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3      字數:3270
  秦玉樓聞言倒也笑著往戚崢那方瞧了一眼, 哪知恰好對上了戚崢投放過來的視線。

  兩人對視了片刻, 秦玉樓微笑淡淡點頭, 戚崢倒是臉微熱的快速的移開了眼, 耳朵微微泛起了紅。

  秦玉樓若有所思了片刻。

  正微微愣神間, 便見那侯爺的問候落到了她的身上, 看來, 今兒個侯爺興致大好,是要將每個人都要問候一遭了。

  侯爺瞧秦玉樓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慈祥與寵愛,因他的相貌性子與秦老爺頗為相似, 是以,秦玉樓每每瞧見他便也想到了自個爹爹秦老爺,雖與公公交談不多, 但秦玉樓對他頗有些好感。

  或許, 又是因著他的眉眼與戚修頗為相像的緣故罷。

  隻見侯爺遠遠地朝著秦玉樓的肚子瞧了一陣,方抬眼一臉溫和對秦玉樓道著:“你身子要緊, 今兒個便不用守歲了, 用完膳後便且先回屋歇著吧”

  到底公公還是自家的好。

  秦玉樓性子向來有些懶散, 若是在尋常時刻, 聽到這般天籟之音, 秦玉樓心裏定會樂開了花,一定謹遵長輩的吩咐教誨, 乖乖回去歇著。

  隻現如今,秦玉樓往外瞧了一眼時辰, 時辰還尚早。

  秦玉樓還尚且來得及回話, 卻忽而聞得身旁一直安安靜靜、默不作聲的小伍氏捂嘴幹嘔了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齊齊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便是連老夫人見狀也微微坐直了身子。

  小伍氏反胃了一陣,捂著嘴一抬眼便瞧見所有人均在一動未動的瞧著她,臉瞬間一紅,她入府這麽多年,在這座侯府中,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受過這麽多矚目的目光,一時,是變得有些微微拘謹。

  秦玉樓是過來人,一瞧小伍氏這模樣,心中便有些猜忌。

  結果在坐的這些太太們哪個又不是過來人,哪個經驗不比她豐富,哪個不是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隻聞得那三太太挑眉,一臉關心的問著:“要不要緊,可是受了寒的緣故?”

  顯然這話題不好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發問的,於是這般迂回試探。

  小伍氏聞得其中的深意,隻紅著臉搖了搖頭,片刻後,便又忍不住小聲擠出了幾個字道:“食欲不好,有一陣子了”

  聲音細如蚊蠅。

  說著,倒是紅著臉飛快的瞧了身旁的二少爺一眼。

  如此,隻見老夫人難得點頭,榮氏與裘氏麵上泛著笑意,二太太崔氏似乎有些意外,眾人大抵便也皆心知肚明了。

  餘下身為過來人的大老爺與三老爺似乎也隱隱猜測到了,而剩餘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三兄弟,戚恒與戚崢二人均尚未成親,那短短一句一問一答,一人未曾留意,一人未曾留心。

  反倒是那身為相公的戚敏,留意了,也留心了,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壓根未曾往那方麵想過,甚至臉上有些燥熱,隻覺得在這吃團圓飯的喜慶日子,未免有些丟人現眼了。

  於是,老夫人當即便發話了,隻當即便打發人將小伍氏打發回去歇著呢,崔氏這個做婆婆見狀,便也借口前去照看,先且一步退下了,老夫人瞧了她一陣,隻擺了擺手允了。

  末了,複又抬眼瞧著秦玉樓一眼,見她這幾日氣色不比從前,臉上一直泛著倦意,便也對她擺了擺手道著:“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躺著吧”

  如此,一個個都下逐客令了,便是秦玉樓還想盡盡孝道繼續留著陪長輩們守歲,也沒那麽厚的臉皮了。

  秦玉樓與小伍氏一行人離去後,不多時,一把老骨頭的老夫人便也先行一步了,老夫人走後,裘氏便也打發戚芸回屋了,一時,整個宴席上,倒隻剩下榮氏與裘氏這兩位長輩陪著戚家大大小小的大老爺們守著歲。

  唯一遺憾的便是,這個除夕,戚家世子爺缺席了,不過,戚世子日前正在為他們戚家的未來奮鬥著,於眾人心中,是喜大於憂的。

  怕是唯有在秦玉樓的心目中是憂大於喜的吧。

  因著戚修到了除夕之夜始終未見回來,這個年,秦玉樓過的有些悶悶不樂,不是不高興,而是始終有些擔憂,至少也得捎上一封家書回來,好讓人這個大著肚子的媳婦兒安安心罷。

  想著小伍氏心心念念盼了四五年的願望總算是實現了,二房的願算是了了,而三房更是順風順水,戚恒的親事定下了,戚芸的親事仿佛也有了苗頭,樁樁件件皆是喜事兒,這個年大夥兒都過的喜笑顏開的。

