……去上海也好，你就留在那邊治療，那邊的醫療條件要比大理好上太多了……還有那個肇事司機，這事兒他得承擔一部分責任，醫院也有誤診的嫌疑……不過後麵這兩件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來幫你辦。”

  我不言語……這些都已經不是我關心的東西，就算陳進能替我辦妥當了，也不能改變什麽結果……我缺的不是賠償，我隻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我有太多想做的事情了。

  就在去醫院之前，我還很認真的想過，我要在芭東的海灘，狠狠抱起楊思思，而且是腳尖離地的那一種……僅僅一瞬間，這就好像變成了一個不能實現的夢。

  ……

  我更加想見到楊思思了，我讓陳進停下了車，然後對他說道：“你往我的網銀裏轉2000塊錢，我現在就買去上海的機票。”

  “不開玩笑？”

  “不開玩笑……我就是想見見她……我腿的事情，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我不要那種毫無意義的同情，也不想別人知道我是一個瘸子。”

  “放心吧，我不是那種嘴碎的人……機票我這邊直接給你訂……但大理今天已經沒有航班了，要不訂明天，要不你從麗江走。”

  “從麗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