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我和曹學便喝掉了半瓶洋酒，酒的度數太高，在不知道他酒量深淺的時候，我怕把他喝暈了誤事兒，便又將裝了瓜子和花生的拚盤兒往他麵前推了推，示意他先緩一下。

  他卻一點也不領會，又倒上一杯，一飲而盡……看樣子，心裏的怨氣已經到了一個承受與不能承受的臨界點。

  我覺得機會來了，便以真誠的口吻對他說道：“哥們兒，人活著，有時候缺少的不是能力，而是機會……你叔叔這麽把你按在自己身邊，幹著司機的活兒，實際上已經決定了你這輩子的上限……他可能有他的想法，但是你自己得有覺悟啊……我這邊，現在就有一個給你賺外快的機會，就看你感不感興趣了。”

  “怎麽賺？”

  我點上一支煙，盡量以聊閑的口吻說道：“你叔叔在九隆居的那些商鋪，都被我改造成能用來做臨時招待的客棧了……不瞞你說，我要賺的就是過年這一季的錢……這本來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可是被你叔叔這麽一鬧，這事兒眼看著就要黃了……我覺得，你叔叔既然能讓你去辦換鎖這個事情，證明你在他麵前是有話語權的；所以，這事兒我和你商量商量……你想辦法，幫我把這個事情擺平，我這邊把利潤的一成給你……不多，大概有個四五萬的樣子，也夠你帶個心儀的姑娘去旅遊城市玩一圈了。”

  曹學看著我……

  我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再走一個……曹學有點機械的舉起了杯子，然後跟我一起喝掉了裏麵的酒。

  我又趁勢說道：“說真的……你叔叔的造紙廠被環保局辦了，擱誰身上都窩火，所以，他拿我這個小人物出氣也能理解……但你想啊，如果我能把九隆居的生意給做起來，最後真正受益的人是誰？……不還是你叔叔曹金波嘛！……他現在因為賭氣，把九隆居這邊的鋪子都給換了鎖，你覺得真能威脅到環保局的人嗎？……”

  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不是我看不起自己，我目前還真沒有這個影響力……所以，現在的局麵就是雙輸……但如果你能從中周旋一下，這個事情的結果就又不一樣了……首先，我能趁著過年這一季，好好做點生意；其次，你也能賺到外快……最後，我要是把這邊的生意做成了，這些商鋪的價值也會跟著提升……如果翻一倍的話，那可就是幾千萬的盈利啊，以大理現在的地產行情，隻要九隆居火起來，說翻一倍可能都是少的！……真的，這人一惱火，就容易做錯決定……這時候，你要是能替你叔叔做一個正確的決定，以後九隆居這邊的商鋪全麵升值，他會感謝你的。”

  曹學一邊捏著子彈杯轉，一邊在消化著我說的話。

  我趁熱打鐵：“哥們兒，試試吧……這也是證明你能力的一次機會，除非你甘心給你叔叔開一輩子車。”

  曹學終於開了口：“聽上去還不錯，是個三方共贏的機會。”

  “那是肯定的，現在就差你點頭了……隻要你把鑰匙給我送過來，我立馬給你一萬的誠意金；後麵的錢，做完過年的生意，我就一次性付給你……”稍稍停了停，我又激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在你叔叔麵前沒什麽話語權的話……那你就當我沒提過這個事情，咱們還當朋友相處……我這邊有什麽好煙好酒，都不會少了你的。”

  “你要這麽說，這事兒我不辦都不行了……不怕跟你說句狂話，隻要是我較了真想辦的事情，我叔叔那邊就沒有搞不定的……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這是他欠我的！”

  曹學說完後，便從包裏拿出一串鑰匙，然後解開其中的一把，扔到我麵前，說道：“這是17號鋪子的鑰匙，算是我先給你的誠意金……兩天內，我給你信兒。”

  “成……”

  我應答著他的同時，也將鑰匙收入囊中，雖然隻是其中一把，但也證明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找曹學，算是找對人了。

  ……

  將一瓶洋酒喝完，曹學便帶著我給他的那兩條煙離開了酒吧……而在他走後，我卻在短暫的喜悅之後，又低沉了下去，我在酒杯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卻感覺有那麽一點變了樣。

  我看到的是一個學會了算計之後的我……我是被逼的，但我也想問自己，難道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那麽一條平坦的大路，讓我們這些平凡的人去走嗎？

  至少，活了二十多年的我，還沒有發現。

  或許，我已經活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但也必須這麽活著……而我在這個夜晚邁出的一大步，也是我在大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我叫來了服務員，然後又要了兩瓶“風花雪月”啤酒，相對於洋酒，我還是更喜歡喝這個……不管我現在活成什麽樣子，似乎我都不會忘記，當天是帶著一個女人未完成的夢想，為了這裏的“風花雪月”而來的……

  聽說，這裏有一群騎著破摩托車的男人，帶著不在乎物質的女人，暢遊在洱海邊，蒼山下，古城裏……我相信，這不是夢幻，卻比夢幻更夢幻！

  ……

  在我喝掉一瓶啤酒的時候，鐵男正好從酒吧門口路過。我坐在比較靠窗戶的位置，所以在我發現他的同時，他也發現了我……

  我推開木窗，笑著對他說道：“挺巧的啊，進來喝兩杯？”

  “桃子在對麵的酒吧上班，我去給她送飯。”

  鐵男說著這些的時候，一直站在外麵。稍稍停了停，他又向我問道：“你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正在想辦法……算是有點眉目了吧。”

  鐵男回道：“當初，我讓你跟我一起去弄海景客棧，你不聽……非要在九隆居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弄這麽一個臨時客棧……讓你信任我一次，真的就這麽難嗎？”

  鐵男的話，讓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而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盡管有桃子在我們兩人之間調和，但因為海景客棧的事情，他的心裏已經跟我有了無法消除的隔閡……但即便這樣，我也不想把他的話，當做是對我的落井下石。

  我點上一支煙，終於笑了笑，然後對他說道：“聽桃子說，你那邊的情況還不錯。”

  “過年期間的房子都已經被預訂掉了……這一季，少說要賺15萬。”

  “那挺好的……不過，你們也注意一點，畢竟海景客棧還是一個高敏感的地帶……”

  “再敏感也比你現在拿不到鑰匙強。”

  我愕然的看著鐵男……

  他又說道：“米高，你這人就是太自以為是，太不願意相信別人了……我知道桃子為了這事兒，已經借了不少錢給你……你們以前就是朋友，她借點錢給你，我也不反對……但是，我不希望有下次，因為自己犯的錯誤，自己承擔，是我的原則。”

  我差點夾不住手上的煙，繼而感到呼吸困難……眼前的，真的還是當初那個騎著摩托車，去古城接我的風人院老板嗎？

  他又知不知道？在我和桃子借錢之前，我也曾給過桃子兩萬……

  桃子應該不會告訴他，因為怕傷了他的自尊。

  我重重籲出一口氣，然後點頭回道：“我明白了……以後，我的麻煩，不會拖著你和桃子一起承擔的。”

  鐵男冷看了我一眼，繼而便提著飯盒向街道的另一邊走去。

  ……

  我的心裏說不出的沉重，我似乎又少了一個朋友，也是來到大理後，相處的第一個朋友……可是，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真的是沉重的生活，淡漠了人與人之間的情義嗎？

  可是，我依然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兄弟感情，也想回到當初大家一起在龍龕開客棧的日子。

  失神的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我掐滅掉手上的煙，又點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