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擁擠的人群中扶穩了葉芷，然後鬆開了她的手，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尷尬……我們已經相互較勁了這麽久，可今天卻在昨天約定的地方見了麵。

  這絕對不是巧合，反而是因為我們心裏都有外灘這個地方。

  葉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以緩解尷尬，我決定先下手為強，便向她問道：“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跑外灘來了？”

  “我有說回家嗎？”

  “你在群聊裏說，正在開車。”

  “所以在你心中，隻要是開車，目的地就隻有一個？”

  “下班時間，不開車回家給自己做點飯，還能去哪兒。”

  “你這麽牽強的說了這些，就是為了嘲笑我不會做飯嗎？”

  “你本來就不會做，這事兒還用嘲笑！”

  各種閃轉的燈光下，葉芷看著我，估計是想扳回一城，所以她又轉而向我問道：“先不說我，你不是在電影院看電影嘛，為什麽也來外灘了？”

  我尷尬了一下，然後將雙手放在腦後，用一種非常戲謔的語氣說道：“看電影的時候，一直有個聲音指引我，讓我來外灘看看……真沒想到會是你，要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來了……讓你這麽尷尬，我多不好意思啊！”

  葉芷不理我。

  我又說道：“你說咱這是冤家路窄呢，還是因為緣分呢……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我想想啊……”我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思考狀，又說道：“對了，是《挪威的森林》裏麵的一句話。”

  葉芷依舊不搭腔。

  “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一句？”

  “我沒有那麽重的好奇心……而且從你嘴裏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我收起了自己想戲謔的心，然後壓低聲音對葉芷說道：“村上春樹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片屬於自己的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遇的人會在相遇……嗬，有這麽一句話做鋪墊，咱倆在這裏碰上也就沒那麽尷尬了吧？”

  “你可沒有一點尷尬的樣子。”

  葉芷這麽說的時候，已經轉身向人少的地方走去；我下意識以為她要走，便趕忙追上了她的腳步，她卻在臨江的護欄旁停了下來，然後向我問道：“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怕沒說上幾句話，你又走了。”

  “你讓我走嗎？”

  我搖頭：“不讓，我就是一張天羅地網……”

  “我看你更像是個無賴……別以為自己在口舌上占了上風，就可以為所欲為。”

  “上天給我的天賦，我幹嘛不用……我總不能什麽都比不上你吧！”

  “第一次聽說會耍嘴皮子，也是一種天賦。”

  “錯，不是耍嘴皮子，是口才。”

  葉芷歎息……

  “你歎息是因為認命了嗎？”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你要是命令我的話，那沒門兒……你要是和我商量，那我可以考慮一下。”

  葉芷用一種既嫌棄，又惱怒的表情看著我，然後說道：“沒空聽你胡說八道……我回去做飯了。”

  “你這明顯是在擠兌我。”

  “讓開！”

  葉芷推了我一把，我又擋在了她麵前，說道：“你要走可以，請心平氣和的走……因為我不是你的仇人，也沒想過要拿你怎麽樣，你可以把我當空氣，但就是不能對我有情緒。”

  “我為什麽要對你有情緒？”

  “你覺得我在吊著你玩兒……我從大理來上海就是為了告訴你，我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我隻是覺得這個階段的自己麵臨的壓力太大，怕這種壓力影響到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所以才提出給雙方一點空間和時間的建議……”

  說到這裏，我用非常誠懇的表情看著葉芷，然後又說道：“葉芷……結合我這些年的經曆，你能看到我身上的壓力嗎？”

  “我能看的到，但是這和感情有什麽關係？”

  我忽然有點迷茫，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葉芷始終和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所以她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或者實事求是的說，現在這個社會風氣下的感情，真的還是純粹的感情嗎？

  當然不純粹，我隻看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充滿了衡量，並且會被很多外在的因素所影響，所以對於自己和葉芷的感情，我隻是比她想的更多，主觀上並沒有一點惡意。

  我笑了笑，然後轉移了話題對葉芷說道：“不說這些了，我剛買了一輛車……越野能力不比你那輛大G差，想不想跟我去兜兜風？”

  “沒心情。”

  “那一起吃個飯吧……算是給我踐行，我明天就回大理了，可能……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了，我不是說想要什麽儀式感，一定要吃個飯什麽的……就是心理挺難過的，會想起來我們從認識到現在的一些事情……”

  葉芷終於點了點頭，而我直到這個時候，才看到了一個會情緒化的她，我知道，她的本意是並不想和我一起吃飯的，但因為我強調了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麵，導致她也被觸動，所以才會答應。

  我向她問道：“想吃什麽？”

  “就這附近找一個地方吃吧，我不想去太遠的地方。”

  在葉芷這麽說的時候，我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昨天晚上和陳進一起喝酒的那個小吃街；檔次雖然低了點，但真的離這個地方很近，何況我還想去嚐嚐烤田螺，所以沒有理由不帶葉芷去，而這次過後，我可能真的要和這條小吃街說再見了，因為連葉芷都訣別了，以後還有什麽，是能讓我再來上海走一走的？

  ……

  差不多走了兩站路，我帶著葉芷進了這條小吃街，我邊走邊向她問道：“你住的地方離這邊遠嗎？”

  “有一套房子離這兒挺近的，但是沒在這邊常住過。”

