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現在是12點之後的幾時幾分，但古城外的鞭炮聲一直沒有停止過，如果我不去想正在發生的事情，那我的內心應該是喜悅的，因為小的時候，每當過年的鞭炮聲響起，老米都會給我發壓歲錢。

  我拿著這些壓歲錢去請女同學吃過飯，也買過玩具、遊戲機這樣的東西，所以我的大腦裏關於鞭炮聲的記憶都是美好的，因為心裏那點微不足道的欲望，都是在鞭炮聲中得到滿足的。

  我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然後看著楊思思……我沒有聽錯，她說，她想做曹小北的女朋友了。

  我笑著對她說道：“郎才女貌……你們在一起，不會有人說閑話的。”

  楊思思咬住嘴唇，用一種能穿透的目光看著我，而這樣一個她，會讓我忘掉之前的她，總覺得她的身體裏也不全是流於表麵的快樂，她用來思考的大腦裏，其實也有一樣很深邃的東西。

  而這種深邃，讓我難以琢磨，也力不從心。

  楊思思終於開了口：“你說我們是郎才女貌，那你告訴我，曹小北的才華在哪兒？”

  “他做的奶茶挺好喝的，為人也浪漫……一般女人都抗拒不了這種男人。”

  “對，我就是一個一般的女人。”

  楊思思說著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手機，一頓操作，然後我的微信上就有了一個紅包。

  我當著楊思思的麵接收了紅包，是個200塊錢的大包；除了老米之前給的那個讓我和葉芷一人分一半的紅包，就屬這個最大。

  楊思思又對我說道：“這個紅包是你應得的，謝謝你給了個機會，能讓我和曹小北在一起……明天讓曹小北給你再發一個，讓你也體會一下好事成雙的感覺。”

  “他的紅包低於兩千我不收。”

  “給你兩萬好不好？”

  “二十萬行麽？”

  “你這是在賣我呢？”

  原本，我隻是想開個玩笑，可是當楊思思掉下眼淚時，我才猛然發覺自己的話戳到了她的痛點；實際上，我什麽也不想要……

  楊思思冷漠的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走回了酒吧，出來時已經拖著行李箱，看樣子是不想在妮可這兒住了。

  我問道：“你去哪兒？”

  “去找應該收留我的那個人。”

  “曹小北？”

  “誰都可以，但一定不是你。”

  楊思思擦掉眼淚，然後便在我的注視中，走出了巷子……

  大概是眼睛模糊了，我看見一片樹葉掉落在了她的背影中……就像我現在的心情，眼看春天已經來了，可自己的身體裏卻沒有萌芽出什麽植物，隻是一片蕭瑟和看不到盡頭的蒼茫。

  ……

  楊思思走後，我發現角落裏還有一塊被小孩們遺忘的巧克力，我撿了起來，然後剝開，放進了嘴裏……黑巧克力有點苦，也有點甜，就像人生。

  妮可終於從酒吧裏走了出來，她不解的向我問道：“思思怎麽走了？”

  “可能覺得你這兒太小，兩個人住不方便吧。”

  “那她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放心吧，她不會沒地兒住的。”

  妮可往楊思思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她“哦”了一聲，然後又對我說道：“那咱們再進去喝點兒。”

  我擺手：“再喝下去，該我留在你這邊走不掉了……不喝了。”

  我回酒吧裏穿上了之前脫下的外套，然後也準備離開妮可的酒吧。

  “米高，等等。”

  我疑惑的看著妮可……

  “給你提個醒……自古多情空餘恨，你把控好。”

  我大笑：“你是真覺得我做錯什麽了麽？”

  “你沒有猶豫不決吧？”

  “我要是猶豫不決，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了……你看，除了腳下邊的影子，我的身邊還有誰嗎？”

  “也是……你還算是個當斷就斷的男人。”

  我看著妮可，又說道：“你告訴葉芷，我心裏有她……所以，年初七的時候，我要去上海找她，還有七天時間，夠她慎重考慮的了……”

  “如果她還是不願意見呢？”

  “我就當去上海玩了一次。”

  “如果她見了呢？”

  “她見了，我肯定很高興！”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她見了也不代表重新認可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別做這麽多假設了，幫我轉告給她，就行。”

  “嗯。”

  ……

  回到“九隆居”，鞭炮聲漸漸消停，我也終於能冷靜下來去審視這個夜晚和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沒什麽眉目，漸漸就有了犯困的感覺。

