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播放的是一部文藝片，並沒有特別高的上座率，所以影廳裏除我之外，也就五個人，我坐在最後一排，他們都在我的前麵，銀幕裏藍色的光投射在他們身上，是一種說不出的冷清……他們之間，沒有交流，也許已經融入到了故事情節中，也許根本就互相不認識。

  這樣的氛圍，讓我進入到一個忘我的境界，我忘了為什麽要來看電影，也忘了上一秒曾經做過什麽，而開著群聊窗口的手機，已經在我的腿上放了很久……

  直到銀幕裏播放到了男主角和女二號在車裏激烈做愛的畫麵，我才回過了神來……遺憾的是，我卻不知道是經曆了什麽樣的情緒鋪墊，才會讓他們發生了性行為。

  我不覺得是情到深處，因為在電影的傳統套路裏，情到深處隻能發生在男女主角身上，可此刻在男主角身下呻吟的卻是女二號；那麽，有可能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喝多了；或者，男主角一開始的人設，就是一個很隨便的渣男，對於這個階段的他來說，隻要能發泄掉性欲，可以是王小姐，也可以是趙小姐，或者楊小姐……

  在激情畫麵結束之後，我忽然丟掉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趣，因為已經看夠了一個男人由壞轉好的套路；相比與此，我更想看到一個男人是怎麽由好變壞的情節，我覺得這個更值得去解刨，去用藝術的手法呈現出來；也許這聽上去有點負麵，但恰恰是這種負麵的東西，更能喚起人內心中的思考和警覺……

  我在心裏給這部電影打了一分，這一分僅僅是給女二號的顏值，其他的都是垃圾；下一刻，我便將手機裝進口袋裏，然後離開了這個觀影廳。

  ……

  我依舊在這個大型的綜合性商場裏晃蕩著，沒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看了看，還是妮可打來的，估計是要質問我，為什麽沒在群聊裏回複她的信息，畢竟在她看來，把莫須有的楊思思搬出來，是在幫助我。

  果然，在我接通後，她便向我問道：“你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不在群聊裏回複我的信息？”

  “不知道怎麽回。”

  “我是在幫你唉……”

  我打斷了她，說道：“你就不怕是在幫倒忙嗎？……陸佳那根刺，葉芷還沒有完全在心裏拔掉呢，你又把楊思思搬出來紮她，她會怎麽看我這個男人？……我有那麽欠嘛！身邊少了女人就不行，非得某某某陪著……”

  “呃……所以你要解釋啊，解釋的好是能加分的。”

  “我嘴笨，你教教我，要怎麽解釋。”

  “我不介意你罵我啊……所以，你可以先罵我幾句，罵我胡說八道，然後再告訴葉芷，你心裏隻有她……女人不就愛聽這樣的話麽，可你倒好，什麽都不說，這樣她不就真誤會了麽。”

  我笑了笑，然後抬頭看著商場內的巨型海報，半晌才回道：“如果她真把我想的那麽欠，那我解釋的意義又在哪裏；如果在她心裏，我米高還算是一個正經的男人，那我又何須解釋……妮可，我真的謝謝你這麽幫我，但我和葉芷之間，真的感覺缺了點兒什麽；怎麽說呢，就像一隻鐵拳打在棉花上，她永遠不知道我有多用力，也沒有心疼的感覺……嗬嗬，這也能理解，畢竟她是在那樣一個環境中成長的，有高人一等的想法很正常，她也有自傲的資本！”

  “你要這麽說，我真的挺替葉芷感到失望的……因為你已經把自己困在一個死胡同裏，完全想不到她好的一麵。”

  “你又指責我！……你怎麽不問問，她現在是不是還能看到我米高身上閃光的一麵。”

  “真不知道你的火氣是哪兒來的！”

  “本來這事兒我已經看開了，可是你跟她拉幫結派搞小團體，我就是很不爽！”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要不要現在就回大理和我吵一架啊！”

  “有種打一架。”

  “你可真有出息，要跟我一個女人打一架！”稍稍停了停，妮可又說道：“剛剛可是你自己說的，說葉芷是個高人一等又自傲的女人，那請問，她會拉低身價，跟我妮可拉幫結派嗎？”

  我愣了一下，說道：“你這是抬杠！”

  “我不是抬杠，是你太矛盾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葉芷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女人，你把她看低了。”

  我繼續反駁：“你和她才認識多久，說的你好像比我還了解她似的。”