  秦玉樓理應為大夥兒高興的,隻心裏始終蔫蔫的,有些不得勁兒。

  洗漱過後,秦玉樓便將身邊幾個丫鬟婆子都打發下去了,後院的偏房裏備了兩桌酒席,隻打發大家夥而前去守歲去了。

  芳苓芳菲二人硬是要守著她,秦玉樓沒讓,丫鬟們也有丫鬟們的圈子,一年上頭,怕也就這麽一回機會能夠聚集到一塊兒,這日便讓大家夥兒心無旁騖的去熱熱鬧鬧歡聚一回吧。

  最後,架不住大家的婆婆媽媽,便將年紀稍小又不愛湊熱鬧的歸昕留了下來。

  這一日整個府中燈火通明,大紅色的燈籠襯托得全府上下一片喜色,府外炮燭聲未見停歇過,越往後,轟炸聲越大越頻繁,這一點,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元陵,皆是一致的。

  隨著時辰的遊移,漸漸,秦玉樓雙眼皮便開始發沉了,歪在貴妃榻上將要睡過去時,歸昕輕手輕腳的拿起了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秦玉樓便又嗖地一下驚醒了,隻下意識的問著:“歸昕,什麽時辰呢?”

  歸昕隻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回著:“夫人,都已經亥時了,您莫不且先歇著罷,往年在玉樓東時,您也是守到這個時辰便歇著了”

  秦玉樓聞言沉吟了一陣,隻微微抿著嘴,對歸昕道:“給你們家主子去端盆水來,我好洗把臉清醒清醒”

  秦玉樓往往決定的事兒,是輕易無法動搖的,她看似性子柔和隨意,實則行事做派皆有著自個的章程。

  歸昕隻得前去打水。

  秦玉樓靠在軟榻上坐了一陣,雙眼裏的惺忪漸漸地清明了,不由伸手撫了撫大肚喃喃的道著:“今兒個便辛苦小家夥一晚了,娘親在等你家爹爹了”

  雖戚修壓根未曾應承過定會在今日趕來,但秦玉樓卻仍固執的想要等著。

  許是因著這是她在戚家過的第一個年,她想要與他一起。

  許是因著丈夫一連著幾個月了無音訊,秦玉樓對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戚修並非莽撞之輩,若是趕不回來了,定會隻會一聲,可既然沒有書信傳回來,說不定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又許是因著早起的那個夢。

  待洗了一把臉後,人便又徹底的清醒過來了,秦玉樓扶著腰立在窗外瞧了會子外頭的夜景。

  見窗邊案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一時興起,忍不住挪到案桌旁,吩咐歸昕磨墨,自個提著毛筆在白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呆”字。

  那個呆子,有時候犯蠢發愣起來,還真令人是又氣又惱又恨又羞又燥。

  不過,後來倒是機靈些了,會裝傻充愣了,會睜著眼說瞎話了,也會瞧人臉色,見機行事了,卻唯獨不會甜言蜜語!

  那個呆子,便是這大年夜,還不讓人安心。

  秦玉樓低頭瞧著桌上這個字,臉上時而發笑,時而蹙眉,到最後,隻定定的瞧著,雙眼已微微泛紅了。

  卻未想,正在此時,忽而聞得身旁的歸昕高聲“啊”了一聲,人直嚇得直往後退了半步,伸著手指頭指著前方顫顫巍巍的喚了聲:“姑姑娘”

  連夫人的稱呼都嚇得丟到了耳後,秦玉樓被歸昕嚇了一跳,忙下意識的抬眼,便瞧見不知何時屋子裏已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

  來者身上穿戴一身威風凜凜的軍裝戎服,頭戴鎧甲,手持利器,通身威嚴霸氣。

  麵頰兩處蓄起了長長卷卷的絡腮胡,那胡子濃密的嚇人,儼然將整張臉都給遮住了,僅僅隻露出了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瞧著風塵仆仆,格外狼狽嚇人。

  怪道歸昕被嚇了一跳,便是秦玉樓方掃眼過去,心中亦是一緊。

  隨即,這便發覺,除了那胡子,通身裝扮隻與夢境中相差無幾。

  秦玉樓閉了閉眼,睜開,複又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人還在那裏。

  戚修隻遠遠地瞧著秦玉樓費力的挺著個大肚子立在那裏,愣在原地不敢動,似滿臉的不可置信。

  還是秦玉樓率先回過神來,瞧著他那副傻樣,是又喜又氣,氣他令她牽掛擔憂了那麽久,氣他在這大過年的,還撐著大肚眯著眼哭等著他。

  明明是歡喜,可見了他之後,全都變成了委屈。

  隻紅著眼撐著腰一步一步率先走了過去,也不說話,隻一言不發的握著拳頭拚命往他的胸膛上一下一下砸了上去,力道一下比一下準,一下比一下重,似要將她所有的委屈悉數給宣泄出來,可砸著砸著,眼中的淚水便不自覺的滾落了下來。

  戚修全程抿著嘴,一言不發的受著。

  秦玉樓隻將手都砸疼了,卻仍見他是一臉的呆樣,一時氣不過,又忽而咬著牙握著拳頭往自個肚子上“招呼”了兩拳。

  戚修瞧了頓時嚇得雙眼一縮,這才立即回神,隻繃著張臉一臉緊張兮兮道著:“夫夫人,輕點,輕點,打我,別打他——”

  說著,便覺得一把蠻力使來,隻準確無誤的緊緊握住了她的拳頭,繼續往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招呼著。

  秦玉樓疼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