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曹學的惡名，多少還是讓我有所顧忌的，我骨子裏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架不住局勢逼人，一番權衡之後，我終於撥打了曹學的手機號碼。

  曹學的聲音很浮，也很有侵略性，他問道：“你誰啊？”

  我以很平穩的語氣回道：“你好，哥們兒，我是曹小北的朋友，也想跟你交一個朋友，待會兒有空來古城喝幾杯嗎？”

  “曹小北？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他的朋友我不認。”

  我愣了一下，更加確定了這個曹學對曹金波一家是有怨恨的……我立刻轉變策略，又說道：“兄弟，你先別忙著拒絕，我這邊準備了兩條硬莊園（玉溪煙中最好的一個品類），算是見麵禮，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對方猶豫了一下，回道：“白天沒空，要喝就晚上。”

  “成，晚上也行。”

  曹學又帶著警惕，問道：“你是哪兒弄來的，我的電話號碼？”

  “曹小北那邊。”

  “你少和我玩虛的，我和曹小北就沒聯係，他沒我號碼。”

  這種拆穿其實是挺致命的，因為我沒有想到曹學和曹小北之間身為堂兄弟，卻已經陌生到這個程度；好在還算冷靜，便又笑著說道：“其實是托一個朋友打聽的……這不想著曹小北這邊跟你更近，所以才用了曹小北的名字，沒想成……”

  “你甭和我自作聰明……說了半天，你叫什麽名字，之前見過嗎？”

  “見肯定沒見過，但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我叫米高。”

  “米高？行了……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麽事兒找我的了……你在九隆居的鋪子，就是我叔讓我找開鎖公司給換掉的……你也挺牛逼的啊，這個事情都能打聽到！”

  我心裏有火，但還是忍耐著說道：“你這麽說，那這個事情就好辦多了……電話裏談不清，晚上聊吧。”

  “成……煙記著帶上……不衝著這兩條煙，你還真夠不上和我說話。”

  ……

  雖然心裏憋了一肚子火，但這次和曹學的對話還是有收獲的，最起碼確認了這個事情的確就是曹金波在背後下的黑手，也知道曹學這個人愛貪小便宜……就怕他不貪便宜，要不然找到他，也是白搭。

  我估計，曹金波在金錢上對他可能控製的很嚴格，不像對曹小北那樣……也許，這也是他不爽曹小北的一個點。

  ……

  為了這件事情，我又找桃子拿了五千塊錢……電話裏，她和我聊了一會兒，她告訴我，他們那邊的情況現在還不錯，過年的房間基本上都被預訂出去了，所以收了不少客人的訂金，手頭上還算寬裕。但收益的背後也伴隨著極大的風險，畢竟是逆著政策，在搞違規經營。

  也許，對於我們這群人來說，這是最困難的一個階段……而我已經在做著拆東牆補西牆的事情，可謂每一步都走的是如履薄冰。

  所以，將楊思思勸離了大理，大概是我來大理後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否則我們惹來的這些髒水，難免也要潑到她的身上……而她現在就不一樣了，就算是留學，也有留學的樂趣，最起碼不用再為我們操心。

  ……

  花兩千塊錢買了兩條煙，而後，我便去了事先和曹學約定的那個酒吧，此刻是七點四十五，我們約在八點見麵。

  我先要了一瓶風花雪月，自顧自的喝著。曹學這個人不太守時，八點半的時候他還沒到，但我也沒有催他，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裏，早已經把這個人劃分到了不靠譜的類別裏。

  我又找服務員要了一瓶啤酒，快喝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有一個夾著棕黃色皮包的男人，出現在了酒吧裏，憑直覺，此人就是曹學。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便往我這邊走了過來，他先是將皮包扔在桌上，然後拉出一張椅子，很鬆垮的坐在上麵，點上一支煙後，又眯著眼睛向我問道：“你就是米高？”

  我直接將事先答應的兩條煙扔在了他的麵前，回道：“我就是，咱是先喝點酒，還是直接聊事情？”

  “我跟你沒有喝酒的交情，有事兒你直說。”

  曹學一邊說，一邊將煙摟到了他自己那一邊。

  “成，那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我找你，其實就是想打聽一下，九隆居那邊的鋪子，我和你叔叔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曹學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你們沒誤會……他是把從別人那兒受的氣，撒到你身上了……你這叫躺著也中槍。”

  我已經能夠確定，這個曹學是知道內情的，他還算是直人直語，沒有和我繞彎子，但說話的語氣也是真目中無人，所以傳言應該不假，他仗著背後有曹金波這棵大樹，活得是相當有底氣。

  我先是點上一支煙，然後又跟服務員要來了一瓶度數不低的洋酒，我給他倒上了一杯，笑道：“在大理，虛偽的人見了不少，你這樣快言快語的，還真是不多見……這杯酒我先幹為敬。”

  我端起杯子，仰頭喝下……

  曹學大概沒想到，我非但沒和他搞對立，還借機讚賞了他一下，所以也是愣了一下之後，才拿起酒杯，將裏麵的酒全部喝完。

  他咂嘴，對我說道：“聽說你小子挺有種的，看樣子還真不是一個會犯怵的主兒。”

  “問心無愧就成。”

  我一邊說，一邊拿起酒瓶，又往曹學的杯子裏倒滿了一杯……多了不敢說，這個人的性格，此時我已經吃透了一半，他雖然很盛氣淩人，但我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因為長期得不到認同，而產生的空虛……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喜歡聽讚美的話……可是，他卻沒有聽出來，我的前半句其實是在諷刺曹金波……所以這人心眼不多，他的壞隻是流於表麵。

  我又和他碰了一杯，然後先幹為敬，他也在我之後喝掉了一整杯酒，全然記不得之前說過的“跟我之間沒有喝酒交情”這樣的話。

  ……

  酒的度數有點高，再加上喝的快，曹學很快就有了醉意……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便用遺憾的口吻，對他說道：“兄弟，見了你之後，我心裏是挺奇怪的……你這樣的一個人，不像是成不了氣候的人，為什麽你叔叔會把你安排在身邊做司機呢？……我是感覺挺屈才的。”

  曹學的表情有點奇怪，他回道：“不該問的別問。”

  我給他遞了一支煙，依舊是一臉遺憾的表情看著他。

  曹學自己將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低沉著聲音說道：“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嗬嗬，他這是典型的自己拉屎不臭……你說曹小北那吊玩意兒，能比我強到哪兒，不也是個廢物點心……天天搗鼓那些破車，那玩意兒能搗鼓出人民幣來？……真他媽新鮮了！”

  我點頭，回道：“曹小北我也接觸過……你跟他不是一類人，他就是一愣頭青，你這邊明顯是有社會閱曆的。”

  曹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又捏緊了拳頭，看樣子是在曹金波那邊受了不少委屈……但他心裏的疤，絕不僅僅如此，據我所知，他爸，也就是曹金波的親哥哥，還因為替曹金波頂罪，而在牢裏待著……隻是，這麽大的怨恨，他一時還不太可能對著我這個剛認識的人說出口。

  但是，對於我來說，他能對曹金波表達出關乎前途上的不滿，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