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手風琴悠揚的聲音，我盤腿在台階上坐了下來，我的身後是“床單廠”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對麵則是映著修長身影的白色窗簾，一個是充滿歲月感的靜態，一個是婀娜的動態，而夾在中間的我，就像是身處兩個時空銜接的縫隙間……特別奇妙的感覺。

  我從煙盒裏摸出一支煙點上，然後閉上眼睛，品味著這種感覺……

  我是挺享受的，甚至已經不想去看清那個女人的真麵目，我就把她假想成葉芷，她沒有離開我，我們隻是換了一種方式相處，類似於精神上的交流，超越了時空的限製，更深入，也更接近靈魂。

  我點頭笑了笑，要是每天晚上都能將此時正在經曆的，一直重複經曆下去，我的睡眠也就不會那麽糟糕了。

  是的，我喜歡她的音樂，喜歡她的背影給我帶來的遐想……即便這份遐想裏，有自我欺騙的成分，但無妨，隻要不像之前那麽痛苦，我不介意自己的生活裏，多增加一些迷幻的細節。

  那我就把鐵門和窗戶間的這塊方寸之地當成是自己的避風港好了……隻要我人在大理，一定會經常來的。

  ……

  那個女人彈了兩首曲子，然後便停了下來，她還是像之前那樣，用手巾擦了擦手……

  這次她倒是轉了身，好似將什麽東西丟進了垃圾桶裏，可是因為有窗紗遮住的緣故，我依舊沒能看到她的臉，但是我已經不像之前那麽介意，因為此時的我，確實已經是換了一種心情來看待她，我需要的隻是她的琴聲，還有她那與葉芷相似的背影……而她的臉，不管是美還是醜，於我來說，都是一種失望……因為我很明白，她並不是葉芷，隻是某個特征相像而已。

  ……

  回到住處，陳進還真是不閑著，一開門，便聽見了女人叫床的聲音。於我來說，此刻那個被他壓著的女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要盡快適應他那爛到骨髓裏的生活作風，否則，真沒法和他做同一個屋簷下的鄰居。

  大概是聽到了我弄出的動靜，房間裏的兩個人總算是收斂了一點，至少女人的聲音，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開放。而陳進被女人喜歡也是有原因的，他確實很持久，以至於我坐在客廳裏麵看了一集動畫片，床鋪竟然還在“咯吱、咯吱”的響著。

  我希望他能快點，因為我有正事兒要和他聊，要不然早進自己房間了。

  ……

  我開始有點迷糊，然後睡在沙發上做了一個夢，夢境很混亂，也很迷幻……我進入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這個世界特別不真實，就像是油彩畫，一景一物都有著鋸齒一樣的輪廓，而所有填充物的表麵，都覆蓋著很豔麗的油彩；這個世界是能夠攪動的，隻要一攪動，身邊的一切便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更豔麗的物件，這些物件沒有具體形狀，手一碰觸就變換……

  所以，當葉芷穿著一身很素的白裙出現在這個夢境中時，就格外的吸引眼球，她就像是冰山上的雪，晶瑩又聖潔。

  我好似忽然變成了一隻特別喜歡光線的昆蟲，猛地向她身上撲去……可是卻像一滴水掉進了這個油彩畫一樣的世界裏，我的身體變成了平麵，繼而與這個迷幻的世界相融……

  我不想在葉芷的麵前消失，我想讓她感知到我的存在……我不相信在這個夢幻的世界裏，最不真實的竟然是我自己，而葉芷卻是有實質的，她立在這個不斷變化的世界裏，隱約是憂鬱的表情，而風將她的裙角吹得飛揚，我就在她的裙角下麵，沒有身體，隻有意識……

  我感到恐懼，繼而驚醒！

  ……

  我急促地喘息著，等稍稍平靜之後，趕忙去衛生間用冷水給自己洗了一把臉。等我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恰巧陳進也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來，而跟著他出來的竟然是Tina。

  Tina或者是沒把我當外人，或者是真開放，所以在麵對著我的時候，也是衣衫不整，她甚至沒有穿胸罩。

  我就這麽和Tina四目相對，我感到尷尬，她卻對我笑了笑，然後用有點生硬的中文對我說道：“米高，你們這裏該打掃了……我不喜歡髒兮兮的地方。”

  “是啊，有陳進的地方，不可能太幹淨的。”

  Tina一個外國妞，當然不明白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她向我問道：“他一直是一個不講究衛生的人嗎？……他的房間裏亂七八糟的，就像豬窩！”

  陳進接過我的話，對Tina說道：“Tina，Tina，可不敢這麽說……這小子蔫壞，他是在對我人身攻擊呢！”

  “難道他說的不是事實嗎？”

  陳進有點尷尬，我笑……我說的當然是事實，他房間髒是事實，生活作風不幹淨也是事實……可遺憾的是，Tina在意的隻是前者，而不是後者，陳進天天在他的酒吧泡妞，她不可能不知道，但今天她還是能睡到陳進的床上，證明她是真的不在意陳進的生活作風。

  唉！在大理如夢如畫的背後，也確實是有這麽一群人……放縱，混亂，濫交……

  我又開口對Tina說道：“放心，我會把這個房子打掃幹淨的，但有些地方，真不是掃帚能打掃幹淨的，要想幹淨，靠的是自律。”

  Tina不太明了地看了看我，對於聽不懂的話，她倒是沒有太糾結，然後就獨自去了衛生間。出來時，已經把該扣的扣子都扣上了，該穿的東西也穿上了。

  ……

  Tina走後，客廳裏，我和陳進麵對麵坐著，我坐沙發，他坐椅子，沙發和椅子中間的茶幾上放著一隻煙灰缸，煙灰缸裏塞滿了煙蒂，看上去特別髒。

  我搓了搓手上的香煙，然後對陳進說道：“咱這屋子是不太幹淨，該打掃、打掃了。”

  “別擠兌我，哥們兒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下一個是不是妮可？”

  陳進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看來這個禽獸，真的已經將妮可當成了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我又對他說道：“你悠著點兒……古城裏正在傳著呢，上個星期，掛掉了一個做設計的高級設計師……艾滋病……這哥們兒年薪三四百萬，去年剛結婚，老婆是出了名的美女，他自己本人在大理有豪車，有別墅……正是享受人生的時候，你說可惜不可惜？”

  “喲，沒那麽點兒背吧？！”

  “真事兒，不信你自己去打聽……大理這個地方什麽樣的人都有，魚龍混雜……你要是不檢點，說不定哪天就真中招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陳進愣了一下，又說道：“幹那事兒的時候，我都做安全措施了，應該沒那麽邪門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