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依舊喧鬧，可是我和葉芷之間形成的氣氛，卻快凝結了，這不是對峙，但令我感到緊張，我已經將涉及到情愛的話說了出去，我的緊張源於不知道葉芷會怎麽回答我，我就這麽看著她，心情複雜到已經有了窒息的感覺。

  我敢肯定，剛剛的那一瞬間，自己確實是失去了理性，我不該對葉芷這麽說的，這就是一場賭博，而我卻根本想象不出，與葉芷成為情侶的那個自己，需要變成什麽樣子；或許，從我開口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輸了。

  我的心開始低沉，然後不再去看葉芷。

  ……

  就在這時，靠近吧台的地方傳來了一陣爭執聲，這才打破了我和葉芷之間那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氣氛，我們一起向那邊看去……

  是妮可在和一個男人理論。妮可看上去很氣憤，也很激動，她指著那個男人，聲音很尖銳的說道：“你太過分了！三個月前你就說和我結演出費，這馬上都快過年了，你還和我拖著……有你這麽開酒吧的嗎？”

  男人哀聲回道：“這條街的生意不景氣，你又不是知道……我跟你說實話，從這個酒吧開始營業，我就一直在賠本兒，你要能等，就再等幾天，我去想辦法找朋友借點兒，你要不能等，今天就是鬧翻了天，我也拿不出錢來！”

  “我已經夠理解你了，平常隻要能熬，我都熬著，可這馬上就要過年，哪哪兒都要花錢，你還好意思拖著嗎？”

  “再等等吧。”

  酒吧老板說完這句話，已經擺出了一副拒絕再溝通的樣子，他轉而和身邊的一個顧客說著什麽。妮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上去很無助，她又拉住了酒吧老板，說道：“趙老板，你也算是一個出來混的人，這麽為難我一個外來的女人，你良心真的過得去嗎？”

  “我酒吧都快開不下去了，你讓我和你談良心？”

  “你別逼我報警，到時候可別說我給你惹麻煩。”

  酒吧老板不屑一笑，回道：“報警？咱們之間有勞務合同嗎？我跟你說，你們這幫唱歌的就是社會上最大的蛀蟲，你們對社會有什麽貢獻？放在過去，你這樣的人就叫戲子，逗大家玩玩就行了，別真把自己當一盤菜！”

  我有點坐不住了，而這時，一直沉默著的葉芷終於開了口，她向我問道：“大理這邊的駐唱歌手，都不跟酒吧老板簽合同嗎？”

  “嗯，基本都是臨時性質的，主要這個行業的流動性比較大，再加上大理這個地方文藝青年紮堆，也不缺歌手，就導致了供需關係的失衡，所以酒吧相對還是比較強勢的，酒吧老板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關門不做，所以肯定不願意跟歌手簽勞務合同，一般也就是口頭談條件，反正你不在我這兒唱，還有大把的人搶著吃這碗飯。”

  葉芷點了點頭，而我也是一個恍惚，好像自己剛剛根本就沒有和她說過那些曖昧的話，可是我卻不知道該不該去感謝有這麽一個台階，可以讓我和葉芷之間恢複平靜。

  恍惚之後，我又將目光投向了妮可那邊。此時的妮可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她怒視著酒吧老板，然後便端起一個客人隻喝了半杯的雞尾酒潑在了酒吧老板的臉上，然後又轉身關上了酒吧的門，大聲質問道：“你要跟我耍無賴是吧……好，反正我低賤，爛命一條，你今天要是不把我的演出費給結了，你的生意也別想做！”

  衝突已經從言語層麵上升為實際行動，正在消費的客人唯恐避之不及，隨後便三三兩兩打開門，離開了酒吧……酒吧老板想去勸住他們，卻被妮可給拉住了。

  酒吧老板怒道：“你他媽是不是瘋了，我就指著過年這段時間做點生意，你還擱這兒跟我胡搞！”

  “你也知道要做生意？那你怎麽就不能考慮考慮我的處境呢……難道我就不用吃喝嗎？”

  酒吧老板將妮可重重推到一邊，妮可的性格也是強悍，轉而又向酒吧的門口跑去，將剛剛被客人打開的大門又關了起來，一副要誓死捍衛自己權益的樣子。

  酒吧老板失去了理智，他幾步便跑到妮可的麵前，像是要動手。與此同時，我也衝了過去，一邊護住妮可，一邊伸手擋住了酒吧老板，說道：“你一個老爺們，跟一女人動手，是不是有點沒風度？”