  “哦……其實住在外灘這邊挺好的，雖然有點吵，但人的地方，好吃的也多啊……我告訴你，就咱們現在逛的這個小吃街，有一家做烤田螺可真是一絕；以前在上海工作的時候，最喜歡在夏天的時候過來吃夜宵，特別喜歡一邊喝啤酒，一邊吃沾著辣椒麵的烤田螺……我覺得，以我以前一個月六七千塊錢的工資水平來說，這是最有質量的物質享受了！”

  “是嗎？”

  “你要是沒話說，不用逼著自己回應我，我就是單純的想表達一下自己對這個地方的感覺……不過，你能習慣這種地方嗎？”

  “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學校旁邊也有一條類似這樣的小吃街，小吃街裏麵有很多中國人擺的小吃攤兒，所以我會經常和同學去裏麵吃東西……”

  “真想不到，你也有小吃街情結！”

  葉芷看了我一眼，回道：“那條街對我們這些常年在國外留學的人來說，是一種很特別的寄托，所以當然會喜歡。”

  “那我們對小吃街的理解是一樣的……你知道不，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開著一輛旅行車，然後吃遍中國所有名聲在外的小吃街。”

  “那你加油實現。”

  “等以後閑下來，會實現的……就是不知道得過多久才能閑下來！”

  ……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竟然看見了陳進和丁琳，在我和葉芷快要靠近的時候，陳進也發現了我……我先開口向他問道：“怎麽來這兒吃飯了？”

  陳進看著丁琳，然後向我回道：“最後一頓飯了，總得找個有紀念價值的地方。”稍稍停了停，他又轉而對丁琳說道：“對了，明天我就跟米高去大理了……你甭為我操心，我肯定會過得比你好。”

  丁琳的臉色不太好看，但她選擇了沉默，而我在她的沉默中，並沒有看到對陳進有什麽懺悔之意。

  這時，陳進又看著我身邊的葉芷問道：“這位是……你女朋友？”

  我看了葉芷一眼，然後厚著臉皮回道：“算是吧。”

  陳進感歎道：“米高，不是我吹捧你……在找女朋友這件事情上，你真的比我眼光好！”

  丁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陳進卻全然不顧，又說道：“怎麽看，你都是一人生贏家……幹嘛還把自己搞得那麽憤世嫉俗，你這不是存心要埋汰我們這些人嘛！”

  我笑道：“我就是這麽一矯情的人，你不服啊？”

  “服服服，就差想給你跪下了！……”稍稍停了停，陳進又提議道：“都是吃飯，要不一起拚一桌？”

  “算了，這有今天沒明日的，都單獨聊聊吧。”

  陳進沒太理解我的話，而我已經引著葉芷向下一個攤位走去。

  ……

  落座後，我照例要了啤酒和烤田螺，葉芷挺隨意，她沒特別要求吃什麽，反正我點什麽，她就跟著吃，但在這過程中，沒主動和我說過話。

  我替她倒上一杯啤酒，說道：“待會兒就別開車了，陪我喝點兒。”

  “不想喝。”

  “多少喝一杯，因為我得替鐵男感謝你……雖然我還不知道，最後到底會怎麽判，但是真的應該謝謝你幫忙找了全大理最好的律師！”

  葉芷看都不看杯子一眼，她回道：“我們兩個人吃飯，我不想談別人的事情。”

  我歎息：“該解釋的我都解釋過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呢？”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想想，時間過得可真快！……我們竟認識都快大半年了；這半年裏，談不上有多了解你，但心一直在你身上放著……可惜沒有機會再進一步了解你，可還是希望你能在以後的生活中，越過越好……也希望在不久的將來，你身邊能有一個情投意合的男朋友陪著，因為一個人再好，有些時候也會孤獨的……”

  說完，我端起酒杯將裏麵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又偷偷看了葉芷一眼。

  葉芷竟然也端起了啤酒，喝了一口，她回道：“我不需要別人關心，也不會感到孤獨……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我會越來越好的，我特別享受現在這種即將要創業的感覺……真的。”

  葉芷看了我一眼，又沒有理我。

  ……

  這頓飯吃了大概一個小時，我將老板喊過來結賬，但自己卻沒有一點要掏錢的意思……我說做個“壞男人”，可不光隻停留在嘴上，所以這頓飯得葉芷請我。

  葉芷沒跟我計較，她向老板問道：“能用微信結賬嗎？”

  老板回道：“不好意思，姑娘……我手機沒電了，給現金吧。”

  “我沒帶現金。”

  葉芷說著的時候，又向我投來了求助的目光，我說道：“包裏找找看嘛，又沒吃多少錢，說不定哪個夾層裏就藏著幾百塊錢現金呢。”

  葉芷拿起了自己的包，在裏麵翻找著，但卻沒什麽收獲。

  “我幫你一起找。”

  我走到了葉芷那邊，然後也低著頭，將手伸向了她的手提包……再然後，便將嘴湊了過去，狠狠吻在了她的嘴唇上，在她下意識要掙脫的時候，我直接咬住了……

  我心裏想著：這他媽夠壞了吧！

  可下一秒，我的心便像是要從胸口裏跳出來似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來的膽，我好像是瘋了，就在這條被自己心儀的小吃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