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走到了我的身邊，我將她買的禮物遞到了她的手上，然後說道：“這個還是你給他們吧，從你手上送出去的，他們會更喜歡。”

  “這是一種儀式感嗎？”

  “對頭……”

  就在我和葉芷說著話的時候，三樓的窗戶突然被打開，然後便聽見了我媽的聲音，她將脖子伸到窗戶外麵，帶著難掩的喜悅對我說道：“兒子，可算是把你盼回來了，你行李多嗎？……媽下去幫你拿。”

  “不多，你在上麵待著，我們自己上去就成。”

  葉芷有些局促，顯然是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表現的有存在感，我是挺能理解她的，如果換了是我去麵對她的家人，恐怕不僅僅是緊張這麽簡單……實際上，就我的內心來說，對她那些未知的家人，是有恐懼的。

  這種恐懼不能去深究根源，但卻影響著我對未來的一些設想……

  想來，我也真是夠慫的，那次在三亞，明明有機會去接觸葉芷的父親，但卻借口跑掉了。那麽，對比敢於麵對我家人的葉芷，我的確是差了一些。

  ……

  盡管不讓我媽下來，但她還是“蹬蹬”從樓上跑了過來，她沒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反而以一種很細致的狀態觀察著葉芷……

  葉芷看上去更加無措了，然後向我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我趕忙對我媽說道：“媽，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葉芷，上海人。”

  葉芷這才與我媽對視了一下，然後說道：“阿姨，第一次來家裏做客，給你和叔叔買了一點小禮物，希望你們喜歡。”

  我媽從葉芷手上接過，然後對著我感慨道：“這姑娘真好看，真人比上次在視頻上看到的還要好看！……”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挑的。”

  我媽的聲音有些哽咽：“為你操心了這麽多年，你總算是讓媽踏實下來了……”稍稍停了停，她又對著我和葉芷說道：“都別在這兒站著了，趕緊進屋去，屋裏開了暖氣……你爸正在給你們熱飯菜，馬上就能吃。”

  “你們吃了沒？”

  “這不都在等你們嘛……你倆姑姑和姑父也來了，說是要看看小葉。”

  “你看這興師動眾的！”

  我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行李背到了肩上，然後又拉住了葉芷的手，想借此給她一些必要的安全感……我知道她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家裏來了這麽多人，隻會讓她感到更加難以應付。

  ……

  進了屋子，裏麵幾乎跟兩年前一樣，陳舊的家具，陳舊的電器，甚至連電視機都還是那種大方塊形狀的，完全沒能跟上時代的步伐，以至於會有一種身在九十年代的錯覺，但屋子卻很幹淨，東西的擺放也很整齊，而我媽就是這麽一個家庭主婦，每天離不開的，就是這八十多平米的房子，所以不管什麽時候，家裏的一切都會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

  我的兩個姑姑也在廚房裏麵幫老米打理著，兩個姑父則坐在沙發上聊天。

  說實話，我跟這兩個姑父並不太親近，原因很現實，因為他們不是很看得起老米，覺得老米這輩子也就是工人階級的覺悟，所以培養的兒子也高不到哪裏去。而他們，一個是老師，一個是醫生，大概是因為這兩個職業容易在社會上獲得尊重和認可，所以在和我們這一家相處的時候，總是會帶著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然後批評老米沒把我教育好。

  可在我眼中，老米比他們強多了，最起碼不媚俗，不趨炎附勢。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我還是會給……我先是給有抽煙習慣的大姑父遞了一支煙，然後又把葉芷介紹給了他們。

  葉芷的氣質與生俱來，兩人一起起了身，向葉芷點頭問好，最後反而把我晾在了一邊。

  ……

  飯桌上，我和葉芷坐在了一起，老米和我媽高興的不行，頻頻給葉芷夾菜，而兩個姑姑也沒有閑著，先是我小姑向葉芷問道：“小葉，你今年多大了啊？”

  “屬馬的。”

  “喲，我們家米高屬龍，男龍女馬，可是上等姻緣呢……你們要是結婚了，以後你一定旺他。”

  葉芷禮貌性的一笑，然後便沒有再說話。

  大姑姑又說道：“小葉，聽說米高他姨家那孩子就在你們集團工作，你們這集團具體是做什麽的？”

