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中，老米隻是告知了明天他會和我媽一起來大理，其他沒有多說，但我心裏卻知道，他們並不隻是看看這麽簡單，因為這距我上次回家，並沒有間隔很長時間。

  他們也許已經知道了葉芷遭遇事故的不幸，來大理看我，實則是出於擔心。

  這早晚都是要麵對的，而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們這件事情，也是為了不讓他們和我一起沉浸在這樣的悲痛中……雖然我不確定，他們對葉芷的認可有幾分，但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也很不好過，畢竟失去的是一個和他們兒子息息相關的女人。

  我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將手機放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又向楊思思那邊看了一眼……管理攤位的工作人員正在幫她安裝遮陽傘，她似乎在追問，是誰送的。

  在送傘之前，我已經和這個工作人員交待了，要是楊思思問起來，就說這是一把商家讚助的廣告傘，是攤位管理處送給她用的，而這把遮陽傘上，也確實是有某個飲料品牌的商標，所以她不會懷疑。

  為此，我給這個工作人員買了兩包價值不菲的香煙，算是給他的辛苦費。

  工作人員果然靠這個理由說服了楊思思，她又撿起畫筆，繼續為遊客創作著那幅未完成的作品，而我也在下一刻離開了這裏。

  ……

  這是我媽第一次，老米第二次來大理，不管心裏有多少負擔，也不能在他們麵前表現出來，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他們……而這段時間，我是實實在在的賺到了一些錢，我決定讓他們看到我努力的成果，雖然這有點低俗，但也是最有效的……所以我要開著工作室新買的奔馳車去接他們，然後給他們訂最貴的海景套房。

  在街上簡單吃了個午飯，我又回到了工作室，我叫醒了正睡在沙發上午休的陳進，然後對他說道：“明天我爸媽要來大理，你和我一起到火車站去接他們。”

  陳進似乎已經跟我有了足夠的默契，他很快會意，拍了拍我的肩，說道：“明白……哥們兒給你做司機，絕對給你掙夠麵子。”

  “不委屈吧？”

  “不委屈，下次我爸媽來，你把這麵兒再還給我，不就完了。”

  我笑了笑，回道：“成，沒問題……下次換我做你司機。”

  陳進點上一支煙，眯著眼睛吸了一口，然後又滿是感觸的對我說道：“你說我們這些飄在外麵創業的孩子……最怕的不就是父母擔心麽，就算是用點手段，也得把自己最光鮮的一麵展示給他們看，隻有他們安心了，我們才算是沒了後顧之憂！”

  “是呢……這就是人情味兒！”

  陳進將口中的煙吐出，他放眼看了看，又笑道：“何況咱這個也算不上什麽手段……我們現在能拿出去給父母看的，都是我們手上真正有的……沒必要心虛，我們已經是成功人士了……”

  一陣沉默之後，他又帶著稍許的失落向我問道：“如果丁琳知道我現在擁有的，她會後悔嗎？”

  我愣了一下，心裏也是有那麽一些感觸，但是我沒有表達出來，隻是拍了拍陳進的肩膀，對他說道：“為自己活著吧，不要把傷害過自己的人，當成是心裏的負擔……最起碼有些選擇你沒有做錯，比如來大理。”

  陳進撇著嘴笑，他仰起頭，將口中的煙緩緩吐出，然後閉上眼睛笑道：“所以，我是真他媽喜歡大理這個地方……這裏的女人比丁琳強上一百倍都不止，我仿佛又在她們的兩腿之間重生了！”

  “這話聽著挺別扭的……你也別太混了。”

  陳進又笑，繼而轉移了話題對我說道：“對了……剛剛你出去那會兒，又來了一個客戶，說是某某民謠歌手的經紀人，想在我們這裏找一間鋪麵，開一個酒館……人家不需要地理位置好，因為這個歌手本身已經有非常好的流量，所以想找個安靜有格調的地方，開個酒館，升華一下自己的藝術人生，然後再把這漂亮的藝術人生分享給來大理旅遊的歌迷……”

  “好事兒啊。”

  “但是對方隻想象征性的給個房租，認為這個歌手會給這條街帶來知名度，最後受益的是我們……我去關注了一下，確實是一個挺有流量的歌手……”

  我打斷了陳進，問道：“對方口碑好嗎？”

  陳進笑：“他那些藝術人生，把一幫不懂事兒的小孩兒糊弄的是醉生夢死……他之前在重慶那邊已經開過一個酒館，重慶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這哥們兒就是一個四處賣弄文藝情懷的商人，無數被他約過炮的女文青都在罵他……說是民謠歌手，卻根本不會彈吉他，這年頭能把裝逼和約（）炮當成事業去做的人不多了……其中又數這哥們兒最成功！”

  “這尊佛，咱這小廟接收不了……拒了吧。”

  陳進稍稍沉默了一下，又說道：“不管他給不給房租，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特別好的機會，我們真的太需要流量和宣傳了！……”

  我看著陳進，也點上一支煙，然後才回道：“我知道這個社會很現實……但也總得有那麽一兩個不藏汙納垢的地方吧……是，這個機會丟掉了是可惜，但我真的希望，咱們這兒聚集的是一幫能實實在在做生意的人，我們更需要這種厚積薄發的力量，因為這才是最長久，最可靠的力量……”

  陳進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

  這個下了班的傍晚，我哪兒都沒有去，即便是陳進已經走了後的半個小時，我依然在工作室裏麵坐著……我想了一些事情，也想了一些人。

  直到夜晚快要來臨前的七點半，我才離開了工作室。

  我又去了“床單廠”，想看看那個女人回來了沒有。

  她還是沒有回來。

  按捺不住的我，終於去問了那間屋子隔壁的鄰居，鄰居告訴我：那個女人已經搬家了，這間房子是她租來的，至於她為什麽來大理，又為什麽走，他一點也不清楚。

  也就是說，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這個女人了。

  失落肯定會有一些，但也不是每個人之間都會有很深的緣分，是的，我和葉芷，或者楊思思都算是很有緣分；那麽，就注定有另外一些人，連見一麵的緣分也沒有。

  這麽一想，我倒是看開了。

  ……

  坐在“床單廠”的門口吸了一支煙，幾天沒和我聯係過的楊思思，終於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是要給我一個驚喜，我告訴她自己的位置後，她沒過一會兒就來了。

  我按滅了手上的香煙，然後向她問道：“驚喜呢？”

  楊思思在我下麵一個台階坐了下來，說是要給我驚喜，可她看上去卻有點鬱悶，她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背對著我問道：“米高，你說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到底能好到什麽程度呢？”

  “我不知道……你是又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楊思思回頭看著我，繼而回道：“不是麻煩，是困擾……”

  “說來聽聽。”

  楊思思撇了撇嘴，又說道：“我在洱海門那邊租了一個攤位，屬於光禿禿，什麽都沒有的那種……白天曬的要死……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是受罪……可是曹小北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今天中午的時候，偷偷摸摸讓那邊的管理員給我安裝了一個太陽傘，還讓管理員騙我是廣告傘……我假裝信了，可我真不是傻子啊！你說，這麽多光禿禿的攤位，為什麽就隻有我有，別人卻沒有？……”

  “你怎麽知道是曹小北送的？”

  楊思思反問：“除了他，誰還能對我這麽好，這麽用心……？”

  稍稍停了停，她又說道：“我真的很困擾，他給我的感動太多、太多了……感動著，感動著，也會有感情的吧？……可是，這種感情和愛情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