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流著眼淚的楊思思，好像整座古城於我而言都變得壓抑了起來；不，更壓抑的是她，我知道，從泰國回來之後，她就已經對我現在的狀態表現出了深深的不滿和擔憂。

  這一刻，我所看到的不僅是她的眼淚，還有她的爆發，我是自私的，從來沒有想過，她這些天又是怎麽過來的，她看似歡笑的背後，恐怕也藏滿了難言的傷痛，而這些傷痛卻根本不能在我的麵前表現出來，因為她想讓自己變得陽光，然後溫暖我……可是我卻一連還給了她無數個陰雨天，且不分晝夜。

  這是自私的表現，難怪她會那麽痛恨選擇做了和尚的馬指導，因為他在追求自我超脫的時候，卻深深傷害了其他人，而我現在所呈現的狀態，其實和馬指導的自私，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我轉移了看著楊思思的目光，心中感到特別矛盾，我一方麵想尋求自我解脫，一方麵又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自私的，我不僅忽略了楊思思的感受；就連陳進那邊，我也是有愧疚的……

  我現在對“九隆居”的項目幾乎是放任不管的狀態，可當初卻是我將他帶到了大理，信誓旦旦的承諾要做好這個項目……盡管，我們今天是拿到了20萬的租金，但這些並不足以掩飾掉這背後潛藏的種種危機。

  這些危機一旦因為我的放任而爆發出來，那我坑掉的可是陳進的整個人生。

  如果，真有所謂“佛法”，那這些靠自私自利領悟的“佛法”又真的是慈悲為懷嗎？如果不慈悲，那我所領悟的佛，它還是佛嗎？

  ……

  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想了這些，可我還是用一種傷害的方式，開口對楊思思說道：“馬指導已經等了我一個多小時了，我去和他聊一會兒……你回酒吧去吧，那兒也有一桌人在等著你……”

  “別人的等，對你來說都是有價值的，隻有我的可以隨便辜負，是嗎？……就因為你知道我在乎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用解釋，反正我已經習慣在你這兒一次次得到失望了……我的初衷，隻想你不要和馬指導走的太近，更不想你也動了出家的念頭……因為你不是真的想向佛，你隻是太痛苦了，才想找一個避難的地兒……說穿了就是臨時抱佛腳，以後你會後悔的……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其實任何痛苦都是有盡頭的……”

  “不，紅塵煉心，苦楚無邊，痛苦無盡！”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讓我覺得你現在還是一個正常人？……你這樣，我真的害怕！特別害怕！”

  我不言語，因為我已經說不出能讓楊思思喜歡的話來了，所以沉默也是一種保護。

  楊思思因為我的沉默而沉默，於是我們就這麽在湧動的人群中靜止了，可是大理那變幻莫測的天氣卻一點也不饒人；至蒼山那邊傳來一聲悶雷之後，氣壓便開始降低，讓人覺得呼吸不順暢的同時，天空也陰鬱了起來，隻見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在蒼山那邊聚集，然後又猛地被閃電劃破……而那些有先見之明的遊客們，已經開始找地方躲雨了。

  但這樣的天氣卻給了我再次開口說話的理由，我終於對楊思思說道：“回酒吧吧，快要下雨了。”

  “你跟我一起回，要不然我哪兒也不去。”

  我隻能將語氣放軟，又說道：“你的話我聽進去了，但馬指導在那兒等了那麽久，我不去也不合適……我就和他隨便吃個飯，吃完了我就去酒吧找你們。”

  “不行，你要非去找他，那我也和你一起。”

  “你見到他的時候，還能保證自己會冷靜嗎？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想有不愉快的畫麵出現……你還是先回酒吧吧。”

  “我為什麽不冷靜，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點上了一支煙和楊思思僵持著，我沒打算妥協，至少現在不會和她回酒吧……

  雨就這麽來勢洶洶地落了下來，不僅打濕了我手上的煙，也淋濕了楊思思的頭發，可她卻沒有一點要退卻的意思……而那些已經開始躲雨的人，就像看異類一樣看著我們……

  雨水順著楊思思的長發落到了她的衣服上，她肩膀上那一塊已經濕了，映出了內衣的肩帶，而雨有多大，她就有多倔強！此時此刻，她咬著嘴唇，用一種又愛又恨的目光看著我……看的我心驚膽戰，也看出了我內心無盡的愧疚。

  她倔強地擦掉了雨水和眼淚的混合物，然後又哽咽著對我說道：“米高，請你記住，有這麽一個女人因為你的愚蠢和固執，淋過這麽一場大雨……可她並不是想責怪你，更不是想幹涉你的生活空間，她隻是想你好好的活著……至少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跡呢！等有那麽一天，葉芷回到了你的身邊，她想看到的，一定不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因為女人都喜歡陽光奮進的男人……而我要做的，就是替她看著你，然後把一個最好的你，交還給她……我真的不介意，你把自己的心給了誰……隻介意你會不會開心快樂……你知道嗎？……”

  風雨中，楊思思顯得極其單薄，我因為動容而憐惜……我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想為她披上，可是卻被她給一把打掉了，衣服就這麽落在地上，沾滿了汙水。

  “我不要你的衣服，我隻要你開口說一句……我想聽到的話。”

  我不忍心看到她這個樣子，一陣糾結之後，終於開口對她說道：“我不去找馬指導了，我和你回酒吧。”

  楊思思破涕為笑，忽然又變得害怕這場大雨，她一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頭發，一邊拉住我的手臂，往那個能躲雨的屋簷下跑去……

  淅瀝瀝的雨聲中，我竟然聽到有人在鼓掌，大概是把我們當成了一對情侶，以為我們經過交涉之後，又和好如初了……但並不是，是我掙紮在苦海的邊緣，一邊是佛，一邊是楊思思……而我暫時選擇了楊思思，這才有了她的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