  “我肯定沒有你了解她，但我和她同是女人，所以我會站在女人的立場去理解她的一些做法，雖然有一些情緒，但是並不過激，何況你們之間的矛盾，最早是出現在你身上……你耐心一點去化解矛盾，很難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妮可笑了笑，回道：“你才不會聽不懂呢……我覺得你是太在乎葉芷的身份了，所以自尊心就變得特別脆弱；隻要她有一點不順著你的心意，你就下意識認為她是不尊重你，要把你擺在一個很低的位置……可如果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做了同樣的事情，你還會這麽敏感嗎？……我覺得不會，你會很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放在一個跟她平等的位置，去處理你們之間的矛盾，可是對待葉芷，你就不能正常發揮……所以不是葉芷要打敗你，是你的心魔打敗了你！”

  “不是葉芷要打敗我，是我的心魔打敗了我……”

  妮可的這句話，一遍遍在我的腦海中重複著……然後真的就著魔了，我好像進入到了一個很哲學的命題裏，找不到出口。

  我趕忙掛掉電話，在離身邊最近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然後又硬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根本悟不透的命題……

  妮可好像還不盡興，她又給我打來了電話，可是我卻不敢接了……我按了掛斷鍵之後，便關掉了電話。

  說真的，這妮可實在是太妖裏妖氣了，就像一個邪教分子，連我這麽聰明又有主見的人，都差點被她給洗了腦，她的厲害，可想而知！

  ……

  緩過勁兒來，我趕忙離開了這個封閉的綜合商場，然後開著“吉姆尼”去了外灘；我又來這裏，不是因為不甘心，對於我來說，這裏就像是大理的洱海，適合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去麵對眼睛所能看到的全部世界。

  我還是選擇了那天等葉芷的那個地方，今天終於沒有了那麽濃的霧，可惜她卻更加不會來了。

  我就這麽在沿江的護欄上趴了半個小時，卻完全沒有一點想將電話打開的欲望，我甚至有點享受這種與外界徹底失去聯係的感覺，最起碼此時此刻，我不會去想，獨自回家後麵對老米的煩惱，也不怕老米會打電話來問東問西。

  我哼起了小曲，沒有一點點煩惱……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喧嘩聲，我回頭看去，原來是有人在放氣球求婚；我忽然特別想看到結果，便擠開人群湊了過去……

  此刻，這個告白的男人正單膝跪在那個漂亮的女人腳下，女人矜持著，也可能是猶豫……但身邊的圍觀群眾們卻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大聲喊著：“嫁給他……”且一浪高過一浪，好像這個女人如果不接受這個男人，他們就要替她嫁似的……

  而我就這麽不動聲色的看著，我覺得男人應該還有什麽殺手鐧。

  下一刻，男人果然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車鑰匙，他遞到女人手邊，深情款款的說道：“你一直介意我在全世界各地跑著忙，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我作為你的男人，有責任去替你實現各種各樣的夢想……我一直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可是我真的有把你放在心上，也知道你需要什麽……記得你對我說過，夢想有一輛車，以後能帶著孩子去看最遠的地方，最好的風景……今天，我就幫你實現這個願望，也希望你能實現我的願望，給我一個家，和一個能和我們一起去遠方的孩子……季夏，嫁給我好嗎？”

  圍觀的人，一邊鼓掌，一邊起哄；而那個叫季夏的女人終於有了動力，她眼中含淚，從男人手上接過了那把寶馬七係才會有的帶液晶顯示的車鑰匙……

  我不禁在心裏感歎：“世界上最好聽的話都被你說出來了，這他媽也叫不善言辭！！！”

  可是掌聲卻更熱烈了，一對情侶就這麽在外灘這個最浪漫的地方定了終身……

  我忽然覺得自己與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便想在無數個燦爛的笑容中離開這裏……我還是不太適應人多的地方，因為會有虛偽和對物質的崇拜。

  我更不喜歡一個女人對車的愛戀大於那個要跟她過一輩子的男人。

  ……

  圍觀的人太多了！擋在我出去路上的，偏偏還是個胖子，我身不由己的用了一股蠻力，在這個胖子身邊擠出一條縫隙的同時，也讓站在胖子身後的那個女人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她的手……然後互相對視著。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此刻被我拉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兩天被我想了一萬遍的葉芷！！！

  造化真是太弄人了，昨天明明很刻意的等她到半夜，也沒有等到；今天一個不經意，卻讓彼此的手緊緊拉在了一起……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來昨天我們約定的地方；想必，她也一樣，做夢都不相信我會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