  酒吧老板暴躁的回道：“你眼瞎了啊，看不見是她堵住門不讓我做生意。”

  我沒有理會，轉而向妮可問道：“他欠了你多少演出費？”

  “三個月，一共九千六百塊。”

  我這才對酒吧老板說道：“我不光眼不瞎，耳朵也沒聾……人家不會無緣無故和你鬧的，是你先欠了人家小一萬的演出費沒給……你大度點兒，把這錢給人結了，不就沒這茬事兒了嘛。”

  “她說欠就欠？……我是給她打欠條了，還是簽合同了？”稍稍停了停，他又冷笑著對我說道：“聽你口音是外地人吧？我跟你講，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要不然讓你吃不了兜子走！”

  “你甭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另外，我也告訴你，就算你是個鐵公雞，今天我也得把你身上的毛給拔下來，你他媽太不厚道了！”

  酒吧老板瞪著我，回道：“我不跟你廢話，有種你就在這兒等著。”

  “叫人是吧？……成，我不走，我倒要親眼看看，人到底能混賬到什麽程度！”

  我說著便將妮可拉到了我和葉芷的那一桌，為了不讓酒吧老板對她動手。

  妮可有些緊張，她對我說道：“米高，你別摻和這事兒了，我一女的，他們還能收著點兒，要是真跟你動了手，我怕你會吃虧！”

  我點上一支煙，說道：“沒事兒，這錢我幫你要。”

  妮可半信半疑的看著我，而我已經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準備給曹學打電話……我的大腦裏已經有了判斷，這不是一件我能逞個人英雄主義的事情，而我現在的人際關係裏，有曹學這個人，由他出麵，即便是以暴製暴，也比我單打獨鬥要來得有效；何況，我不認為，在曹金波的淫威之下，古城這片還有敢和曹學動手的人。

  ……

  曹學在片刻之後接通，而他對我的態度較之前已經有了很大變化，他稱呼我為“哥們兒”然後又問道：“有事兒嗎？”

  “你現在忙嗎？”

  “洗浴中心打牌呢。”

  “來古城一趟吧，這兩天臨時客棧的生意不錯，之前答應給你的分成，我這邊也該和你兌現了。”

  曹學笑著回道：“不急著今天，明天吧……你這人辦事兒靠譜，我信得過你。”

  “還真得今天來一趟……我這邊遇到點小麻煩。”

  “有人找你客棧的事兒了？”

  “朋友的事情，被人給找茬兒了……我覺得這事兒請你出麵，比誰都管用。”

  曹學略微猶豫了一下，回道：“既然你把我當朋友，我也不能駁你麵子……說吧，帶多少人合適？”

  “你看著辦吧，酒吧裏遇到的事兒……我待會兒就把地址給你發過去。”

  “成。”

  ……

  結束了和曹學的對話，我又立刻對妮可和葉芷說道：“待會兒可能會有衝突，你倆先走吧。”

  妮可搖頭說道：“有衝突我也待著，這是我的事情，讓你替我扛，自己卻跑了，那我和姓趙的（酒吧老板）有什麽區別。”

  葉芷也表態：“我也不走，我不放心你。”

  我笑道：“沒事兒，我剛剛已經給朋友打過電話了，他馬上就過來，不會吃虧的。”

  “既然不會吃虧，那我更沒必要走了……我陪你。”

  我看著葉芷，她看上去很堅定……而一句“我陪你”就像一劑良藥，殺死了像病毒一樣的孤獨，也讓我看到了一種願意共患難的真情真意，她沒有因為自己的安危而丟下我！

  ……

  五分鍾之後，酒吧老板叫的人便先於曹學之前來到了酒吧。這幾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其中一個虎背熊腰且沒留頭發的人，拎著鋼管走到我麵前，氣勢洶洶的說道：“是你在鬧事兒呢？……你他媽的活夠了，是吧？”

  我還沒有回話，他便用鋼管將桌上的啤酒瓶砸爛，飛濺的玻璃渣，劃破了葉芷的手，也讓葉芷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