  趕忙去洗漱了一下，又躺回到床上，沒一會兒便陷入到迷迷糊糊的狀態中。

  ……

  因為做了這個臨時客棧，所以睡覺的時候，我都不敢把手機調靜音，生怕有客人遇到麻煩，卻通知不到人去處理。我不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反正是被急促的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從床頭拿起手機看了看，是桃子打過來的，瞬間就沒有了睡意；她這個點給我打來電話，絕對是出事兒了。

  我關切的問道：“怎麽了，桃子？”

  桃子的語氣很慌亂：“出事兒了……米高，出事兒了……我們的客棧被查了，執法隊說我們是非法經營，非法所得數額巨大，要把鐵男帶走關押！”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剛才……我該怎麽辦啊？”

  我心裏快速的分析著：執法隊選擇在這個時候執法，絕對是有計劃的，因為客人基本上都已經回客棧休息，想轉移也來不及……而拖到這個時候才執法，就是為了給這些違規經營的客棧老板找一個數額定罪……此時，過年的旺季已經過了一大半，那些偷偷摸摸開到現在的客棧老板們，基本上已經賺的是缽滿盤滿，而這些都屬於非法所得，所以賺的越多，懲罰越重……看來，孫繼偉的話一點也不假，上麵這次是鐵了心的要整治這些因為心存僥幸而挑戰權威的客棧老板……否則，不會這麽有計劃、有目的的進行執法。

  鐵男這次是真的栽了！

  我終於低沉著聲音對沒了分寸的桃子說道：“我這就過去看看，你先別急。”

  “嗯……你快點，我心裏特別慌！”

  ……

  騎著“小忍者”，我風馳電掣般的趕到了鐵男客棧所在的“馬久邑”，往常這個時間點，這裏寂靜到能聽見人的呼吸聲，而此刻卻特別紛雜，尤其是執法車在黑暗中閃爍的警燈，更是攝人心魄。

  此刻，不光是鐵男的客棧，這附近，其他違法經營的客棧也被查封了……看著在洱海邊停著的幾輛大巴，我更加確信這次行動是有預案的，因為這些大巴就是為了轉移那些住進違規客棧的遊客們而提前準備的……想必，會將不知情的遊客們轉移到城區那邊的酒店裏。

  最慘的是那些客棧老板，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被關進了執法車裏。

  ……

  慌慌忙忙的跑進了客棧裏，隻有桃子癱坐在地上，還有幾個正在收拾著行李的客人，卻看不見鐵男。

  “鐵男呢？”

  桃子失了魂的看著我，許久才回道：“被帶走了。”

  “他們怎麽說？”

  “讓我耐心等待處理結果。”

  地上涼，我將桃子拉了起來，然後又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而就在坐下的那一個瞬間，桃子忽然就崩潰了，她雙手掩麵，失聲痛哭：“米高……這次是出了大事兒，對吧？……客棧完了，我完了，鐵男也完了……”

  桃子撕心裂肺的樣子，讓我極其難受，但是我不能慌張，我輕聲安慰道：“沒事兒……你不用太擔心，這不還有我嘛……我這就想辦法……如果這事兒最後能用錢解決，那就不叫事兒。”

  “如果錢也解決不了，他們非要鐵男坐牢呢？”

  “不會的……這麽多客棧老板，還都是外地人，他們做出處理的時候，肯定會考慮社會影響。”

  桃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連連點頭，說道：“對，你說的對……法不責眾。”

  我附和著點了點頭，可所謂的“法不責眾”在法理上卻是不存在的，但這個時候也隻能這麽安慰桃子，而這個時候的她，才是真正需要靠這種僥幸心理來支撐……而不是在之前強行經營客棧的時候。

  ……

  我離開了客棧，迎著深沉的夜色，再次走到了執法現場，現場停著各個執法單位的公務車，看樣子是一次史無前例的聯合執法……而就在這時，一輛警車從我身邊駛過……我在車子裏看見了鐵男。

  他也在下一刻看見了我，短暫的眼神交匯中，我感覺到了他的恐懼和不安……

  我想做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可是，下一刻，警車已經遠離了我，接著又是下一輛執法車從我身邊駛過……閃轉的警燈中，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是昨天晚上我見到的那個叫王小玲的女民警，而那個撿瓶子的阿婆就是她的奶奶……我們有過一麵之緣，沒想到她也參與了這次的執法行動。

  我沒有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畢竟隻是一個基層民警，左右不了局勢……隻感覺人和人之間確實是有緣分這一說；而要解決鐵男的麻煩，真正能指望的，恐怕也就隻有孫繼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