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作者:姀錫      更新:2022-05-09 15:32      字數:3233
  卻說戚家一行在秦家宿了一夜, 第二日便已動身匆匆返京。

  婚期定在了來年三月初八, 現如今馬上進入了十一月份, 滿打滿算也隻有四個月了, 在加上得提前將近一個月左右出發, 實則不過三月餘, 期間還包括繁忙的春節, 這般算來,時間其實還挺緊的。

  好在秦玉樓手腳麻利,嫁妝事宜已備好了大半, 餘下的皆是些瑣碎的雜事,前幾日正在細致的挑選陪房及陪嫁的丫鬟。

  卻不想,戚家這些聘禮倒是花費了好些時日來細致清點、入冊。

  戚家倒是大手筆, 光是聘金就足足下了五千兩, 更別提那些個其他的金器首飾了,五千兩, 對於現如今每月奉例不過五兩銀子的秦玉樓來說, 嗯, 大約得攢上一百年。

  便是袁氏費心費力的掏了老底, 精打細算的為她攢了十來年, 也不過才攢下六七千兩,不過袁氏的銀錢怕皆是替她買了田地、憑了莊子鋪子罷。

  卻說秦家的聘禮除了那些三牲及適量海味, 餘下的,袁氏皆會一分不差的添到她的嫁妝裏去。

  秦家五千兩, 袁氏替她攢了六七千兩, 在加上公中的一千兩,另老夫人添了一千兩,袁家外祖母添了一千兩,便是除了旁的田地,鋪子,山頭,莊子等這些旁的固定產業外,光是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銀票,滿打滿算,竟足足有一萬五六千兩之多。

  雖說往日裏秦玉樓在掌家,鎮日在與銀錢打交道,但那些皆不過是些賬麵上的數字罷了,且府中每月的開支也不過百餘兩上下,便是逢年過節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幾百兩上下,這已算作是頂了天的呢。

  要緊的,現如今這厚厚一遝,真金白銀,千真萬確的落入了秦玉樓的手中,被她小心謹慎的鎖在了她的小私庫裏。

  恍然間,秦玉樓忽然有種一夜暴富的極不真實的感覺。

  這般想來,其實成親也是一件蠻不錯的事情。

  這般想來,與那些個簪纓權爵結親也是一件蠻不錯的事兒。

  旁的姑且不說,至少這聘禮當真是十足的帶勁兒。

  卻說秦家與京城侯府結親一事被傳出去之後,整個元陵舉目震驚。

  主要此事來的過於突然,原本眾人隻以為秦家定是會與那顏家做親家的,卻不想後頭那秦大小姐芳名在外,兩家漸漸地沒了動靜,前些日子,有傳言那顏家“攀附權貴”,竟攀上了高枝,眾人欽羨之餘,勉不了在瞧秦家的笑話。

  果不其然,秦家不久便像是病急亂投醫似的,隻差點沒將整個元陵城適齡的才俊都給悉數相看了一遍,結果如此大動幹戈的鬧了兩個月,到最後竟然徹底沒了動靜,這一眾世家夫人嘴上不說,私底下可沒少打趣。

  坊間不由又傳言著,這秦家大姑娘竟成了個嫁不出去的呢。

  也是,一個正經大小姐,竟生得那般妖媚,哪家嚴於禮教的世家大族敢放心娶那樣的進門?回頭可別勾壞了外頭幹正事的爺們,若將男人纏軟了腿,整日溫香玉暖,癡迷溫柔鄉,這諾大的家業又如何守得住?

  卻沒想到這不過幾日,那秦家竟然冷不丁的攀上了京城權貴之家?

  眾人不由瞠目結舌,隻這建國侯府?現如今年輕一輩的興許聽得不多,但對於父輩或者爺輩的來說,可不是個如雷貫耳的存在?

  盡管是個備受冷落的侯門,可到底是個有爵位在身的,旁的不說,便是一個“建國”的封號,皆足矣令人心生敬畏?

  是以,眾人驚詫過後,不管嘴上作何說辭,心底無不羨慕罷了。

  或說之前這秦家大房正房太太老蚌生珠,秦家一脈瞧著怕是會後繼有人呢,現如今又攀上了一門權爵之家,往後便是在京城裏頭也有了依仗。

  在加上,前些日子,從衙門裏透出了些風聲,這顏家上任的期限將至,恐年後將被遣回京任職——

  一時,這整個元陵風向倒是變了。

  顏家將要調離,而秦府倒是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

  話說這一陣秦老爺春風得意,袁氏亦可謂是心情大好,整日裏笑的那叫一個容光煥發,這其一自然是現如今身子已過了孕吐反應,鎮日胃口大開,吃嘛嘛香,這二來自然是秦玉樓的親事總算令她那顆飄著的心落到了實處呢。

  非但落到了實處,袁氏簡直覺得是欣喜欲狂,隻覺得是時來運轉,宛若天下掉了個餡餅掉落在了他們老秦家府上。

  這餡餅便是戚修。

  嗯,自然是砸在了秦玉樓的頭頂上。

  女人的喜與悲,歡與愁,往往皆在一念之間。

  袁氏對於戚修印象之好,好到令秦玉樓咋舌。

  其原由歸納起來有三,這第一,女子曆來都喜愛皮相,甭管是小到兩三歲哇哇牙語的小娃娃,還是七老八十連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隻要那副皮囊夠好,基本十分已偏去了七分。