  “酒店，商業地產，投資，都有涉及。”

  “你們集團規模挺大的吧？”

  葉芷有點尷尬，以至於愣了一下才回道：“呃……跟其他做的好的相比，我們還有差距。”

  “你這也太謙虛了……我前段時間才遇到米高他姨，說是戴強在你們那兒，一個月都已經上萬的工資了……他這才畢業多久啊，要不是大集團，哪能有這麽大的魄力，開出這麽高的工資！”

  “戴強的工作能力挺強的，我們集團一向尊重人才，所以開出的薪水也一定會匹配他的能力。”

  大姑姑還想說話，我為了不讓葉芷被困擾，趕忙起身舉起了酒杯，然後把注意力引到了兩個姑父身上，並對他們說道：“大姑父，小姑父，我這也快兩年沒和你們見麵了，先敬你們一杯酒，感謝你們幫我照應著這個家……要不是有你們幫襯著，我是真不能安心在外麵做事業……”

  做醫生的大姑父回道：“都是一家人，說這個話太客氣……我早就和你爸說過了，米高這孩子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現在被應驗了，我們也替你感到自豪……別的不說，就你這個女朋友，打著燈籠，在咱們全縣城也找不著幾個……可惜你爺爺奶奶走的早，要不然也會替你們高興呐！”

  說完，他又轉而向老米問道：“是吧，哥？”

  “是、是、是……我們也高興，都高興！”

  眾人笑。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做醫生的大姑父說道：“小葉，今天跟他大姑回家吃飯，也是有個不情之請……你看，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葉芷有些錯愕，但還是很禮貌地回道：“你說，大姑父。”

  “我和米高他大姑有個姑娘，今年讀完了研究生，原本是想讓她回縣城工作的……可她上學的時候就在大城市，根本不願意回咱這個小縣城……不回來也好，那就去成都嘛，反正成都離家也近，可前些時候，又跟成都的男朋友鬧了分手，死活都不願意在成都待著……說是要去北京發展……她現在這種狀態，我們怎麽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去北京……這不就想到了你……我們家姑娘的能力和學曆，可都比戴強強多了，你看能不能在你們集團給她安排一個工作，有你照應著，我和他大姑也就放心了！”

  我莫名感到不愉快，所以在葉芷還沒有開口的時候，便回道：“大姑父，就算是菜市場的菜，它也得挑挑揀揀才能放在台麵上賣……何況人家是一個有規章和製度的大集團……你這麽做，真的有點不合適了。”

  我這話說的挺難聽的，要是放在以前，這大姑父肯定會把我臭罵一頓，但這次他卻選擇了不說話。

  這時，大姑姑又說道：“米高，你想想；你小的時候，為了能讓你上一個好的小學，大姑可是把你戶口都簽到我們家了，吃住也在我們家……現在你有出息了，大姑這點光都沾不上嗎？”

  “我不是不知恩圖報……可你說我有出息，我到底有出息在哪兒？……我真沒比以前好到哪兒去！”

  大姑哽咽：“你這孩子就是沒人情味……”

  我一聲歎息，也不知道自己是占理，還是不占理……反正我是挺敏感的，尤其是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因為有了葉芷這個女朋友，就把全家族的人，統統都變成戴強。

  我端起酒杯，想借酒平息自己的情緒，葉芷卻按住了我的手，然後接過話茬說道：“大姑，大姑父……這不是什麽難事情，回頭你讓妹妹給我發一份簡曆，我再讓人事部的同事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職位適合她……你們也不要跟米高生氣，他今天開了一整天的車，路又不好走，所以有點小脾氣……我替他跟你們賠不是。”

  大姑姑、大姑父立刻轉悲為喜，紛紛向葉芷表示感謝。

  我卻感到窩囊，而老米和我媽也都沒有說話。

  在我們一家三口的沉默中，我好似看見了所有的人都瘋了，因為在我們這個家族裏麵，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個像葉芷這樣的人，一旦出現，就讓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他們一邊巴結，一邊想從她的身上得到……

  戴強就是一個很不好的例子，也因此撕開了一個口子……是的，我在上海奮鬥了這麽多年，也沒能拿到破萬的月薪，但戴強隻用了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做到了，這怎麽能不讓他們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