  戚修的皮相到底如何,秦玉樓尚且不得而知,不過瞧袁氏那滿意勁兒,聯想到那日瞄到的那個剛毅的側臉,想來定是不差的。

  這第二便是戚修此人通身的氣度及成熟穩重的做派,給人放心可靠的感覺。

  這第三,自然是那豐厚的嫁妝,及秦家的行事做派呢。

  袁氏挑選女婿,其實乃是三分看家世,七分看人品,之前戚家的家世自然沒話說,可是偏偏乃是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一開始倒先失了這三分呢,袁氏隻往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女婿本人身上,是以,前些日子才會那般煩擾上神。

  隻以往多麽愁苦,現如今就多麽歡喜。

  袁氏其實並非是個悲觀哀歎之人,前陣子確實是因著秦玉樓的親事愁苦了一陣,即便當下對戚秦兩家的婚事並非十足的滿意,但既然事已至此,兩家橫豎也已過了貼下了聘,秦玉樓半個人已是那戚家的呢。

  想著之前在這諾大的元陵城愣是挑不出個合意的,現如今袁氏對那戚修也甚是滿意,雖地界遠,可有失卻也有得不是麽?

  凡事往好處想,至少,現下,瞧著一切皆是個好的,又何苦整日哭著張苦瓜臉,整日患得患失呢?

  遂,袁氏徹底一掃往日的悶悶不樂,日日眉開眼笑的料理起秦玉樓的親事來,哦,不對,是親自監督秦玉樓料理起自個的親事兒來。

  袁氏現如今身子已有四個來月了,因著冬日裏的衣裳厚實,隻覺得腰身稍稍比平日裏粗了些許,不知情者倒也難以瞧出個所以然來。

  隻見她時常一手摸著那微鼓的肚皮,一手撐著那並不如何費力的老腰,來回往返於正院與玉樓東兩處院子之間,走得多了,身子倒是越發健碩了,甚至隱隱瞧著比未暈前還要麻利幾分。

  袁氏現如今隻有兩個任務:嫁女,生子。

  許是,此番老天爺見這兩個任務對她而言太過小菜一碟了,於是,不久,又送了一個過來。

  “劉家麽?”秦玉樓聽罷,甚至連想都未想,隻一臉認真點了點頭,道著:“嗯,劉家倒是不錯”

  原來,近來,老天爺給袁氏送來的任務,便是秦玉卿的親事。

  袁氏曾答應過秦老爺,應下了這樁事兒。

  隻是原先借故因操心著秦玉樓的事兒,往後推了把,當時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隻道待過了聘在議,現如今秦玉樓的事兒已定,然袁氏整日心情大好,委實有些不願去搭理那些不相幹的事兒,以免壞了這幾日的心情。

  便是秦老爺私下提過兩嘴,被她裝傻裝愣的給敷衍了過去,卻不想,那劉家複又主動的提及了,倒是不好再推了。

  見秦玉樓如此說,袁氏略略點頭道著:“嗯,他們劉府家世雖比不過咱們,但劉家家世簡單,劉夫人性子又較為和善,且那劉秉坤雖是次子,但甚得長輩們歡心,其實,劉家倒是個不錯的去處,當時,娘甚至替你動過他們家的心思”

  袁氏說到著這裏,倒是笑了笑,隨即淡淡的道著:“那劉家配你終歸差了點,不過,配庶出那個,倒是綽綽有餘了,人家怎麽說始終占了個嫡”

  秦玉樓聽袁氏話裏話外似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似的,倒也能夠理解,袁氏素來不喜秦玉卿,現如今確實為她挑了門還不錯的親事,終歸是有些意難平罷。

  秦玉樓略微沉吟片刻,不由對著袁氏笑著安慰道:“其實,理應為二妹挑一門好親事兒的,娘,往後女兒遠嫁,往後不能在您與爹爹跟前盡孝道,說不定還得靠二妹照應了”

  這是往近處說,她始終遠在千裏之外,便是當真有個什麽變故,怕也是鞭長莫及。

  而往遠了說。

  秦玉樓垂眼,看了袁氏肚子一眼。

  忽而輕輕地歎了口氣兒。

  她其實理應成為他們的仰仗的。

  袁氏見秦玉樓盯著她的肚子,眼中若有所思,結合她方才說的話,倒也知其意,不過嘴上卻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拉著秦玉樓的手捏了把道著:“替她尋這門親,哪裏是為了將來依仗她的?不過是為了你爹罷了”

  袁氏說著話時,語氣幽幽,又悠悠的。

  似有一分無奈惆悵在裏頭,然而更多的卻一種甘之若素的付出,又是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豁達。

  這是爹與娘之間的感情。

  秦玉樓見了雙目微閃,有些不懂,有些好奇,忽而腦子裏不適應的閃過一張模糊的側臉。

  將來,她與他,亦會如此麽?